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想下楼买烟
第一百六十七章：
我把手机讷讷地放下来，眨了眨眼，看着黄立。黄立也站在冰箱旁边，不明所以地看着我，我突然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凑到窗台边上，见楼下那个娇小的身影一边把手机揣进兜里，一边往单元楼里面走。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似乎看见他仰起头，深深地透过反光的窗户，看了我一眼。
“怎么回事儿？”身后的黄立忙问。
“这小子找上来了。”我苦笑道：“我刚才露了个头，被他看见了，他说我住在501，现在找上来了！”
黄立一听虎躯一震，瞪着大眼睛四下观望，手忙脚乱地问：“卧槽哥们儿这不行啊，你家有没有地方能藏起来？”
“我家单元楼没电梯，他只能走上来。”我说：“哥们儿实在不行你从了他吧，反正就在他家住着，他还能非礼你怎么的？”
“你不能把我往火坑里踢啊！”黄立忙道：“咱俩一起上过网，一起在寝室楼翻过墙，一起去过男厕所，一起在校队打过球，虽然没有过了命的交情，咱俩也是铁哥们是不是？”
我已经开始能听见走廊的脚步声了，忙道：“行了我知道了！赶紧回卧室！卧室里有个立式衣柜，你躲一躲！”
走廊的脚步声在我家门口戛然而止，黄立急忙轻手轻脚地跑回卧室，我听见衣橱打开的声音，暗暗松了口气，咽了下唾沫。
门口的敲门声已经响起。
我深呼吸几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免得过会儿开门，让他看出端倪来。防盗门又开始传来敲门的声音，愈来愈急，我脸上做出一副轻松的样子，往门口走，吆喝道：“别敲了，来了！”
刚一开门，娇小的身影面无表情地进屋，然后一声不吭地脱鞋，我站在门口看着他，他大踏步走进屋里，背对着我，看着空荡荡的客厅。
他转过头来，脸色平静的吓人，问：“黄立呢？”
我其实真想直接告诉他，黄立就在衣柜里呢，赶紧领着人走吧。但这会儿气氛很诡异，我不能告诉他黄立在哪，因为他是来找一个女人的，而我是个男人，他要是发现黄立藏在我衣柜里，明摆着我在金屋藏娇，像是在藏小三——而且我家厨房就在客厅旁边，他找刀子很容易，指不准操刀暴起，捅我八十多刀，临走再吐口唾沫。
我苦笑着一摊手：“我哪知道？她压根就没来。”
雪玲点了点头，又看向龙哥关着的房门，明摆了就是不信。
我强作微笑地看着他，他背对着我，闷声不吭地看着龙哥房门一会儿，突然走向龙哥的房门，刚要开门，龙哥就揉着眼睛把门推开了，见门口站着个陌生人，顿时吓了一跳。
雪玲盯着她看了会儿，又眯了眯眼睛，探身往龙哥房间里看——我抽了抽嘴角，我觉得雪玲应该什么也看不见，龙哥的房间就跟仙境似的，龙哥把房门推开的时候，我眼睁睁地看着浓郁的青烟从房屋里冒了出来，整个一火灾现场，这孙子又把自己闷在房间里抽烟，拉着窗帘，不开窗户。
我记得没抽烟的人应该挺受不了烟味，结果他只是在门口看了一阵，就大步推开龙哥，走进龙哥的房间。龙哥被推了一下，杵在门框边上，瞪大的宝石红色眼睛眨巴两下，看向我：“这小姑娘谁啊？”
我挤眉弄眼，示意别说话，龙哥掐着腰，茫然地眯着眼看我，又看了看房间里。
我眼睁睁地看着青烟缭绕的房间，心说等这小子走了之后，我估计有的收拾了，过了片刻，雪玲毅然决然地从房间里冲了出来，带动一阵翻滚的烟雾——说实话那一刻这小子很帅，显得很决绝，像是火灾现场里冲出大厦的消防员一般。
“里面有人没？没有吧？”我无奈地问。
雪玲垂着眼睛没有看我，他轻微咳嗽几声，又把视线看向了锋少的房间。
那是黄立藏着的衣柜所在的地方。
