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只跳蚤
十几名大学士齐刷刷跪倒在地,一副慨然模样,只盯着朱厚照口中沉声道。
刘瑾眼睛一缩,一副看着杀父仇人模样看着跪倒在地的一众人,只气的拳头紧握,恨不得上前去将这些人一个个踹死。
同时刘瑾心中暗暗庆幸,好在自己先一步前来面见朱厚照,否则的话,被这些人这么一闹,他就算不被罢官,只怕也不会好过。
尼玛,咱家招你们惹你们了,为什么总和咱家过不去!
不过刘瑾心中所想却是丝毫不露声色,一咕噜跪倒在地向着朱厚照啼哭道:“陛下啊,奴婢冤枉啊,他们这是诬陷,诬陷啊!”
朱厚照最讨厌的就是这些大臣动不动就拿天下万民这一面大旗来压他,好像他这位天子不按照他们这些大臣的话去做的话,那就对不住天下万民,对不住列祖列宗,更对不住他们这些臣子。
一丝轻蔑的笑意自朱厚照嘴角流淌而出,只听得朱厚照道:“谷大用,朕方才吩咐你取来锦衣卫、东厂、内行厂以及你那西厂关于嵩阳血案的奏报,你可取来了?”
谷大用立刻上前道:“回禀陛下,奴婢已经命人取来,陛下随时可以查看。”
说着谷大用招了招手,就见一名小太监捧着一托盘,其上放着几封密函。
谷大用将密函呈于朱厚照面前道:“陛下请御览!”
朱厚照首先将西厂奏报打开,一目十行扫过,然后又先后取了锦衣卫、内行厂、东厂的密函翻阅过后。
只见朱厚照轻飘飘的将几封密函丢到跪在地上,一副逼宫架势的一众大学士面前道:“诸位都是朕之股肱,我大明之栋梁,可惜你们却被下面的人给蒙蔽了啊!”
说着朱厚照接过张永奉上的茶水,淡淡道:“都好好看看,嵩阳书院院判陈琦以及十余名学子读的什么诗书,学的什么礼仪,孔圣人就是这么教导他们的吗?在他们眼中还有朕这位天子吗?视钦差于不顾,冲击钦差仪仗,他们想要干什么,造反吗?”
啪的一声,朱厚照一脸的寒意,手中如同白玉一般的茶杯一下子被摔的粉碎,茶水溅了几名大学士一身却是没有一个人敢动弹一下。
朱厚照怒了,他知道这些朝臣势大难制,所以他推出刘瑾与这些人打对台,自己更是搬来这豹房,可是他没想到这些文人竟然如此之猖狂。
其中是否有什么弯弯道道朱厚照不想去管,也不愿去管,他只看到堂堂天下知名的书院,自院判而下,上百学子竟然敢阻拦钦差,冲击钦差仪仗。
这是不是说有朝一日,就算是自己贵为天子之尊,这些人也一样敢冲击自己的仪仗啊!
既然这种事情能够发生在楚毅身上,未尝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自登基之后,从来没有发过如此之大火气的朱厚照这次真的是怒了。
其他的事情也就罢了,哪怕是这些人如何争权夺利,他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是这些人不该触及他的底线——属于天子的威严,不容触犯。
朱厚照很清楚,他立足之根基便是天子之威严不容侵犯,一旦放开了这个口子,难保哪一天他就会不明不白的崩殂,这屁股下面的位子不知道会被这些人送给谁?
李东阳、杨廷和等人显然料想不到因为嵩阳血案会让朱厚照想那么多,甚至发如此之大的火气。
一个个大学士看着朱厚照那一张尚显稚嫩的面容充斥着无尽怒火心中不禁有些茫然,剧本不对啊,天子不应该是在他们的逼迫下,老老实实的下旨捉拿楚毅还有刘瑾查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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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宰辅无用亦可弃!
