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想下楼买烟
她侧脸搁在桌上，斜楞着眼睛，醉醺醺地看我：“你他妈……你他妈喝高了！”
我抽了口烟：“你说的都对。”
见我不说话，她从桌上爬起来，晃了晃，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仰头干了，舒爽地呼了口气，傻傻笑着，还在那教我：”我跟你，跟你说……喝酒的话，就应该，嗝~吃海鲜……“
”这儿全都是烤串，哪来的海鲜？“
”砰！“她一拍桌子，烟灰缸都弹了弹，豪气千云：”附近，附近就有海鲜市场！咱去，去弄十来只鲍鱼……“
我说：“你他妈多了吧，大半夜的，哪儿来的海鲜市场没打烊？你去海里给我抓十几条吧，我一脚给你踢海里去。”
闻言，她也没生气，打了个嗝，在那傻笑——这家伙酒量平平常常，喝多了倒是跟老沈一样，舌头也跟着大，时不时打嗝。打嗝也闷声不响，就在那身子猛地一颤。她摇晃了片刻，一伸手：
“给我根烟！”
我从来没见过这家伙抽烟，弹了下烟灰，问：”你会抽烟？“
她低着头，光支楞着手：”废，废话那么多干嘛！拿来！“
我看着也好玩，从兜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支地给她。
她接过，手忙脚乱，叼在嘴上，结果还叼反了，滤嘴直勾勾地冲着我，我跟她说完之后，她这才吐了两口烟草碎末，叼正，管我要打火机。
我把手伸过去，拢着手，给她点上了。她默默地低着头，也拢着火，轻车熟路，看上去倒像个老手，她吹了口烟气，问我：”这怎么抽的？“
”把烟抽到嘴里，吸口气，把空气和烟气一起吸到肺里，然后吐出来。“我说。
她照做了，吸了口烟，将烟气缓缓吸到肺里。我盯着她，却见她破天荒没有咳嗽，而是盯着酒杯，目光昏沉，我问她：”不呛啊？“
她闻言没有说话，抽了两口，明显不喜欢这个味道，于是给掐了，搓着烟屁股转圈，似有所思，才想起来回答我：”呛。“
我心说呛你还抽，那你不是虎吗，听见她问：”你叫陆仁，是吧？“
这问题险些给我问笑了，感情咱俩一路坐飞机过来，你都不知道我真名叫啥？我回道：”我姓吴，叫吴彦祖。“
她似乎喝多了，我突然发现，她盯着烟嘴，突然有了些萧瑟沧桑的样子，按理说，她今年25——25已经不再年轻了，哪怕故作浪漫，也会有印在骨子里的老成。
喝完酒，抽完烟，她突然就变成了这么个老成的人，这似乎很符合逻辑。搓着烟屁股，若有所思。片刻后，她问我：
”你，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怎么的，你要泡我？“我端着酒杯。
她趴在桌上，嘿嘿傻笑，方才有些萧瑟的样子一扫而空，又变成了个小孩儿似的人：”你给我滚！“
”你开口问的，现在还让我滚？“
她问我：”哎，你知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我不叫‘哎’，你叫唤小狗呢？“我点上一支烟，吐出口烟气。
”哎，吴彦祖，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她嘿嘿笑道。
”以前有。“我吸了口烟，看着大排档里面。
大排档的灯光灭了一半，如今临近深夜，按理说应该快打烊了，但这里依旧有不少人逗留，有些脑袋都栽在了桌子上，动也不动，却没有人出来劝。想来这里的服务员，上的应该是夜班，这大排档应该是夜间营业，时间尚早。
”现在呢？“她的脑袋搁在桌上，眼神因为酒精的缘故飘忽迷离，问我。
我抽了口烟，良久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片刻后，我说：
”现在也有。“
