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寡人很有节操
“眼下这千古乱世,正是大丈夫建功立业之际!”
管豹拎着酒坛子,狂傲不羁,自有一股凌云豪气,“倘若再给十年,他日我管豹定当位极人臣,敢立于这乱世之顶,掌权生杀,旁人做得之事,我管豹自也做得,到了那时,我何不比那如今只能躺在病榻之上的五殿下强?”
纵观当今天下,
短短五年从一介绿林痞子到如今的西魏之主,麾下坐拥阳才毒士、四大庭柱、骁勇悍骑无数;或是北原三十六道,布衣樵夫出身,却敢当着全天下的面向中州朝廷强借汉庭关,麾下坐拥游弩骁骑无数,更有能人异士辅佐;又或是南疆之地。
以短短几年时间,默不作声的统一了整个南方,今朝剑指之下,便是数万兽军乌云蔽日、倾巢而动的司姓反王。
这些乱世枭杰做得到的事情,他管豹又有何不可!
只要再给他数年光景,不说别的,他便是第二位战功赫赫的大周镇北王!
“那便,等你到了那一步再说。”
却是出乎意料的,在场众臣都心惊胆战,可坐在主位上的五皇妃,却是目盲,轻轻的摇了摇头。不见有任何的不愉之色。
“拖下去,重责两百军棍。”
她坐在主位上,不轻不重的一拂袖,站起身来,当众道:“骑军校尉管豹,酒后失态,有违军纪,小惩大诫。”
在场的众臣面面相觑,因为任谁都听得出来,五皇妃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毫无疑问已是变相的保住了这个敢在长鸿阁大殿之上,口出狂言、豪气干云的年轻小将的性命了。
“哈哈哈......”
很快,并不打算反抗的管豹,任由几名肃杀冰冷的大内禁军将他押了下去,仍在大笑。
因为他再清楚不过,五皇妃此举与其说是发怒了,倒不如说,只是打算用这两百军棍来让他记住,什么叫做谨言慎行。
“无事,无事,连皇妃都说了,不过酒后失态罢了。”
很快,刘子文便是站起身来,若无其事的端起了酒杯,笑呵呵的打起了圆场,“来来来,咱们大家接着喝!”
很明显,作为五皇妃心腹的他,也已是看出了柳蝉衣打算保这管豹一手的用意。
“皇妃......”
这时,刘嬷嬷却是静悄悄的附到了柳蝉衣的耳边,有些欲言又止的开口询问了。
毕竟这管豹今日在大庭广众之下所说的话,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完全可以说是真正的离经叛道了,不过好在这管豹也是完全不知长鸿阁的内里详情,否则哪天要是知道了他口中那般不堪的五殿下实际上是被五皇妃暗中联手西魏之主伤成了废人、并被夺了大权、沦为傀儡人物,并将这一切直接说了出来,那么岂不是要出大问题了?
所以,在她看来,这管豹留着,多少是个祸患,早些除掉为妙。
“年轻气盛,血气方刚。”
柳蝉衣背对着众臣,红唇若有若无的掀起一抹弧度,“此子留着,或有用处。”
说巧不巧,她接下来正好有一个不便自己出手除掉的人物,可以借这管豹之手,去做。
当然了,其实更加重要的、同时也是她并不打算告知刘嬷嬷的一点是......