那几封密函上的内容他们方才已经看过,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以嵩阳书院,院判陈琦为首,上百名学生阻拦钦差仪仗并且冲击钦差仪仗,东厂督主楚毅愤而杀院判陈琦以及十余名学子以张天威。
李东阳同杨廷和几人对视一眼,就听得李东阳向着朱厚照道:“陛下息怒,老臣敢保证,陈琦还有那些学子绝对是对陛下忠心耿耿,万万是不敢对君上不敬的。”
跪伏在地上的刘瑾这会儿冷笑,声音尖锐道:“阁老又不是那些人,又怎么知晓他们心中是怎么想的?”
说着刘瑾不管李东阳等人脸色变得如何难看,而是向着朱厚照道:“陛下,奴婢觉得楚毅太过优柔寡断,那些学子拿着官府的钱粮,却不思陛下之恩德,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辈,应该有多少杀多少才是。”
“刘瑾,你这阉贼,我辈读书人,又岂是你这躯体不全之辈可以侮辱……”
一名白发苍苍的大学士听刘瑾的意思要株连整个嵩阳书院,顿时忍不住跳起来指着刘瑾大骂不已。
“大胆吴昂,陛下当面,你想做什么?”
张永还有谷大用立刻护在朱厚照身前,冲着那老者断喝一声。
吴昂看了看一脸怒色盯着自己的朱厚照,惨然一笑道:“陛下,您不该宠信刘瑾、楚毅这等阉宦,太祖皇帝有遗训,不许太监干政,陛下当亲文臣,远阉宦,否则国将不国啊……”
李东阳、杨廷和等人愕然的看着反应激烈的吴昂,再看面色铁青的朱厚照,心中哀叹不已。
“拖出去,给朕将吴昂拖出去!御前失礼,杖责二十,以儆效尤!”
朱厚照差点被气炸了,然而朱厚照生性宽厚,从不以言罪人,所以哪怕吴昂言语之间再怎么无礼,他都没有想过要杀了吴昂。
几名小太监立刻上前来将吴昂给拖了出去,吴昂大叫道:“陛下,您今日不听良言,他日必后悔莫及,后悔莫及啊……”
经吴昂这么一遭,李东阳、杨廷和等人哪里还有先前那种气势汹汹而来,志在必得的气魄。
看着李东阳等人的神色反应,刘瑾眼中满是得意之色。
好一会儿,李东阳这才带着几分犹豫向着朱厚照道“陛下,天下士子沸腾,恰逢会试大比将至,各地学子云集京师,此事若是无法给士林一个交代的话,只怕……”
朱厚照冷冷的看了李东阳等人一眼道:“陈琦等人冲撞钦差仪仗,按律当斩,督主楚毅提督东厂,奉皇命巡视地方,有先斩后奏之权,斩陈琦等人,非但无过,反而有功,赏黄金千两,蟒袍一件。”
说完这些,朱厚照看着李东阳等人道:“众卿心怀社稷,朕心甚慰,不过众卿日理万机,却是不可为人所蒙蔽,嵩阳血案若非有人故意蒙蔽的话,众卿又怎么会不分青总皂白,诬陷楚毅与刘瑾,朕希望诸位阁老能够引以为鉴!”
说完这些,朱厚照根本就不管李东阳等人一个个脸色不对,挥了挥手道:“若是没有什么事情的话,众卿且退下吧。”
原本兴冲冲,信心十足而来,本以为可以轻易逼迫天子拿下楚毅与刘瑾,结果可倒好,却是被朱厚照抓住机会连消带打一通训斥,偏偏他们还有口难言。
整个血案,他们唯一站不住跟脚的就是陈琦等人冲击钦差仪仗这一点,此举往大了说,甚至可以抄家灭族,往小了说,也是一个大不敬之罪啊。
朱厚照已经就这件事情做出了决断,他们也不认为自己能够让天子改变主意,对视一眼,满是颓然的出了豹房。
豹房之外,几名仆从正小心翼翼的将吴昂自长凳之上扶起,二十杖责下来,年事已高的吴昂差点被生生的打死。
杨廷和看到吴昂那副模样连忙快步上前一脸痛心道:“吴兄为天下万民请命,虽受杖责,却是莫大之荣耀,请受介夫一拜!”
