作者:废柴少女幽香酱
人在发明手机的同时,也发明了没有手机的不安,抑或是电量低于20%的焦灼,牵绊带来的不自由同时也是自由的一种。
星期三,如果电影从世界消失;
我们约定电影从世界消失,魔鬼允许我选择观看最后一部电影。但我没有选择任何一部电影,银幕静静地吸收了镜头两个小时的光,只留下白色的长方形。银幕纹丝不动,但我闭着眼在放这一生电影,“我”看过的所有电影支撑起了现在的“我”。
星期四,如果时钟从世界消失;
我们约定时钟从世界消失,时间是人类自己决定的规则而已。人类用六点、十二点定义时间;用摄氏度、华氏度定义温度;用公里、英寸定义长度。以为自己用客观的眼光在看世界,其实只是套用对自己有利的定义,“时间、温度、长度、颜色、孤独和爱,都只存在于人类的世界,在限制人类的同时,也带给人类自由。人之所以能成为人,就是因为有这些东西。” 。“自由伴随着不安,人类用不自由换取建立规则的安心感。”
星期五,如果猫从世界消失
我们约定猫从世界消失,但是我没有答应。人类和猫共同生活了一万年,不是人类饲养猫,只是猫愿意陪伴在人类身边。我不能让猫消失,不是猫需要人类,而是人类需要猫。
星期六,如果我从世界消失;
我们约定我本人从世界消失,这是我不愿意让猫消失的代价。哺乳类的所有动物一辈子心脏都会跳动二十亿次。大象可以活50年,马的寿命是20年,猫是10年,老鼠是2年,但这些动物的心脏都平等地跳完二十亿次后死去。我的心脏在完成它的使命之前,还要跳九亿九千九百九十九万九千九百次,还有很多次,但是没有机会了。
星期天,再见,这个世界;
“可有可无”才是对这个世界而言最重要的东西,我不能再让任何东西消失了。
笔记中的第一部分到此结束。
我想还是交代清楚的为好,这是某一本书中记叙的故事,书名应该是《假如世上不再有猫》,作者是写了《电车男》的川村元气。
和雪乃做的读书笔记差不多的内容,我是一名邮递员,今年30岁,和一只猫相依为命。一天,我突然被告知来日不多。当我绝望地回家时,看见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男子出现在我的面前。他自称恶魔,为我带来了一场非常奇妙的交易。
“从这个世界上每消失一样东西,就能让你的性命延长一天。”他说。于是,在某种半信半疑间,我接受了这个交易。就这样,我、我的猫以及这个精力旺盛的恶魔,开始了一个怪诞至极的七日之旅。
恶魔抹去世界上的某样东西,以延续我一天的寿命。我当然不愿意死去,甚至列了“在死之前想做的十件事情。”
“请你延长我的寿命。”我说。
试试有什么要紧?世上无关紧要的东西太多,所有人都会这么想。
手机消失了……
电影消失了……
时钟消失了……
猫,消失了?
不,“我”选择死亡
像极了她那样猫奴的发言,但是,为什么要写这样的读书笔记呢?我搞不懂原因,雪乃从来没有纯粹为记住某些书中的故事而写笔记的习惯,或者说她只相信于自身的记忆力,她当然在这种事情上可以信心满满,从小就一直这样。
或许她中意这本书,或许她中意这位和她一样彻头彻尾猫奴的作者,正因为如此,她才写下这篇笔记。说实话,这样的理由很难让我自己信服,我的想法是,或许雪乃要从这个故事里像我阐述或者说明什么道理,抑或是自身的心境不成?
类似这样的疑念总是萦绕在脑袋里,稍一思考便如影随形的跟过来,我想到消失的猫,消失的“我”,消失的雪乃。
在此处身体惊悚般颤栗不停。
我掏出手机,邮箱中安安稳稳搁置着四叔发过来的消息。“已派出两人,有情况会直接与你联系。”
“不存在的彻。”雪乃的声音在我耳边低吟。
我第一次开始认认真真的思考这句话的含义,不存在的我,那么在哪里去了?
这里一一列举:
手机从未消失。
电影从未消失。
时钟从未消失。
猫却消失了。
那只叫做“狗”的猫,从我和她,比企谷彻和雪之下雪乃,两个人的人生中,某一天里戛然而止般的消失了。
“不存在的彻。”这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不存在的我,是吧?
