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想下楼买烟
他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从过道那边过来,走到我桌子旁边,这时候我的同桌还是那个该死的胖子,那胖子斜楞着小眼睛,盯着他看,白海龙挠了挠头,转头问老师:“我是坐他旁边?”
“对。”老师叹了口气,摆摆手:“陈丰,你坐后面去。”
陈丰是我之前那个同桌,他明显不太乐意动,却还是老大不情愿地站了起来——其实并不是因为他跟我比较有感情,而是我这个人当时比较蔫吧,他们没有零花钱,直接管我要,我没办法,我会给。
陈丰开始收拾东西,我暗暗舒了口气,他挺窝火地收拾着东西,抱着书包,起身走到后面靠窗的位置——在出去的时候,他还有意无意地撞了一下那个新来的那个叫白海龙的家伙,看来确实挺窝气。白海龙倒是没吱声,视线都没转移一下,若有所思地盯着我身后的窗户看。
“天要下雨了。”
他没来由地嘟囔一声,然后捧着书包坐下,把书包里的书一股脑地塞进书桌里。
我一愣,扭头看着窗外——上午的阳光依旧明媚,天空依旧蔚蓝,挂着几朵云彩,怎么看也不是要下雨的样子。
教室的目光也都收了回去,那老头子咳嗽了几声,刚要继续讲课。此时,校长却从门口进来了,教室里窃窃私语的声音又大了起来,老头子顿时摆出一副谄媚的样子,搓着手走了过去,他们二人耳语了一阵,老头子连连点头,过了一会儿,他就宣布这节课自习,然后就出去开会了。
我端着书,感觉脑袋被什么小纸团砸了一下,转头一看,陈丰和身边几个男生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满脸得逞的怪笑。
我感觉有些无趣,转过头去,又有几个小纸团砸在我头上——这些家伙的玩笑永远这么幼稚,我穿的是件兜盖帽,直接伸手把帽子扣上了,那些小纸团打在帽子上,反正也没有感觉,我继续低头看书。
一节没有班主任管辖的自习课,基本就是学生们在教室里的狂欢,班里有打牌的,有掏出化妆品化妆的,玩手机的,什么都有,耳旁传来各种嘈杂的声音。
我扣着帽子看书,想了想,身边还有个刚来的家伙,寻思要不要打个招呼,结果转过头去,这家伙已经把校服脱了下来,叠成一个枕头,只穿着一件黑色的体恤衫,把白色乱糟糟的脑袋埋在上面,微微打着鼾。
我愕然了一会儿,又低下头,看着课本。
(抱歉各位,找工作真的很难,今天下午还得面试……我本人真的很想上大学,我觉得人生中真的应该有什么需要为其奋斗的东西,今天下午准备去面试物流职员,等我安定下来之后,就会开始继续恢复更新,我没有弃坑!没有弃坑!没有弃坑!刷弃坑的老铁们咱差不多行了,加油,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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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我记得那天确实下了雨。
我身边那个白头发的家伙,自打他说过今天会下雨之后,上午的天色还很晴,阳光还能透过窗子,中午吃饭的时候已经变成遮天蔽日的多云,阳光顺着云层的间隙倾斜着射下来,像是一把发光的刀。而到下午,我一抬头,发现已经开始漂着雨丝了。而他依旧沉沉地睡着,这一切都不关他什么事。
我偶尔瞟了他几眼,他侧躺着,能看见他的脸,他的脸很白,更显出很明显的黑眼圈,身上的烟味也很重,估计是昨晚刚去网吧通宵,看起来只是一个不爱学习的普通少年。
天色有些阴沉,班里却没有开灯,显得晦暗,现在是课间时间,那群男生本来要去打篮球,见窗外飘了雨,都特别扫兴地坐在屋子里,手撑着桌沿,盯着窗外发呆。那些女孩也都前桌后桌地侧过身,跟身旁的人低声笑闹,聊天。班里特别吵,人声里裹着一层细碎的嘈杂。
我跟新来的那个男生坐在一起,大概是整个班级最安静的一桌了——我低头看书,他微微打着鼾。我没有看他,听着耳边淅淅沥沥的声音逐渐杂乱,转过头看着窗外,下大了。
这时,身后一只手用力地锤了锤我的后背,触感像是木棍裹着抹布,带着明显的恶意,估计是用了指关节,锤得我生疼。我转过头去,陈丰缩着肥胖的脑袋,嘿嘿笑着,眼里闪着意味不明的光,窗外并不明朗的光线打在他的胖脸上,显得阴测测的。
那时候的我是个很不爱说话的家伙,我转过头盯着他的脸,等着他触碰我的下文。他四下看了看,问我:“我们过会儿要去唱K,你去不?”