事实上,打从方才一开始她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个豪气凌云、桀骜不驯的年轻人身上,似乎存在着一种若隐若现、呼之欲出的天命气息,尽管不曾修习过望气术的她看不出那究竟是什么,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如若按照原有的进展,这个年轻小将或许还真不是在说大话。
乱世之中,定非凡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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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 宫变。
又过了一段时日。
西岭战事方面,大体上已经趋近于稳定,曾几何时凶焰滔天、驰骋天下沙场的西魏虎狼之师,以‘咸丰、盛清’两地为门牙、大量囤兵,据守长恨关不出,纵是朝廷大军明目张胆的在西岭边关之下安营扎寨,也打定主意拒不应战,更有流言蜚语传出,说是西魏方面高层,甚至都已经在紧急协商向手掌兵权的大周五皇妃献上求和书,商议让步求和一事了。
从全盘局势来看,柳蝉衣想要的火候,已经差不多了。
于是,中州朝廷这边,她不动声色的开始在暗中部署。先是令刘嬷嬷负责在中州城外寻些饱受战火之苦的流民,赐予他们钱财,让他们纷纷流亡奔赴中州定居、只求一地安宁,再是派遣一些军士伺机在上京城中,大肆宣扬五皇子周胤祯的功绩。
是的,是宣扬五皇子周胤祯,而不是她。
她将包括压服西魏虎狼、治理朝廷上下的所有功劳,无一例外的、统统都推到了周胤祯这位大周五皇子的头上去,为其鼓吹造势。
什么中州之龙露峥嵘、什么天下乱世终归大定、什么假以时日便是千古明君......在她的授意之下,那隶属于参谋刘子文麾下的人,简直恨不得在上京城的各个大街小巷都吹嘘上一遍,让世人都听一听,他们大周的五殿下周胤祯究竟是多么的英武过人、不世之姿。
不过短短时日,五皇子人心所向的趋势便已是席卷过了整个上京城、整个中州。
甚至都传到了当今朝堂之上的文幽皇后的耳中,令这位孤苦无可依的女子,一时忧心忡忡,以至于都有些茶不思饭不想了。
但最后,她心底隐隐最担忧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翌日早朝,她依旧如往日般垂帘听政,尽管殿上人人心知肚明,她这位文幽皇后充其量也不过就是个花瓶摆设罢了、毫无实权可言。
毕竟而今的朝堂重权,早就已经呈现出了三足鼎立之格局,一分在东厂雨玄虞、殿上九千岁;一分在军部镇北王、执掌军中三分之二的重权,余下一分则是在长鸿阁、也就是那位五皇子的手中。
正是群臣上奏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宜之际,忽然却有文臣出列,一撩衣袍,跪了下去,大声进谏,“秉皇后,微臣有事启奏!”
“王爱卿乃昔日陛下身旁重臣,有事请说无妨。”
性子柔弱的文幽皇后忙起身,说道。
“秉皇后,众知当今天下,群贼四起,割据称地,乱我大周千年基业山河。”
这位文臣跪地不起,朗声道:“今幸有五皇子身怀我大周之龙气,有明君之姿、再有五皇妃一身浩然凰气,从旁辅佐,与那西岭贼子鏖战至今,方才得以压制,可纵观天下,仍有安宁道、北地、南疆等诸多大域未平,微臣斗胆,请皇后代陛下禅让帝位,以保我大周山河无忧!”
“我大周......再不可群龙无首了!”
他所言,字字泣血,发自肺腑。
“这......”
这话茬,让主位上的文幽皇后一时面露难色,下意识的向在场的那武将之首的位置投去了求救的目光,可她这才发现,往日从不曾缺席早朝的镇北王,今日却是恰好赶赴了北地边关处理军中事务,并不在场。
“皇后,臣附议!”
“微臣附议!”
“皇后,我大周不可一日无主啊!!”
紧接着,金銮大殿之上,陆续有文臣武将出列,皆是一撩衣袍跪了下去,其中尤其是礼部尚书徐清风,这把老骨头更是扑通一声跪得铿锵有力,五体投地行了大礼,大有一副以死进谏的架势。
这下,文幽皇后更是犯难了。
她看向了另一边的场上,却只见那儿空荡荡的,唯有七皇子在场,却也是三番几次的欲言又止、最终都只能默默的咽下了这口气,许是心知大势已然不可逆。而她的亲生皇子,九皇子,直到今时今日却仍是不见踪影。
自打那名动上京的才女,他的心上人嫁给了二皇子周永琮之后,她那本就一心为佳人的儿子,便是沉沦荒废了下去,终日郁郁寡欢、饮酒作乐,不掺杂朝政之事已久了。
“此事,兹事体大......”
面对接二连三出列的朝堂众臣,文幽皇后犹豫再三,还是将最后的视线,投向了就站在旁边不远处的雨玄虞,这个就连镇北王和她都感到分外忌惮,不得不给几分薄面的九千岁,她轻声询问,“雨督主,依你之见如何?”