是的!我幡然醒悟。
第二百八十七章 猫の梦
(这部分雪乃写在她之前的那篇读书笔记后面)
我在斯肯索普学习时间,具体来讲是第二年春天的时间里,有三个月都在反复的做同一个奇怪的梦,毫无源头的梦。
并且梦中故事本身的发展并非是正常的时间线索,所以即使在每天夜里都遭到相同的境遇状况,到底哪部分应当在之前,哪些情节要置于后面,何为因何为果,往往都分不清,所以这里只是大概列出来我对于梦境本身的判断。
【猫の梦】
时间是夜里一点,桌上的电子时钟如此显示,年月和具体的日期则不清楚,窗外却是热过头的太阳,不知道为什么我坐在桌子边上,彻则是在旁边写着什么东西,两个人隔着距离不远,但就是看不清楚纸上的内容,彻也有意稍微阻挡我的视线,我便没有去自讨无趣。
好久后他终于写完那上面的东西,满满的一张纸上都是。彻的字写得顶好看,像是结结实实的石头城墙,规规整整的用石砖堆砌起来,一点的偏移都不曾有。
他趴在桌子上,脸正对着我的这边,仿佛要同我倾诉什么出来一样看着我的脸,然后真的同我讲述起来什么,我努力的竖起来耳朵倾听,那些音节全部现于我的脑海,然而不知为什么。理解它们却并非易事,彻的话时断时续,他说两句又会去看看窗外,这当然不怪彻,事实上我自己也正看着窗外的阳光,炙热下绿化树的阴翳黯然失色。
“你现在在做什么呢?”彻问。
“我不是就在这里和你坐着?”我这样回答,但他好像完全没听进去,只是摸摸我的头发,老实讲,我不怎么喜欢他的这个动作,但终究没想着说什么。
他又断断续续的问了我好些问题,尽是些莫名其妙的对话,我回答他,他却又好像没听见。即使我赌了气不再回答他的问题,他也全然没去在意,还是自言自语自己的问题。
我开始不理解起来彻,坦率的讲或许我从来未曾真正了解过他。
然后我说服他,有时候梦里的情况会变成是我求他,或者到了恳求的地步,我问他发生了什么,非逼着他开口,同我正常人那样对话,要钻到他的记忆里去,我说我想知道,但具体要知道的是什么并不清楚,某些发生在我和彻之间的,他清楚我却全然被蒙在鼓里的事情,他在隐瞒,隐瞒的对象是我。
我就此话题讲的口干舌燥,都有了或许放弃不去知道也行,彻不让我知道必然有他自己的道理这样的想法的时候,彻自己却收回来眺望着远方垂落日光的眼神看着我,他眼睛里在那瞬间明明确确有什么我所希冀的东西浮出来,但又沉落下去不见。
他从椅子上起身,先是抱住我,又整个把我抱起来在怀里。两个人从他家出门,顺着公寓的楼梯往上攀爬,一路上彻一直抱着我,我害羞的要死,实在害怕要是突然有别的人出现在楼梯里要怎么办。
然而那阶梯长的要命,就像是没有尽头的东西,楼梯有些位置的地方落了墙漆,大块的白色墙皮丢在地上,毕竟公寓也有了点年头,我看到楼梯扶手上的抓痕,猫还是什么动物撕咬过一样的痕迹。
也有好些天夜里我们一直走在公寓的楼梯里面,有时候彻抱着我,有时候我跟在他的后面,或者我一个人失神般朝着上面走,人物往往每个梦境中都不相同,但地点却是出奇的一致,连每层楼梯扶手上猫的抓痕都要一模一样,我以为我陷入了某种循环的楼梯,不断重复的在同一层里走个不停。
说实话,迄今为止我做了好几回这样完全相同的梦境,又或者情节大体相似,只是在出场事件的顺序上稍微有了差别,细节当然因为记忆的偏驳也有所不同,但故事的情景都相差无几,从梦中醒来后的失落感,茫茫然好像吃过甜食后不刷牙直接睡过去,第二天醒来嘴腔里的质感。
这个反复出现在梦境中的故事,就像依着某种特定规则拍好顺序的轨道列车,一次又一次的从某个隧道里往复穿过去一样,不能躲过去,更不能避开,总能在不想碰上的时候看到列车进隧道前打开的探照灯,明晃晃刺眼过头,让整个隧道里剩不下一丝黑暗,再无藏身的处所。
我怀疑是自己离开日本,在这边学习和生活的压力有点大,导致了这个梦一直在我的夜晚里重复,医生也给了些安神类的药物,梦便在夜里消失了几天,每天安安稳稳的睡过去,然后再同样心态的醒过来。
直到英国那边春季的最后一天。安神药物的疗程差不多结束,我遵照医嘱停止了服药,那天夜里,我再次站在了那处楼梯之中。
情景依旧还是彻抱着我,两个人朝上面走,无论我讲什么彻都听不见,我以为又要这样彻夜的走下去,未曾想时间差不多才过去一半时,长长的阶梯突然从我们两个人的眼前消失了,我们莫名到了一处新的公寓,可以明确肯定不是之前彻家里所在的那栋,建筑风格和布置都迥乎不同,公寓房间的门显示着这里是二楼,我们两个人走了那么些个夜晚,结果走到了一处公寓的二楼,这实在有点不知所踪。