他这话有些明知故问。我在班里的孤僻出了名,也不爱跟一大帮人去什么歌厅,记得开学的时候,几个爱动员的男生为了让大家尽快热络,说是要AA结账一起出去喝一顿,当时班里好多人都去了,剩下的都是一些没意思的乖宝宝,害怕去完之后,身上有烟酒味,被家里人发现——而我当时自己住,而我只觉得太吵,我大概是班里唯一打心眼里不愿意去的人。
理所当然的,我说:“我不去。”
他酝酿了一会儿,又噙着笑意,扭头看了一阵,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后排几个男生坐在椅子上,把脑袋撑在桌子上,几人似笑非笑地看着这边。陈丰又说:“我们哥几个说好了今天要一起去,就是兜里没什么钱,你看看?”
然而我兜里也没什么钱,于是这次我想都没想,摇摇头,说:“我也没钱。”
陈丰明显憋了一下,但脸上还是带着假笑,央求道:“你看看,就是借个钱,也不是不换了,再说了,咱们朋友之间的……”
我翻遍了脑子里对于朋友的定义,我觉得我俩还没熟络到是朋友的地步。我摇摇头,说:“咱俩不是朋友。”
陈丰的脸变了一下,他说:“哥们儿,这么说就有点过了吧?”
似乎人与人之间的和谐是很重要的一件事,碰巧,我对于这方面真的没什么概念,我是个认死理的人。
我想了想,我俩大概真的不是朋友,连跟朋友沾边都不到,没有人会用道德绑架这个工具去跟朋友勒索,我又摇了摇头,说:“咱俩真的不是朋友。”
陈丰板着脸盯了我一会儿,忿忿地左右看着,然后点了点头,说:“行。”
我见没什么事了,又转过头去。
那天下午班任要开会,几乎一天都是自习课,没有老师的自习课已经脱离了他的范畴,没有人会在自习课上学习,甚至包括我。
我低头用手机看了会儿小说,然后看着窗外的风景,操场上空无一人,水洼布满了整个操场,阳光依旧从云层中倾泻下来,像是一道涣散的激光,但雨一直下,操场像是一幅比例尺缩小的世界地图。
我的后脑勺被什么东西用力崩了一下,有点疼,那玩意儿弹到我的衣领里,我伸手摸出来,是一张被折叠的纸,我都懒得回头,大抵是刚才不借钱的报复,如果回头,没准会被崩进眼睛里。我想了想,把纸摊开来看——但里面什么也没写,就是一张普通的纸。
我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回了下头,果不其然,几个男生叉着手指,穿着几根橡皮筋,正对准着我,见我回头,又是一个纸褶子崩了过来。
但我老早就猜到,扭头一侧,直接崩到前桌的脑袋上,前桌的女孩脾气不怎么好,也不跟朋友聊天了,气的大叫,捂着头骂道:“草泥马,谁啊?脑子有病?”
身旁那个新来的还在睡觉,突如其来响起一声尖叫,他的眉毛很明显地皱了皱,但过会儿又逐渐舒展开。身后传来陈丰他们的嬉笑声,那个女生本来还气势汹汹地站着,背后恩恩啊啊地嬉笑了一会儿,那个女孩看着他们的动作,依旧不忿地站着,却垂下眼睛看了会儿我,她又大声道:“你们别他妈扯犊子,陆仁还敢用橡皮筋崩我?除非吃他妈豹子胆了!瞎玩儿别玩儿到老娘头上,要不劈死你丫的!”
