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寡人很有节操
天玑子早已料到她会有此着,平静俯身,眸光淡淡。
“胤祯待你卿林子之礼,不亚与昔年的大周人皇于帝师王越,不论大事小事,亲做决策之前他必先过问于你,甚至即便是今日在场的诸位、哪怕是本宫,也得不到他如此信任,说你卿林子为当今世上,他身边最为倚重信赖的谋士也不为过,可今日本宫就想代他问问......”
雍容华贵的女子站在那儿,平静之中,威仪渐露,“上京城,天池鱼亡、百花凋零,烽火祭天台倾塌之时,你卿林子身在何处?”
这一问,令原先有意为天玑子说话的老将军牧长渊、柳青等人,也是不禁面面相觑、有些哑口无言。毕竟不管怎么说,在五殿下蒙受天下人、文武百官口诛笔伐之时,身兼要职的首席幕僚天玑子,确实是十分离奇的并不在场。
这是不争的、也是铁打的事实。
天玑子却只是略微闭眸,不发一言。
“西魏虎狼,万里奔袭,马踏上京城之时,你又身在何处?”
紧接着,是女子发出的诛心第二问。
天玑子依旧闭目不答。
“胤祯身受重伤,近乎身死之时,你卿林子又身在何处?”
威仪尽显的女子,一甩袖,当着众人的面喝问天玑子。
“我在何处......”
良久过后,天玑子才缓缓睁开眼眸,平淡而沉静,“五皇妃应当,再清楚不过了。”
女子又气又急,颤抖的指着卿林子,道:“好你个卿林子,胤祯前脚刚伤了身子,你倒是后脚就带着人上门来颠倒黑白、逼供夺权、欺侮我这弱质女流了!”
“先生,也难怪皇妃有此忧虑,我们还是改日再来探望殿下吧?”
果不其然,就连柳青都感到确实有些不妥了,出言建议。
老将军牧长渊,更是皱紧了眉头,纵然有心站在天玑子这边,但五皇妃所言确实不无道理,他们这些人乍一看,倒还真像是趁主公重病在卧,来争权夺势、谋朝篡位的......毕竟五皇妃如今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一介弱质女流,要替夫君守基业,对他们这些外人有些防范之心也不奇怪。
天玑子也是心知今时今日,就是他说得再天花乱坠,有着‘主公出事他这个谋士却不在场’这件事为前提,他其实也根本动摇不了打从一开始就站在了最为有利的地位上的柳蝉衣。
“牧老将军,柳公子,诸位且先退下,容我私下与皇妃说上两句。”
当下,他便是略微轻叹了一口气,语调沉静的道。
“这......”
老将军牧长渊与柳青等人面面相觑了一阵,但最终还是依天玑子所言,带着各自的扈从先行退下了。
“皇妃。”
反倒是五皇妃那边,侍奉在左右的刘嬷嬷,倒不失为识趣的人精,格外担忧的看着她与贵妃椅上昏迷不醒的五殿下。适时的在人前装出了一副不敢让手无缚鸡之力的她与五殿下,和天玑子这位权谋之士单独相处的样子。
“无妨,嬷嬷且去。”
五皇妃轻轻的摇了摇头,道。
“皇妃,此事不可......”
刘嬷嬷不断的给五皇妃使眼色,当众示意她不要与天玑子单独相处,要小心此人。无疑是在众人面前,将天玑子这位军师放在了生有反心的逆臣的位置上,从而能够更加的彰显出五皇妃的柔弱无辜。
直到最后,五皇妃一再坚持,刘嬷嬷这才‘满目担忧’的放开了五皇妃的藕臂,带着下人与侍女们一步三回头的离去了。
天玑子站在原地,对这一切视若无睹,眸光淡淡的。
而站在前方不远处的女子,直到在场的闲杂人等悉数散去,脸上的柔弱与愠怒之色,才逐渐褪去,被一片平静所取代。
“可惜他们却不知......十步之距,五皇妃要取我项上人头,方是真正的易如反掌。”
天玑子拢着双袖,淡淡的道。
世人所想,五皇妃与他这乱臣贼子相处,大为不妥;却根本就没有人知道,事实上真正处在弱势一方的,从始至终,其实都是他卿林子,不论是在诠释方面、还是在修为方面。
“天玑先生说笑了。”
柳蝉衣微闭着眼眸,微笑道:“本宫不过一介弱质女流,又怎么动得了你这堂堂中原第一谋士?”
