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耶律承基
李纨啐道:"不识好人心,得饶人处且饶人,她要是下不了台,咱们都有挂落。"
凤姐冷笑着:"这么些年,她哪一样对你好了?她还记得兰哥儿是她亲孙子么?至于贾琏,原本就是别人家的,更没在意。"
李纨万千心思,"总之小心,如果过不去,你怎么能在荣府里立足?"
凤姐展颜笑道:"那还好了,我这就搬东府,和尤嫂子作伴儿。穿不完的绫罗,用不尽的金银,不比这儿好?"
李纨啐了一口,不再说话。
凤姐则闭目养神,回想起之前在天香楼,身子还在云雾中。
很快到了荣庆堂后院儿,平儿搀了凤姐下车,旁边彩云一脸死灰,"二奶奶,祸事到了。"
凤姐上前抓着她的手,笑道:"有什么大不了的?等会子我给太太说,把你调我院子侍候,不用担心给你小鞋穿。"
彩云立刻哭了,"我的奶奶,您还是保着您自己吧,奴婢等下就是打死也是自找的。"
"好了!"凤姐扬声喝道:"听我的话,你们就在这儿,谁敢动你们,我要他们的命!"煞气凛然。
这时琥珀方才叫凤姐进去。
凤姐见琥珀步态姿势不似处子,顿时恍然,再好的姐妹,总抵不过自己男人。难怪琥珀会落井下石!即便琥珀就在眼前,凤姐眼中已经没有了她。
到了荣庆堂,凤姐就感到一种陌生和疏离感,连屋子里的丫头都低着头不敢看她。
凤姐将沾了些许辣子粉末的帕子蘸了一下眼角,眼眶立即火辣辣的疼,眼泪哗哗的流。"宝玉好些了没有?"边哭边走进了碧纱橱内。
老太太和王夫人坐在床沿喂宝玉吃粥,邢夫人陪坐旁边玫瑰椅上。袭人麝月等丫头捧着洗漱之物在榻边侍候。
邢夫人冷笑道:"哟,亏你还记着你宝兄弟!今儿要不是两个高僧高道作法,宝玉这会儿还不知如何呢!对了,你没有人作法,是怎么好了的?是不是有灵丹妙药自己私藏了?"夹枪带棒,生怕坑不死凤姐。
凤姐赶紧解释:"老太太,大太太,太太,这病也奇怪,来去无踪。我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若有那样的灵丹妙药,我就是自己不吃也要给宝玉吃了啊!"
邢夫人阴阳怪气,"从来嘴上好听,只怕转眼就忘得一干二净。你的话,我可不敢听全。"
凤姐理也不理她,径直走上前去,"宝兄弟,你怎么样了?"
只见宝玉面色如常,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没有之前那种文采精华,见之忘俗的飘逸绝尘,似乎越发平凡普通了。
宝玉笑道:"多谢凤姐姐关心,我已经没事了!凤姐姐你还好?"
凤姐微微放心,至少宝玉还算正常。
老太太将粥交给袭人,"仔细喂着,宝玉身子弱,一次不能太多。"
袭人乖巧的听了,眼神却瞟过凤姐,一丝担心。
凤姐报之以微笑。
于是老太太一声叹,在琥珀和王夫人的搀扶下回去另一边花厅。
邢夫人趾高气昂的从凤姐身边经过。
她才到花厅,老太太便问道:"你这两天到底做什么去了?"没有一丝往日的温情。
在老太太眼中,宝玉永远都是第一位的。凤姐再受宠,都只是外姓。
凤姐也没想到老太太这么不讲情面,完全是审问人犯似的。
于是凤姐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得虚假,"回老太太的话,单这两天预备临安伯诰命等十几家的节礼,内外大事小情,我那院子里竟没有断过人。一日没有百件也有七八十件。老祖宗竟是问哪一宗?"
老太太坐在榻上,琥珀帮着她捶腿,"我老了,这几年家里的事儿都交给你太太,以为能享几年清福,便万事不管。谁想这阵子家里生出好多事。这都罢了,但你们将主意打到宝玉身上。他还是个孩子,有什么事情,你们是哑了还是瞎了?我还没死!你们谁能翻天?"说到最后瞠目厉声大喝。
王夫人头一个跪下请罪。邢夫人不情不愿的做了个样子,凤姐说不得也依样画葫芦。
王夫人转身起来,冷冷的说道:"凤丫头,你知道是谁害的宝玉?从实说来!"