我估计客厅这一通吵闹，黄立估计也听见了，但她很识趣，那屋子里很静。我眼睁睁地看着雪玲宛若一尊凝固雕塑一般，盯着房门半天不吭一声，急忙道：“那屋子是我一朋友住的，黄立真不在我家……那小姑娘也挺注重个人隐私的，咱要不就这么算……”
我话音还没落，雪玲突然动了，大踏步地往房间里走，我心里顿时又是一哆嗦，急忙按住他的肩膀，这时候脸色也装的不太爽快：“哥们儿你说你这就不太对劲了，你说这毕竟也是别人的房间，你不请自来本来就不太好，人家小姑娘是跟我合居的，这么做不太地道吧？”
雪玲雌雄难辨的雪白小脸转过来，没什么表情，淡淡看了我一眼，道：“放手。”
说实话我这人对人对事都不算是很怂的类型，但我下意识地还是把手放下了——那面无表情的样子，像是她的兜子里揣了把水果刀，随时要掏出来捅人，如果你接触过明海这种人，你可能会理解我这种明哲保身的举动。
我眼睁睁地看着雪玲走进屋子，心里着急，脸上也没露出什么表情，也跟在了身后。龙哥杵在自己的房门口，有点好奇地看着雪玲，又看了看我，似乎觉得挺有意思的，于是也跟了上来。
雪玲打量了一下房间，我这房间以前自己住，锋少住在这儿之后，也没什么变化。无非是拉进的窗帘，透着窗外的阳光，一个小桌放在床边上，上面乱糟糟地摆这些零食袋子，或者空饮料瓶等等，挺乱，干净的被子凌乱地铺在床上，像是刚钻出一个人。
其实他刚进来的时候，我就觉得有点不太好，毕竟这屋子太空旷了，能藏人的地方也就两个，一个是我房间里自带的厕所，一个就是放在床边小桌旁那个可疑的大衣柜。
雪玲已经打开了厕所门，往里面看了看，然后面无表情地把门关上。我这时候心里有点着急，又开始满嘴跑火车：“你看看，要是黄立在我家，我肯定就告诉你了对吧，没理由不告诉你啊？这屋子是我租出去的，你想想，如果有人在你不在家的时候，擅自闯进你的屋子，你乐意吗？你不乐意对不对？”
第一百六十八章：
雪玲像是没听见我说话，压根就把我当个屁放了，他环视了一圈房间，然后把视线停留在那可疑的衣柜上。
我这时候不劝不行了，声音几乎已经开始接近央求：“老铁，咱要不就撤吧，你说你这样我不太好交代，那小姑娘人挺好的，平时也不怎么跟我发火，我这屋子也就是房间多，租出去赚点零花，你这样的话谁还敢来租房子，对吧？”
在我的央求声中，雪玲凝视衣柜，大踏步走向前。
他拉开了衣柜的门。
那一刻我真的目瞪口呆，他拉开衣柜的举动有点突然。他朝着衣柜看了一会儿，然后开门，我甚至连出口相劝的机会都没有，一切就这么发生了。
雪玲原本面无表情的脸色变了，惊讶和错愕出现在他的脸上，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也绷着，这些表情混合在一起，显得他表情相当奇怪，他往后退了两步。
依旧没人说话，我站在门口，看不见衣柜里的黄立，雪玲保持着向后微倾的姿势，呆立在原地，大概过了好一会儿，我听见衣柜里的黄立尴尬道：“嗨。”
雪玲没什么表示，他像是突然懵了，我猜这时候他应该很乱，就像衣柜里的黄立也很乱一样，现在一屋子人都很乱。黄立估计像是当初的明海和龙哥，对于自己变成女人这件事没有实感。
而且她还被昨晚雪玲的莽撞吓到，匆匆忙忙从他家里跑了出来，没地方去，只得跟我包宿——她本来是个男人，突然变成女人就很纠结了，曾经一个照顾许久的后辈突然亲了她，肯定无所适从，无法接受，被吓跑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黄立一条修长的腿迈出了衣柜，雪玲又错愕地向后退了一步，黄立板着衣柜的门，弯着腰从衣柜里钻了出来，她直起腰杆，比雪玲高了不止一个头。