旅店最终还是找到了，在大排档附近的一家小区底下。看似是个门市房，但里面别有洞天。小二楼的布置还算干净整洁，我拿了钥匙，进房间后，她一头栽在床上，不省人事——这儿到底还算机场附近，我跟上官移山按理来说性别不同，男女之间授受不亲，我对一个先前是男人的姑娘也没什么性趣，于是打算开两间房，很可惜，似乎只有这一间双人房了。
我把她的外套脱了，她歪着脑袋，睡得很熟，不省人事，任人摆布。这家伙身上有股很香的味道，说不上是什么味，有点像古龙水，把她的外套脱掉之后，让她躺在床上，然后给她盖好被子——我可不想给她脱得就剩个裤衩，就为了让她睡得劲点，第二天她一口咬定我是变态，得不偿失。吃力不讨好的事，我可懒得做。
关了灯，我也躺在床上，看着被窗外路灯照亮的天花板，枕在自己胳膊上，若有所思——距离那新娘婚礼尚早，还有一周左右的时间，这一周，我应该是住在上官移山的家里——这个人就是搞笑，她自己不敢跟别人表白，非要等到别人都快结婚了，这才追悔莫及，要跑去抢婚，这不是开玩笑一样？
想着想着，意识流离，又想到大排档桌子上，她问我，我又没有喜欢的姑娘。喜欢的姑娘，我应该是有的，我喜欢龙哥。这种喜欢超脱了朋友间的喜欢，也不是兄弟间的喜欢，那应该是某种男女之情的喜欢——我是喜欢龙哥的。喜欢她坐在椅子上，叼着烟，跟我讲打团的步骤，跟我讲要带我入坑。我还喜欢龙哥比较沙哑的声音，她以前作为男人的时候，声音也是沙哑的，可变成女人之后，这沙哑变成了一种性感，按别人的话来说，那叫”烟嗓“，是极富磁性的声音。
还有她身上的男士洗发露香味，她小火炉似的身体，我想我喜欢的是她身上的每一部分，她身上似乎没有什么是我不喜欢的——问题是，我喜欢的不仅仅是龙哥，我还喜欢老韩，我也喜欢老沈，甚至喜欢不苟言笑的明海。这就是问题所在。
因为如此，我对谁都不能说喜欢，我应该是个滥情者，而这也是滥情者的悲哀。这儿又不是远古丛林，我们又不是原始人土著，这里是z国，是现代化都市。社会规定，一个人只能喜欢一个人，并且和她结婚——也许跟社会没有关系，可能一夫一妻制能追溯很久，追溯到几千年前的某个皇帝。一切都是某个皇帝，或者另外某个有权者规定的。他要求，人类只能一夫一妻，违背者就是大逆不道，就是滥情，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正确的。
看着天花板，我听见上官移山小声嘟囔着什么，两个字，凝神停了一会儿，我听见她再说一个人的名字：
”小雪。“
第二天我早早起来了，我是个起来的挺早的人，然而发现上官移山比我更早，她早就醒了，正叼着牙刷，在房间里晃荡，睡眼惺忪。见我坐起来，打了个招呼：”醒了啊。“
我说：“没醒，我现在梦游呢。”
她懒得听我抬杠，看了我一眼， 慢悠悠走进厕所。
喝了酒，我脑袋还是有些痛，坐起身来，去厨房喝了口水。上官移山倒是淡定，昨天喝的烂醉如泥，今天却起得比我还早，早起的鸟有虫吃，她起得倒是早，应该能吃很多的虫，可能这跟她创业有些关系——我本以为，一觉起来，她应该大喊大叫，用被子捂住身体，问我为什么在这儿？我怎么来的？你没对我做些什么吧？现在倒是我多虑了，自从老韩那事儿之后，我变得有些奇怪，老想些有的没的。
第二百三十七章：
既然我跟上官移山已经醒了，就没有继续住在这里的必要了——先前她喝多了，需要找个地方睡觉，也问不出她家住在哪，喝成那个样子，也问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于是，早上洗漱了一番，随便找个地方吃了早点，我俩准备出发了。
去的地方是上官移山的家，她家距离机场的距离有点远，出了旅店，先是打了个电话。过了不到十分钟，抽根烟的功夫，一辆奔驰停在了这小破旅店门口——这些有钱人似乎格外热爱奔驰这种车，跟锋少不同，奔驰可能有某种低调的魔力，我也不太清楚。