她迫不及待的站出来质问。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凤姐此刻一定片体鳞伤。
凤姐一颤,胆怯的辩解着:"太太,你这话我不知道怎么回。若我知道是谁,不用太太说,我一定将她抓出来碎尸万段!绝不会等到这会子。"
那咬牙切齿的模样,让邢夫人浑身不舒服,悄悄让了让。
王夫人哼一声,"拿过来!"
彩霞递上一个东西给王夫人。
王夫人看也不看掷下给凤姐。
凤姐好奇的看过去,平儿忙捡起来给她。原来是几个纸铰的青面白发的鬼并一个纸人,上面写着宝玉的年庚八字。
凤姐心中冷笑,忙颤声道:"这是谁这么丧尽天良,竟然做下这等巫蛊之事?"
邢夫人立刻问:"难道不是你?"
"大太太!"凤姐大声道:"我和宝玉什么关系?疼他都来不及,怎么会做这等下作的事?"
邢夫人冷笑:"那谁知道?况且我也只是猜测,你也用不着对我横眉冷对,在我面前挺腰子,有什么话和老太太说去。"她早就看不惯凤姐吃里扒外,明明是大房的人,竟然帮着二房管家,明里暗里挤兑大房,今儿真是个好机会,落井下石谁不会?
王夫人深吸一口气,忍着心中滔天愤怒,"你说不是你,那你解释这东西怎么来的?"
这就相当于衙门里的捕头抓了人,还要被抓的那个人自证清白。
凤姐眉眼含笑,"太太,我如何知道?又不是我放的。"
"住口!"王夫人愤恨不已,骂道:"还狡辩!宝玉的房子里除了你,谁还能随意进出?我已经问明了,昨儿除了你,再没有其他人进去过。"
好强大的理由!似乎可以联想起来。
凤姐摊开手,"太太,真不是我!"
"还说不是!"王夫人已经口不择言,"我还不知道?你们都看不得宝玉好,恨不得他死!"
凤姐笑道:"太太这就说过了,咱们哪个不是疼着护着宝玉?每次磕着碰着都闹得人仰马翻的?"
王夫人想也不想,冲口而出道:"你们以为宝玉死了,这份家私就能落到你们头上?真真打错了算盘!休想!"
长久以来,这是缠绕在大房和二房之间的一个死结:大房承爵,爵产当然也必须一起,二房必须搬出去分家;二房管家,凭什么好处你大房全占了?我管的就是我的!而且朝廷当初也默认了的。
今儿被王夫人摆在了明面上,连邢夫人也凝重起来。
"老太太还在,什么家私不家私的?况且,琏哥儿、琮哥儿、兰哥儿都还在呢,就说是宝玉的,是不是太早了点儿?"
邢夫人难得明白了一回。无论怎么算,宝玉也很难分到全部家产啊?除非那几个全部枉死了。
王夫人摇头道:"只能是宝玉的。你们想都别想!"没有半分商量的语气。
邢夫人这起身来,"不是你一个人说的算,嫡庶大如天,你王家还扭得过朝廷大法?"这会儿才想起,自己应该和凤姐是一个阵营的,先冲她使眼色,又亲自上阵表明态度。
王夫人冷笑道:"瞧瞧,才说的冠冕堂皇,真实想法说出来了吧?还有脸说心疼宝玉?这家里除了你们,谁还能视宝玉做眼中钉肉中刺?到这个时候了,还要狡辩?"瞪着凤姐,一身煞气的走近前来。
凤姐叹一声,"都是什么嫡庶惹的祸,琏二爷不管怎么说,都是荣府嫡长孙,无论爵位爵产,都绕不开他去。国家礼法在,我又有什么必要去害宝玉?照常理,难道不应该是宝玉害琏二爷吗?"不然怎么轮得到他?
这一句刺痛了王夫人心中的隐秘,"老太太都没这么说,你们算什么?还说不是你害得?我饶不过你们!"抬手就重重的打过去。
王夫人的巴掌曾经打过李纨,一连好几天都不能消肿。可见狠毒!
凤姐灵敏的躲过了,走到老太太跟前跪下了:"太太,万事都绕不开一个理字。这么些年,我侍候老太太太太,说不上让你们满意,但也十分用心辛苦,不敢有丝毫错漏。如今老太太太太硬要说我害了宝玉,我就是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纵然有理,也不能在老太太和太太面前说。要打要杀,绝不敢有怨言。"
王夫人冷笑:"好一张巧嘴。今儿任你说到天上去,我也要教训你!这些年,你仗着老太太和我的宠,干了多少怨声载道的事儿?以为我不知道?只因你是我娘家侄女儿,便一再忍让,胳膊肘往里拐。而你竟然狼心狗肺,害死宝玉,你对得起他叫你的那声姐姐吗?"说的声泪俱下,痛心疾首。
凤姐反而不紧不慢,"太太,我一天也不敢忘,是你忘了。你连我也不能相信了,这家里你还能相信谁?"一句灵魂拷问,王夫人愣在当场。
邢夫人讽刺了一句:"都不知道这儿是贾家还是你们王家?"