她自然是由衷希望这位东厂督主,能够站出来替她说几句话的。
因为,人都有私心,她也不例外......大周人皇倒了,她作为人母,相比起周永琮、周胤祯这些皇子来说,自然还是更加希望能够看到自己的亲生儿子有朝一日能够坐上帝位、继承大统的。
“皇后。”
原本一直作壁上观的雨玄虞,这位面容俊美近妖、让人摸不清深浅的九千岁,回身看向了文幽皇后,嘴角却是若有若无的一扬,
“本督以为,众臣所言......不无道理。”
此时此刻的殿上,跪伏在地的众臣们,有的早已站队长鸿阁、有的早已投靠了五皇妃,此时听到雨玄虞的话,皆是面面相觑了起来。
没有人知道,雨玄虞究竟想干什么。更没有人知道,雨玄虞此番破天荒的出言支持五皇子的理由,究竟是什么!
毕竟要知道,在此前,雨玄虞这位权倾朝野的东厂督主,可是一直都在暗中扶持义子二皇子,可如今这又算是什么?公然改换门庭?
自然,没有人知道的是......
雨玄虞此番所言,真正支持的,自然不是什么五皇子周胤祯了,而是那个......鲜少有人真正知晓的,身为幕后黑手的女人,因为只有他才最清楚,这哪是什么大周皇子继承大统?只是那个女人在一步步的谋朝篡位、将天下英杰、朝廷众臣都玩弄在股掌间罢了!
“雨督主,你......”
文幽皇后也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位九千岁。她原也以为,按照这位东厂督主的立场来说,自然不会任由五皇子登基继位、一家独大了,可她万万也没想到的是,居然就连这位九千岁,都已是早在不知何时改变了自己的立场!
不......
要照这么说的话,或许原本唯一能站出来说几句话的镇北王今日恰好不在场,也并非偶然,而是人为的!
而放眼整个朝野上下,唯一有能力支走堂堂大周镇北王的,或许也就只有眼前这位笑里藏刀、深不可测的东厂督主一人而已了!
如此一想,文幽皇后再看向这位九千岁时,已是有些眸光微颤、脸色发白了。
“皇后!”
“皇后娘娘!”
大殿之上,那来自于众臣的一声声皇后,不绝于耳,整个场面看上去,俨然已是有了逼宫的架势。
“此事......”
坐在主位上的文幽皇后,咬紧了唇瓣,手也是抓紧了扶手,看着那殿上跪倒了一大片的众臣、以及身边如虎狼般环伺的九千岁雨玄虞,也不知究竟是费了多大的气力,才说出了这最后一句话来,“本宫也觉甚可!”
大势,已成,几不可逆。
“五皇妃、五皇妃!”
刘嬷嬷着急忙慌的来到了长鸿阁后花园中,找到了正在花丛边的五皇妃,又惊又喜的道,“大事已成了!”
五皇妃似乎对此并没有分毫的意外,轻轻的捧起了安静躺在掌心中的几片花瓣,闭眸嗅其清香、脸色恬淡,端庄而优雅。
“今日早朝,大殿之上,就连文幽皇后也亲口承认了,五皇子乃是天下大势所趋、人心所向,可继承大统!”
刘嬷嬷还沉浸在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狂喜中,还在道:“如此一来,就是镇北王知晓了,匆忙回京,恐怕也是已经生米煮成熟饭,只能回京面见新帝了!”
毕竟要知道,一旦五皇子登基称帝,那么眼前这位雍容华贵的女子,便将从皇子妃一跃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贵不可言,而她届时也将从宫中老嬷嬷,一跃成为当今皇后身边的心腹、红人,身份地位将再也不可同日而语!
“静心。”
这个时候,五皇妃终于缓缓睁开了狭长的凤眸,眸光平静的反问了一句:“如此急躁,怎成大事?”
“是,是。”
满脸皱纹的刘嬷嬷还按捺不住眉间的喜色,连忙点头,自打起了巴掌,“是老奴有些得意忘形了。”
“那接下来......”
旋即,刘嬷嬷又是小心翼翼的问了,“是不是即刻着手准备五皇子的登基事宜?”
“在此之前,还有一人。”
一袭长长的拖地宫袍,头戴凤钗的五皇妃淡淡摇了摇头,便是头也不回的沿着这后花园的满园春色、信步闲庭的漫步而去。她脸色恬淡、眸光平静,喜怒不形于色,让人多少有些猜不透,这位一手掀起西岭战事、又一手策划了宫变、为将五皇子扶上帝位的女子,究竟在想些什么。
“还待除之......”
直到说出了这最后轻淡而暗藏杀机的四个字,雍容华贵的五皇妃这才眸光平淡、缓缓的合拢了手掌,亲眼看着安静躺在自己掌心中的花瓣被碾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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