上了车，司机是个四十来岁的人，一直没说话。上官移山上车之后，盯着窗外昏昏欲睡。昨天喝的有点多，今天又起的太早，导致她并没怎么睡好。期间我俩的气氛很沉闷，问过了司机能不能抽烟，得到了模棱两可的答案之后，我从兜里掏出了一盒烟——这车设计的倒是挺好，车子的前座后面有个小抽屉，抽出来就有个烟灰缸，抽烟倒是挺方便的。车子里的气味挺清新，并不像刚买的车子那样，有股闷沉的汽车味。
上官移山总算彰显了些创业有成者的样子。下车之后，司机开着车走了，期间一直没跟我说过话——地方虽然说远，其实只是按步行来说，按开车而言，只不过半个小时的车程。我俩到了一间貌似很大的公寓楼。上官移山的家住在二十多楼，按她的话来说，她本来想买楼层稍微低一点的房子，但觉得既然住楼了，还不如住高一点，空气也清新，夏天也不招蚊子。我觉得她说的话很有道理。
这几天我就住在上官移山的家里，虽然说孤男寡女，但也并没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暂且不表。因为她每天早上起得很早，就去上班，晚上也不见得回来。她告诉了我她家公寓楼的密码，也跟保安打了招呼——我住在她家的日子倒也悠闲，她家的书很多，白天我找本书看，一看就是一天，偶尔玩玩手游，打打游戏。这些天的日子过得很微妙，我简直有种被富婆包养的感觉。丫还给了我一张卡，让我叫外卖，告诉我别花太多，尽量控制在两千一下。我上哪在一周之内花两千块钱？充其量也就是点些外卖，实在无聊的时候，就出门喝点小酒。
有天在上官移山家看书，正坐着，门口传来密码门被打开的声音，探头一看，发现是上官移山，我问她：“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她的表情有些微妙，脱了鞋进屋，跟我说：”今天周六。“
周六是那个女生婚礼的日子。
我没说什么，把书搁在一边，开始换衣服——很难说，经过了一周思想冷却的时间，上官移山是否还有勇气跑到会场去抢婚。从最开始激动到要用刀捅我，恨不得杀了我，也要夺走那块玉，让她变回女人，这样才有能力跑到婚礼现场，牵起那个女生的手，然后一个浪漫的公主抱，带着她脱离现场，婚礼的鲜花是抢婚的点缀，人们的惊呼声，一切看起来都像电影里的情节。直到现在，她开了辆车，跟我上路的时候，表情变得相当踌躇。
她踌躇的表情相当让人蛋疼，像是刚被人朝着下体狠狠踢了一脚。我问她：“你丫到底行不行啊，到地方具体怎么个计划，我是在旁边给你加油，还是怎么着？”
她迟疑了一阵，说：“你不用管了。”
“那我这趟来干嘛的？”我点着一根烟，问她：“你tm自己来不就成了？”
她的嘴唇很明显哆嗦了两下，说：“我不敢。“
“有我在你就敢了？”我问。
她看了我一眼，点点头。
“会场什么时候到？”我抽了口烟，问。
她在开车，说：
“快了。”
上官移山看起来是个很有钱的家伙，在我看来，甚至不逊于苏墓湮。家里的私家车都有司机得人不多了，各个非富即贵，她开车的时候，样子像是被人痛打了一拳，看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我叹了口气 ：“实在不行，回去算了，给人小姑娘一个成全。”
听了我这句话，她的手倒是不抖了，这让我很欣慰，我看她手抖，我自己都发慌，生怕这家伙拿不稳方向盘，沿着立交桥冲下去，我俩一齐英年早逝。她问我：
“那谁给我一个成全？”
她刚才喘气都颤，说这话的时候，倒是不颤了。
我抽了口烟，说：“那你就去呗。”
让人挺意外的是，会场倒是个挺寒酸的地方——寒酸只是相比而言，上官移山是个有钱的家伙，这孙子来的时候都开着奔驰，还有司机接送。本以为会场应该是金碧辉煌，再不济包了个酒楼，没成想是个民家饭店，只有一楼一整个门市房，旁边挂着两串鞭炮。风和日丽。