老太太拍了一下榻上矮几,"那些东西不是旁人,一定是自己人所为!"看着凤姐和邢夫人。
邢夫人顿时叫屈,"老太太,您可不能冤枉好人。媳妇看着那个东西都害怕!"眼睛朝凤姐瞄,暗示的很明显。
真是猪队友!
凤姐笑道:"看来老太太也是认定了咯?说不定明儿琏哥儿客死他乡,我守了寡,咱们也就不必争了。让人看了笑话去。"脸上灿烂光彩,仿佛在说一个毫不相关的人。当真贾琏要突然没了,她一点也不意外。
老太太自然是有偏爱的,这不用别人说,可是今天也偏的太明显。
"你们不要在我面前捣鬼!凤丫头你有话直说,只要有理,我自然给你做主。可是要有半分隐瞒,我也救不了你!"眼中炯炯,哪有半分做主的意思?
至于李纨,果然没有半分替凤姐辩解的意思。这位奶奶从来都是自己优先,换成熟悉的一个词就是自私。对她没好处的事情,就是天上下刀子也能无动于衷。之前还能善意提醒,还是看在同僚的面子。
她怎么和凤姐是同僚?这个可以细品。
迎春探春姊妹还在学中,没让她们回来。
凤姐又看了看旁边站着的婆子媳妇儿,周瑞家的,林之孝家的她们有头有脸的都在,指不定都等着墙倒众人推。
凤姐嘴角冷笑,低下头去,"老太太明鉴,委实不是我做的。"声音渐渐减弱,无论如何都没有说服力。
于是王夫人再也忍耐不住,她等这个机会杀鸡儆猴立威,好叫底下的人能看清形势,她在荣府里还是说一不二,就算是威风如琏二奶奶又如何?她想骂就骂,说打就打?
脸上已经显出狰狞,"巧言令色!亏我那么信任你!"
凤姐大声道:"太太,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句还是某人临时教给她的。
"哼!"王夫人已经不看她了,"你们抓住她,掌嘴二十!"话语中没有一点温情,冰冷如霜。
几个婆子尚不敢上前,林之孝家的好心劝道:"二奶奶,有什么隐情就说了吧?若真是咱们做的,给老太太太太磕个头,认个错,老太太太太一惯慈悲,骂几下也就过去了,省得皮肉之苦!"她好歹曾经认凤姐做干娘,说的都是好话。
凤姐冷喝一声:"今儿你们敢打我一下,我教你们不得好死!"要是以前,没有老太太和太太撑腰,凤姐一天也撑不下去,现在不同了,她男人给了她承诺,大不了去东府享福去!想要她低头,门儿都没有!
周瑞家的是王夫人的陪房,这个时候上来维护主子,"二奶奶,现在情况很明显,二奶奶还要狡辩也是枉然,不如认了,我们在老太太面前求情,轻轻接过去就算了。要还是硬梗着,恼了老太太,太太,咱们都救不了了。"
凤姐站在当中,周围都是一副恨不得她不得好死的冷眼。不禁一阵悲凉。
她这么多年兢兢业业,即便为自己积攒了些许银子,那也帮了许多人,事到临头,竟没有一个人帮忙说话。
举目无亲。
还不如一个野男人!
凤姐心中到底没有彻底失望。纵然你们都不念旧情,我还有人要!
王夫人见她没有一点低头认错的意思,更加恼怒。说到底,她也没有彻底撕破脸的打算,只要她等低头,往后管家还要依靠凤姐。
也许连凤姐也没有意识到,自从她心里有了别人,便更加目中无人了,动不动擅作主张,不把王夫人放在眼中,长此以往,荣府都要变成她的了。
这也是王夫人要狠狠敲打敲打凤姐的原因所在。
可惜,凤姐没有半分求饶的意思。
还敢威胁她的人?
"我倒要看看,你还嘴硬到什么时候!给我按着她打!"王夫人气急败坏。
凤姐冷冷的瞟了王夫人一眼,半分好感也无。
忽然叹一声,"太太,这件事到底真相如何,你自己不是最清楚吗?我一直保守秘密,从没对别人说起半句。"
王夫人嘲讽道:"这个时候攀咬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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