没有接她的话茬,天玑子摇了摇头,眸光沉静的看着面前这个长袖善舞、在上京城搅弄起了无边风雨的女子,问道:“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前些时日上京城的流言蜚语、那莫名出现又消失的游僧,应当也是出自五皇妃你的手笔吧?”
柳蝉衣看着他,只是笑了笑,没有承认,也不否认。
事已至此,她已经不需要再去隐瞒什么了。如今大势已然握在了她的手中,仅凭天玑子一人,还有那些仅仅不过是基于对他这位谋士军师的信任而凝聚在一起的周胤祯残部,于她而言,已经构不成任何的威胁。
“五皇妃倒是好生厉害的手段......”
这句感叹,倒是天玑子发自真心的。
如果早知道今日的长鸿阁是这番光景的话,或许五殿下也会对当初的决定感到懊悔不已吧......
纵观当今的全天下,破军横扫南疆十万部族无敌手,贪狼博弈北原扶持白龙,可是眼前这位七杀女子,却是已然身在中州,玩弄人心、颠倒众生、欺天弑龙,以一己之力几乎颠覆了整个中州、整个上京城朝堂的格局,乱了天下!
事实证明,有些时候,权势也好、谋略也罢,终是敌不过一点朱砂痣、一抹白月光。
“卿林子,本宫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出走上京,离开中州,永世不得再回、也不得再插手乱世之事,天下之争。”
柳蝉衣终归还是打从心底不想对这位为了大周社稷鞠躬尽瘁的北斗谋士下杀手,眸光淡淡的,给他下达了最后的通牒。
只可惜,
天玑子,这位江湖术士出身,随周胤祯走上朝堂的北斗谋士,闻听她言之后,却只是淡淡的摇了摇头,便是毅然决然的转身,毫不留恋的离去,“天玑子,先谢过五皇妃美意了。”
“看来你是打定主意,要带着那些老弱病残,与本宫抗争到底了?”
一袭华贵宫装的柳蝉衣站在原地,看着天玑子那渐行渐远的背影,凤眸微眯,掌权生杀、无上威仪已是初显。
很明显,对方的这一次回答,就将决定其生杀予夺了。
“是。”
远远传来的,是江湖术士背对着她,头也不回的、平淡而有力的回应。
第一百九十三章 南疆异动。
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分,
“五皇妃。”
刘嬷嬷蹑手蹑脚的进了长鸿阁主卧,对于柳蝉衣这个坏女人,仍是保留了五皇妃的敬称。
很明显,当忌惮这种情绪浓烈到极点上升为恐惧时,便能让一个人对另一个心悦诚服,如今的刘嬷嬷便是如此,在亲眼见识过了柳蝉衣的种种手段与安排之后,她对这个妖女便已是再也生不出丝毫的违抗之心来了。
就连五皇子都在神不知鬼不觉中,被她牵引上了一条绝路、中州谋士天玑子醒悟时都为时已晚,她不过一个宫中老人,又凭什么和人家斗?
还不若干脆就此依附于她,说不得还真就从此加官进爵、大富大贵了!
“嘘......”
柳蝉衣此时就坐在床边,头也不回的打了个噤声的手势,眸光淡淡,表情温和。
刘嬷嬷也没敢贸然出声打扰,以为她是在照顾五殿下,便老实的侍奉在一旁。如今的长鸿阁,唯一有资格侍奉在五皇妃左右的,便就只剩下她与身为大内禁军少都统的燕琮二人了,并且为了兑现之前的承诺,柳蝉衣还特意将如今长鸿阁的各项大小事务,都交给了她来全权处理。
现在的她,既是宫中老嬷嬷,又是长鸿阁半个话事人,单论权柄的话,确实要比以往大了不少。
只是......
没有人比身为当事人的她和燕琮更清楚,柳蝉衣所赐下的这权柄,来得究竟有多么烫手了。
此时正在为屋中的烛火添油的刘嬷嬷自然不知道,柳蝉衣要她噤声的真正原因,自然不是此时此刻躺在床上的废人周胤祯。而是徐奕那大概是因为还想最后保留一丝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化气息,而几乎无时无刻都处在打开状态的直播间。
原来,徐奕与其麾下虎豹骑、先登、霸下二营在上京城外百里处汇合之后,便遇上了合围而来的中州重军,所幸因为五皇子周胤祯已废、朝堂社稷大权空落、文武百官又各自为政的缘故,最终还是被虎豹骑强行突出重围、杀出了一条森森血路。
眼下来看,约莫再过两日光景,徐奕这位西魏之主,就可回到西魏境内了。
但基于西岭的两大杀手组织、七杀圣地与血衣楼的圣人亲自监督、训练出来的泠雀营探子,这下算是彻底挽回不了了。
毕竟为了这场万里奔袭,整个西魏上到阳才庞孝德、毒士陆泊远、下到各营各部,皆是倾注了大量的心血,说是孤注一掷也不为过......这其中当以为了开路、而在先行路上进行策反、谍报以及暗杀工作的泠雀密探,死伤最为惨重。
若无泠雀密探们的死伤与阵亡,可能便无西魏的千骑下中州。
但不论如何......