那女生说完之后,一脸厌恶地坐下了,背后传来几声尴尬地笑,低声说着惹不起之类的话语。我猜背后那帮玩意儿估计用手指头指我了,示意是我干的。但这个女生这么说完之后,我却突然想要跟皮筋,照她脑袋上崩一下看看。
背后有男生笑着轻声说:“瞄准点儿!”
我是个懒得发火的人,性格有些直来直去,想到什么说什么,心里愤怒也会直接表现出来。但似乎这个阀值天生就被定的很低,也从没有什么事能惹我到发火。我从小就自己住,没有人教我如何发火,真生气的时候,我通常会一脸认真地说,我生气了。
而眼前的场景司空见惯,我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把帽子拉上去,一只纸褶子擦着我的耳朵飞过去,弹在前桌的椅子上,然后掉回我的桌子。我伸出手,把纸团拍到地上去,看着窗外的风景。
我的脑袋又被什么玩意儿崩了一下,但隔着帽子,并不疼。我懒洋洋地看着窗外的操场,雨逐渐停了,下午时间,乌云开始散开,露出背后略微泛紫的天空,操场上的水洼倒映出西边雪白的光芒,阳光被云层过滤,变成了刺目的白。
背后,那帮人的闹剧依旧在持续,大概过了没多久,我感觉桌子明显一震,我听见背后有人轻声说了句卧槽,我转过头,上午刚来的那个男生,睡眼朦胧地坐了起来,脸上没什么表情,摸着乱糟糟的白发往后看。
陈丰笑嘻嘻地道:“对不起啊兄弟。”
那个叫白海龙的男生一副睡眼朦胧地样子,他看了眼陈丰,问:“谁是你兄弟?”
这男生上午刚来,这话没什么问题,但这话刚才有人说过,显出的味道就不太一样。
陈丰的脸上保持着尴尬的笑容,上午他刚刚蹭着人家肩膀走过去。
他们这帮人比较擅长于试探人的底线,每一份人际关系都是从试探开始的,如果被试者底线定的很低,他们就会一次又一次,变本加厉。
又一次新的试探开始了。陈丰笑了笑,道:“哥们儿,咱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脾气别这么大。”
那个叫白海龙的男生此时已经睡意全无,他不耐地皱着眉头,摸着脑袋,说:“跟脾气大不大有鸡毛关系,我问谁弹的?”
陈丰眼里的光凝了凝,脸上的笑容还是没变,两人就这么对视着沉默了一会儿,陈丰道:“我弹的。”
我本来还兴致缺缺地看着。
我觉得这个男生会像别人一样,嘻嘻哈哈地给了个台阶下,然后两人重归于好,商量着上哪吃饭,于是朝我借钱的人又多了一个……自从他呼啦一声站起来的那一刻前,我依旧是这么想的。
我走神的那一刹那,突然听见巴掌声响亮地响了起来,陈丰整个人顺着巴掌摔了出去,带着他那个默不作声的女同桌,也连带着整张桌子都在地上挪了小半米,发出刺耳的桄榔声。
巴掌声响起的那一瞬间,教室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几乎落针可闻,我前桌,那个脾气暴躁的女生,也一愣一愣地看着这边,一声不吭。
无数各异的眼神集中在这边。我距离这个突发事件太近,于是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往窗边退了一下,傻愣愣地看着呻吟的陈丰。
“你弹的啊?”白海龙迷迷糊糊地摸了摸脑袋,迈过凳子,蹲在陈丰的旁边,说:“那你赛什么脸,他妈挺狂啊?”