雪玲愣愣地抬起头，看着无奈的黄立，黄立也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胳膊，然后扭头看向了我，示意让我想想办法。
但我觉得没有办法，也不再绷着一脸僵硬的表情，叹了口气。
我说：“这是你俩的事儿，别看我，我也没辙。”
雪玲像是突然变了个人一样，先前面无表情，冷声说“松手”那个人，此时愣愣地抬着脑袋，像是个犯了错，仰视大人的小孩。他本就长着一张雌雄难辨的娃娃脸，若不是以前打球的时候看他进了男厕所，我压根不知道这是个女的。
像是个人畜无害的小女孩一样。
大概过了片刻，雪玲脸上奇怪的表情舒缓下来，温润的眼里倒映着黄立的影子，他轻声道：
“立哥，跟我回家吧。”
黄立尴尬地挠了挠胳膊，她又有意无意地看向我，见我一脸无奈，真的没什么表态之后，只得硬着头皮道：“我，我在这儿住的挺得劲的……”
“但肯定没有在我家舒服。”他轻声道。
“但陆仁家的床……”
“没有我家软。”雪玲斩钉截铁道。
“雪玲，其实我真的，我有点没准备，毕竟你……”
“我找了你一晚上。”雪玲仰着头，温润的眼睛倒映着黄立的脸，表情说不出是痴迷，还是在回忆，像是要把她的脸深深印在脑海里：
“我找了很多地方，旅店，网吧，我找了一晚上……终于找到你了，真好。”
黄立依旧讷讷地挠着胳膊，有一搭没一搭地挠上两下，她像是有点尴尬，也像是没什么话可以说，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挠着自己的胳膊，抓出了几道白痕。
雪玲轻声道：“跟我回家吧，好吗？”
黄立垂着脑袋看着雪玲，像是咽了口唾沫，她像是突然一狠心，道：“我，我觉得在你家住的有点不习惯，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比如说打打工赚钱什么的，到时候租个房子，总麻烦你也不太好……”
黄立说着说着，见雪玲那双眨也不眨的温润眸子愈来愈湿润，眼泪毫无征兆地从眼角滑落下去，滑到了下巴上，他毫无征兆地哭了，娇弱的肩膀微微颤抖，他没有任何抽泣的声音，只是仔细地看着黄立的脸。
黄立顿时手足无措，她急忙蹲下身，手忙脚乱地擦着雪玲的眼泪，只不过她太高了，那样子就像是一个大姐姐安慰小孩子一样，她忙道：“你别哭啊，你哭什么？”
“我很担心你。”雪玲哽咽着推开黄立的手，使劲擦着眼泪：“你昨天自己跑出家门，住在别的男人家里，也不给我打声招呼……我明明，那么担心你，我找了你一晚上……”
别的男人是谁啊。
一旁拄着门槛的龙哥似乎迟疑地看向了我，我有些尴尬，挠了挠脖子。
“你别哭，你先别哭……”黄立慌了，擦着雪玲脸上的眼泪，那眼泪像是止不住一般，顺着黄立的手指滴落下去。
“你讨厌我了吗？”雪玲哽咽着问。
“我没……不是，我只是……”黄立结结巴巴地道。
其实我觉得黄立才是最惨的那个，她一方面抗拒自己变成女人的事实，一方面还不想让曾经敬仰自己的后辈受伤，她结结巴巴地蹲在地上，笨手笨脚地给雪玲擦眼泪，一脸为难的样子。而雪玲肩膀不住地颤抖着，使劲推开黄立擦着她眼泪的手，片刻后，黄立似乎有些气急败坏，她直起身来，跺了跺脚，使劲揉着雪玲的脑袋：“我知道了！我在你家住！大男子汉的，别哭了成不成？”
雪玲颤抖的肩膀一下子止住了，他期冀地抬起头，惊喜地问：“真的？”
黄立明显心软了，轻轻摸着他的头发，轻叹了口气：“我还是头一回见有人求我上他家住的……跟你回去也成，但咱俩好好的，你别动手动脚，不然我还跑出来包宿，听见没？”
雪玲用力揉着眼睛，使劲地点着头。
黄立也叹了口气，看向我：“哥们儿，实在不好意思啊，给你添了点麻烦，那我就跟他回去了……”
我见状也有点蒙，既然黄立要回去，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于是点点头：“行吧，那你慢点。”