人没事就好。
“那卿林子回去之后,便开始四处游说,纠集殿下旧部,而今听说已有不少殿下的旧部在犹豫之下,已经站在了卿林子那边。西魏战线那边,接到消息的袁望也已率领亲信,目前正在回京的路上,是打定主意,要和咱们夺权了。”
等到柳蝉衣关掉了直播间,拿过一块湿毛巾、脸色恬静的为仍在床上昏迷的周胤祯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渍。不远处还在摆弄灯罩的刘嬷嬷,便是开口,说出了刚得来不久的消息。
“是吗......”
柳蝉衣对此并不甚在意,看着如今已是积郁成疾、卧床不起的周胤祯,一手抚上了如今已是略微隆起的小腹,眸光浅淡的道:“那就由他去吧。”
现今,包括徐清风在内一众对大周社稷、对周胤祯忠心耿耿的肱骨老臣、甚至是那位一直都在幕后支持周胤祯的镇南王,都因为不久前烽火祭天台一事,而对她这个周胤祯正妻、名正言顺的大周五皇妃观感颇好,站在了她这个‘孤苦伶仃的遗孀’这边。
再加上整个长鸿阁已尽入她手,燕琮、刘嬷嬷这些人,为她所用。
她要扶植周胤祯成为她的提线木偶、掌中傀儡,替她这个幕后黑手继续争龙,仅凭一个北斗谋士卿林子,已是再无法阻拦她了。
哪怕退一万步来说,卿林子假以时日真能从她手里夺回大权、助五殿下周胤祯重振旗鼓,她也会想尽办法、不择手段的将卿林子与周胤祯一并废了!
如今肚子里还怀有身孕的她,事到如今,在这天子脚下的上京城,早已是没有任何退路可言了!
要么将一切做绝、更进一步,要么万劫不复!
“五皇妃,可否听老奴多嘴一句?”
这时,犹豫吞吐了半天刘嬷嬷几经思索,还是上前了几步,俯身耳语道。
“有话你说便是了,不过言辞可要注意些。”
柳蝉衣侧过头,似笑非笑的看了刘嬷嬷一眼,提醒了一句,“要知道你的五殿下,可还醒着呢。”
闻言,刘嬷嬷果不其然的犹豫了一下,看向了卧病在床的五皇子,果然昔日英武而沉稳的眉宇间,似是有些颤动,只是脸色苍白,身子骨虚弱,已经到了无法睁开双眼的地步,可很明显的是,她们之间的交谈还是能清楚听在耳中的。
“而今这些事,咱们不做也都已经做了......那何不干脆做绝一些,直接寻个由头,杀了那卿林子,永绝后患!”
但最后,刘嬷嬷还是将视线从重病在卧的五殿下身上移开,浑浊的眼中闪过一抹狠色,向柳蝉衣这位五皇妃进言道。
其实,如今比谁都更不希望这个坏女人在接下来的权力斗争中失利的那个人,是她刘嬷嬷才对......
因为不论她是否真心依附这个女人,单凭她之前亲手做的那些事,一桩桩一件件,皆是助纣为虐、谋害当朝皇子的重罪,一万个脑袋也不够掉的,换句话来说,她刘嬷嬷其实早在被下套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要和燕琮、和柳蝉衣牢牢的绑在同一条船上!
果不其然,听到了从小到大、事事都如长辈般为他着想的嬷嬷,如今却当着他的面说着这些话,周胤祯的眉宇剧烈颤动着,似是艰难无比的想要睁开双眼,只是始终都没能做到。
“你今日所言,他怕是早已料到了。”
柳蝉衣却是淡淡的摇了摇头,否决了刘嬷嬷的提议,道:“天玑星命,北斗之权柄,掌谋司业、乱世之谋臣......你如此未免也有些太小觑人家了。”
要想对付周胤祯的旧部谋士卿林子,硬来只会落人口舌,还得另想它法。
夜深了,
刘嬷嬷离开之后很久,坐在床边的柳蝉衣俯低了身子,就在‘昏迷不醒’的周胤祯耳边,轻声道:“你应该都听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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