彻就在那处门前停下了,他从口袋里找出来钥匙,然后打开门,能看到里面漆黑一片,阳台那边有些少的可怜的阳光,我跟着他走进去,他在阳台那里放了猫食盆,一边盛了清水,另一边装下猫粮,然后从背包里找出来梦一开始写的那些东西。
我看着他一点一点的撕碎写着字的纸,然后丢在清水中浸泡后混合到猫粮里去,我正好奇他做这些事情的理由的时候,他端着猫食盆过来我面前,在我旁边放下。我看着他走过来,忽然就毛骨悚然的意识到某件自己一直忽略了的事情,从我的视线看过去,彻是宛若巨人那样的形态的。
在梦中的那刹那,我找到了某种好像丢失已久的惊恐,又或者是别的东西,我意识到什么,但来不急仔细思考。
我于梦中惊醒。
第二百八十八章 从来不是未曾登场之辈(上)
第二日里醒来,已是早上快要八点,六花怎么也不见我下来吃早餐,从楼底下跑上来喊我,我匆匆洗把脸,但还是感觉意识泥泞,只好又用冷水整个冲了脑袋,水珠顺着额发流下来,前前后后什么都更看不清楚。
六花喊我上学,被我以身体不适为由推辞了,当然我不是不想去上课,但只要一想到自己趴在教室里,脑袋中充其量能想到的不过是以前的变故,再加上厌烦的老师在上面喋喋不休个半天,我便觉得莫名厌烦起来。对于这些事情,我并没有同六花讲明,但她还是体贴的帮我找到借口写了请假信。
我就这样一直浑噩过去三天,生活中自然丝毫的起伏变化没有。六花实在看不下去,第三天里硬拽着我走去学校。我不感兴趣的坐在座位上,每天听六节课,然后由六花继续像牧羊犬那样带着在外面放牧了一天的山羊回家。
从周五开始晚上我们会去餐厅,并不是吃饭,六花每周在那里做三次兼职,她负责把客人点的甜点送上桌,忙起来的时候在店里前前后后走个不停,等结束后身上都会有一股薄薄的芝士味道。我不带任何感情的在那附近晃荡,有时候读奥尔罕·帕慕克,重读《杰夫代特先生》。
六花邀过我好几次出去玩,每次都让我拒绝了。我只是嫌麻烦。和女孩子一起踱着步子当然不错,况且是可爱的女孩子,但一想到无非是两个人到处走走,脑袋里又回想到雪之下离别前来找我时那番话的影响,令我觉得跟别的女孩子保持距离的极其必要性,那天夜里两个人躺在被子中,雪之下蜷缩在我怀里的精神触觉体验,像凿在身体某处般鲜明的留存在记忆里。
期中考试一过,我开始认真着手找新租房的事情,并没有考虑四叔送的那间。某天和六花母亲三个人吃饭的时候,我把找房子的事情说了出来,六花一下子在餐桌上变得沉默寡言的多,那顿饭她完全没开口说话,六花母亲倒是代替她的女儿问了我好多,搬出去的理由和是否找到了合适的新居所。
我翻了之前思考好的借口回答她,至于新的居住点还在处于寻找的过程中,找到了会通知她们。我们又就此聊了很多。晚饭吃毕,当六花借口有事情出去走走时,她的母亲拜托我如果暂时无事可做,稍微陪六花一起出去,女孩子夜里一个人不安全,六花说不用,我倒没有什么,跟着她的后面出去,两个人走在街上。
我们往海边的方向走,当然依这个速度走到海边差不多要到半夜,所以六花的目的地并非是那里,只是单纯的想朝着那个方向走走罢了,我跟在她的后面。空气中传来女孩子的气息,我想起她从餐厅打工回来时的芝士味道,又同现在的来做比较,两者完全不同,但都甜腻至极。
“考试考得怎么样呢?”两个人走出去好一段距离,像是受不了黑暗中的沉默,六花问道。
“算是尽数通过了,无所事事,每天只是上学,应付考试还是可以。”
“比企谷,你在想什么?”六花问。
“想什么?什么意思?”
“就是说现在这个时间点里,脑袋里面装的是什么?”
“和你对话嘛。”
“除此之外呢?”
“空空如也。”我撒谎说。
六花突然回过头来抓了我的胳膊,两只手分别抓住两条,我穿着短衫,能感受到那两只手上尽可能用力的程度,她的眉头皱的可怕,一直注视着我的眼睛。
“此刻在睡着?”她问。
“睡着哪走的了路。”
“梦游。”
“什么奇怪想法。”
“总之你给我这样的感觉。”她说,然后终于松开了抓我的手,朝着前面走去。
“不明白。”我摇头。
我们朝前走时,六花继续问我问题,两个人谈到学期结束后的假期要做什么,我说自己可能会回去东京。
“那真好哇。”她说,“我还没去过东京。”
“没那么好。”我说,“又不是去旅行,说不定还尽是些麻烦事。”
“嗳!比企谷,你到底怎么啦?”六花说,“这些天都无精打采的厉害。”
“是吗?”我笑笑。
“是不是跟雪之下学姐的关系出什么问题了?”
我苦笑不得的同她摇头。
“喂,比企谷,刚才问你在想什么,其实是在想雪之下学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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