第一百六十九章：
黄立叹了口气，使劲地揉了揉雪玲的脑袋，雪玲却也没什么表示，使劲揉着眼睛。黄立朝我笑了笑，然后领着雪玲出门。
路过的时候，我眼睁睁地看着雪玲把揉着眼睛的手放下——这小子压根就没在哭，他淡淡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似乎无奈地轻舒了口气，一脸温柔地仰头看向黄立。
这俩人走了之后，我跟拄着门框的龙哥面面相觑，她抱着膀子看了我一会儿，用脚轻轻踢了我一下：“看我干嘛。”
我苦笑：“你饿不饿，吃饭不。”
龙哥懒洋洋地看了我一会儿，她靠在门槛上仰着头，用下巴对着我，显得她像是很骄傲，一缕从窗帘缝透进来的阳光笼罩着她一只眸子，变成了亮酒红色，她说：“不饿，刚吃过泡面。”
我点了下头，心中着实有些无奈，看向龙哥的房间。
刚才那屋子里跟神话里的瑶池一样，青烟缭绕的，这段时间没领她出去溜达，天天就知道宅在家，一开门烟味就这么大，那屋子估计乱的不行了。
我进屋，收拾她的房间，屋子里的烟气已经散了，眼见穿过的运动服在地上乱糟糟地团成一团，一条白色内裤搭在运动服上面，电脑桌上也乱糟糟的，烟灰缸满当当地从罐头盒冒出来，堆成了一座小山，我深吸一口气，这过会儿他娘咋收拾。
抬头一看，龙哥站在门口朝我吐了吐舌头，见我看向她，她溜溜达达地走向门口，颤颤巍巍地撑着门槛穿拖鞋，想要避一避晦头，我见她弯腰撅着小屁股，给拖鞋翻个，老子恨不得上去一脚踹飞丫的。
龙哥要下楼溜达，她一关门，这个家顿时安静下来，我先前一起床发现锋少和明海都不在，一个出去散步，一个又不知道跑出去忙什么事情——我收拾着龙哥的房间，一边用手指捏着脏兮兮的罐头盒，四下张望着往那仍，没来由地觉得，这样的生活似乎也挺悠闲的。
挺悠闲的。
我把手伸进衣领，把那块玉拎了出来。
房间里依旧晦暗，但这块玉像是闪着朦朦胧的光，就像是青烟凝固了似的水头，分不清是蓝是绿。
龙哥她们早就已经接受了自己变成女人的事实，也早已安定了下来，日子重新回到了日常，她们也过上了有些匆忙，亦或是有些懒散的生活。
我突然觉得，似乎她们是男是女，这些并不是很重要，我似乎并不是很需要她们变成男人的方法。
我盯着那块玉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把玉石塞回衣领子里。我还得收拾龙哥装满烟头的罐头盒，我得把这罐头盒装进塑料袋，过会儿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杂乱的小垃圾，然后一股脑扔进塑料袋，扎好，扔到楼下去。
没办法，我还是需要去找，找她们变回男人的方法。
无论是无法和父母相认的明海，还是因为担惊受怕而不敢回家的锋少，还是无法与自己的爷爷相认的老韩……似乎这些都是可以避免的，只因为她们摸了这块玉，然后就开启了另一段不太一样的人生。
我不去找，总感觉有点不对劲，就好像是，就好像……
背叛了自己的兄弟。
我收拾了好半天，好不容易把乌烟瘴气的屋子收拾干净，好久没进龙哥的房间了，她的屋子还是一如既往的乱。
桌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烟灰，就连地面也落了不少，我用抹布将地面拖得干干净净，又去厨房洗了抹布，将桌子擦得铮亮，然后又开窗户放了会儿烟味儿——这些都做完之后，这屋子总算像人住的了，不至于像个猪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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