上官移山来的时候还打扮了一番，穿着一身黑色蕾丝礼服，生怕穿的和以前太相似，被新娘看出端倪来。她穿这衣服，漏颈，身材圆润，形体袖长，胳膊也白皙，裙角微微开叉，隐约露出白嫩的长腿。这么一穿，倒是挺好看的，几个亲戚年纪不大，估计是家长带来的孩子，也二十多岁出头，偷偷盯着上官移山，趁她慌乱地盯着门口处的时候，朝她猛看，我觉得这也不是个事儿，于是将这些人一个个瞪回去了。
她显得有些拘束，跟我坐着，拿着一杯橙汁，也不喝。那新郎的相貌平平无奇，看上去应该快奔三了，结果一问，跟上官移山同岁，都是二十五，一看倒看不出来，有点像她叔，乐呵呵地走过来发烟。上官移山的表情不太好看，我替她乐呵呵地接了，那新郎朝我点头笑一笑，于是开始向另一头发烟——这人现在笑容满面，过会儿我跟这货抢婚，这孙子别掐死我才好。
我脸上带着笑容，抄后面侧了侧脑袋，说：“新郎就是他？”
她点点头，喝了口酒，淡淡道：”一臭写小说的。”
“写网文的？”我问。
她点点头。
我说：”干嘛这么说人家，你这是不是歧视？你看不起写小说的？“
她点点头：“看不起。”
我也点点头，道：“我也看不起。”
她闻言没说话，嘴角倒是勾起一抹笑意，显得放松了些。我问：“新娘什么时候来？”
她看了眼表，说：“快了。”然后看向门口。
好巧不巧，她正看向门口的功夫，一个穿着婚纱的女孩竟然进了会场，脸上洋溢着笑容，显得颇为开朗，显然心情极为不错。我一怔，心说这姑娘怎么来的这么早。自打这女孩进来，几个靠的近的亲戚全都笑着站起来，嘘长问暖。身旁的上官移山身体一僵，一动不动。
半晌，我问她：“这姑娘，就是那什么小雪？”
她没扭头看我，半天后，才说：“你怎么知道她叫什么？”
我说：“这两天，你成天睡觉的时候说梦话。”
她不吱声了。
新娘大概是一种职业，我记得小学的时候，老师问一群人梦想。当时很多女生都答了新娘，我猜这个小雪也是如此。她确实是个相当活泼开朗的女孩，时不时跟人谈笑，听见好玩的事，就捧腹大笑。她笑起来极为夸张，弯着腰——那话怎么说的来着，杠铃似的笑声 ，这新娘的笑声也极为魔性。
自打这新娘进来之后，上官移山简直成了一尊木头人，只有脑袋跟着新娘移动。我戳了戳她后背，凑近了问：”这姑娘是干嘛的？“
她盯着新娘，片刻后，说：”写小说的。”
我说：”行啊，那她跟这新郎臭味相投，不是挺好的吗？“
她突然转过头，表情快哭了似的，说：“我不准你这么说她。”
“刚才那人就是臭写小说的，现在就不行了？”
”她是写传统小说的。”她辩解：“跟网文不一样。”
我说：“那咋了，不都是死路一条？”
她不做声了，眼睁睁看着新娘走入后台，婚庆公司的人在一旁备稿，测试麦克风的声音。我拉着她的胳膊，说：“咱俩先出去抽根烟去，做好打算再进来。”
她失魂落魄地被我拽起来，像是丢了魂似的，我摸了摸兜里的红双喜，那新郎正好看见我们出去，我扬了扬手里的烟，朝他笑了笑，用胳膊肘怼了怼上官移山，她也露出了笑容，比哭都难看，给新郎看的一愣。我急忙拉着她出去。
出门之后，外面这时候正是中午，风和日丽，倒是喜庆。外面车水马龙，路过的人行色匆匆，行人听说这里有婚庆，都快走了几步。婚礼是传统中式，要放鞭炮的，这些人避之不及。出去后，我点了支烟，上官移山默不作声地站在我旁边，看着自己的脚尖，失魂落魄。我蹲在地上，快抽几口烟，问她：
“咱俩怎么的也得有个计划吧，今儿个来都拉了，你说吧，是拿刀放倒几个跑路，还是你上去摆个擂台，比武招亲，跟新郎打一顿？咱怎么也得明白点吧？我还着急回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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