第六十四章:
下午的天色已经亮的差不多了,西边是漫天的火烧云。
我拎着一个装着面包的塑料袋,走上天台。
现在本应该是自习课,但我还是受不了班里的嘈杂,于是跟班长说要去上厕所,找个理由偷跑出来了。
至于班里的后续,自那一个响亮的巴掌以来,这个叫白海龙的男生,成为了学校建校历史以来,头一个上午刚进学校,下午就背了个大过写检讨的人。
而且这小子得罪的人是陈丰,换做别人还好,人家老爹是什么市长的秘书,又是个一听就头大的称呼,说不定会采取什么报复手段……
其实我没必要这么担心的。陈丰那孙子前前后后,每次十块地能借了我两百多块钱,我也不是没要过,一朝他要,他就打着哈哈,说今天没带钱,不好意思啊。
他老爹是个市长面前点头哈腰的小秘书,按理说他至少零花钱是不缺的,而每次借钱,只不过是欺负我为乐的一个借口。
所以我也不是什么圣人,陈丰带着桌子飞出去的时候,其实我心里挺开心的。
台阶顺着门上的栅栏,一节一节地打亮墙壁和台阶。
我盯着地面上的光,顺着台阶走上去。
这个天台是属于我自己的一个小秘密,原本这个学校的天台是不允许学生上去的,但锁天台的门年久失修,里面的锁已经坏掉了。
这个天台最开始不让学生进,最开始的课间,还有老师严加把守,但后来,大概是这份工作很乏味,还是几位老师因此吵过架,哪怕我拎着塑料袋往天台走,他们也是装没看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眼前,门上的栅栏缝隙渗出的阳光逐渐变亮,我叹了口气,推开了大门。
天台尽头,一片火烧云的正中,他懒懒散散地撑在栏杆上,俯瞰着整片学校,风吹起他花白的头发。
我看着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抖了抖手里的袋子,坐在靠在栏杆的长椅上。
没有了建筑物的遮挡,天际显得格外辽阔,临近傍晚,泛着淡紫色的光芒。
我撑开手中的袋子,拿出一只面包,转过头去,他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一片辽阔的火烧云正中,他一动不动,像是在沉默的燃烧。
“草,真他妈凉快。”这个被景色衬托的有些帅气的人发话了。
我其实破天荒地挺想跟他打个招呼。陈丰那孙子朝我要了一个学期的钱,虽然我不曾为这发过火,但这本身就包含着某种难言的恶意,所以我不太喜欢,而那个死不足惜的胖子,刚刚在地上翻腾的样子让我有些小爽——
我琢磨要不要打个招呼,嗨,你刚刚那一巴掌真帅?
我撕开面包包装,空气很凉爽,但里面蕴含的寓意有些沉闷。
我咬了一口面包,奶油从蓬松的面包中挤出来,仔细想想,我中午也没吃饭,所以奶油的味道显得格外甜腻,我拧开绿茶的瓶子,喝了一口。
吃了一会儿面包,我说:“刚才你被教导主任带走了。”
那个拄着栏杆的人明显一怔,这才转过头看着我,我眯着眼睛,聚焦瞳孔。他的身影逆着光,像是一道暗淡的剪影。
他说:“是你啊。”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有些急促地问:“你,你这面包还有没有?”
我嚼着面包点了点头。
我总是买两三个面包,坐在天台上慢慢吃,看着天色一点一点黯淡下去——
第一个面包是为了填饱肚子,其余的就着饮料,都作为零食。我是不着急回家的,因为我自己住,家里空无一人,哪怕睡在这里,都一样的。
我低头翻了翻塑料袋,他有些拘谨地走过来,脸上带着不太好意思的笑容。我瞥了他一眼,从塑料袋里拿出菠萝包,递给他。
他笑了笑,有些兴奋地捣腾手里的面包,坐在我旁边,说:“谢谢啊!”
我说:“没吃饭吗?”
他骂了一句,撕着手里的包装纸,说:“没来得及吃,我俩一进教务处,就跟他妈WG批斗似的,老子一个个点头哈腰的,还得跟那胖子道歉,我干嘛跟他道歉?老子睡得好好的,这孙子用皮套崩我……”
我吃了口面包,问:“那道歉了吗?”
他扯了扯嘴角,半天才道:“……道歉了。”
我了然地点点头,咬了口面包,看着天边的火烧云。
见没了话题,他低下头,急不可耐地两手抓着面包,吭哧一口咬掉一半,舒服地眯着眼。他咀嚼着面包,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说:“你现在这是在逃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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