其他几名大学士也都上前来冲着吴昂一拜,吴昂脸上泛起几分晕红,口中一口鲜血喷出,当场便昏死了过去。
“快,送吴大学士前去就诊!”
杨廷和等人冲着李东阳一礼,簇拥着吴昂之马车匆匆而去。
李东阳看着杨廷和等人离去,略显佝偻的身体立于豹房之前,夕阳斜照,孤独而又落寞。
两日后大朝会,极少出现在大朝会之上的朱厚照亲自主持了大朝会,先是削去因杖责而死的大学士吴昂的一应封赏,并且传旨嵩阳血案所涉及书院一应学子除去功名,一生不得再考取功名。
然后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赏赐楚毅,刘瑾二人,明明白白的告诉所有人,嵩阳血案就此告一段落。
朱厚照以自己的实际行动表明自己对楚毅、刘瑾的宠信,不用说自然惹得诸多文臣不满,士林更是为之哗然。
一时之间,天子昏庸,宠信阉贼楚毅、刘瑾经由这些文人之口哄传天下。尤其是楚毅之大名更是甚嚣尘上,几乎成了所有读书人所痛恨之对象。
同时被天下士林文人士子寄以厚望的内阁首辅李东阳也因为在嵩阳血案上的面对天子之时的软弱不争而在士林之中声望大跌。
一大批文人开始物色下一位能够代表其利益之重臣,默默筹划以替代李东阳这位老迈的首辅。
昔日府前车马不绝之景象不现,堂堂内阁首辅门前竟平添几分萧索。
远在滁州的楚毅尚未收到京师的消息,这会儿楚毅一行人在滁州外的小镇子上歇息了一晚,一早便奔着滁州而去。
滁州距离南京不是太远,因为父亲王华被刘瑾贬往南京任吏部尚书,王阳明此来不用说自是为了见王华。
王阳明很是低调,毕竟他被贬往贵州龙场,此时应该奔赴任上才对,若是被抓住的话,多少也是个麻烦。
除了王阳明之外,也就一个书仆从相随,二人风尘仆仆,不过却没有狼狈不堪之态,不止是王阳明,就是那仆从也精神矍铄,若是有武道高手见了定然能够看出二人修炼了武道法门强身健体才显得这般精神。
仆从骑着马跟在王阳明身旁道:“先生,最多两天,我们就能够抵达南京城见到老爷了,也就不用再这么小心翼翼,提心吊胆了。”
王阳明微微摇了摇头,眼中带着几分隐忧道:“却是不可懈怠,只怕他们不会就此罢手啊!”
有楚毅派人示警,以王阳明的修为,只要稍作警惕自然能够察觉锦衣卫十三太保的行踪。
王阳明虽修习武道,却也不过是强身健体,从来没有想过仗之与人争狠斗勇,更没有想过要与人厮杀,所以别看他境界奇高,可是真的交手的话,只怕不是朱七这些杀人老手的对手。
自己知自家事,所以王阳明自察觉朱七等人的潜随之后便日行繁华官道,夜宿大城,绝不宿于荒野,倒是让朱七等人寻不到下手之机。
正说话间,仆从赵炎道:“先生,前方是就是不归岭,过了不归岭便是一马平川了。先生所担心的那些人若是要动手的话,这里就是最后的机会了……”
啪啪啪,有人拍着手走出道:“王阳明,我们兄弟几人为了你,千里迢迢可是足足跟在你身后吃了近一个月的苦,念你也是个人物,自我了断了吧,也好让我等回去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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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圣贤一诺
几道身影出现在前方,最关键的是远处一伙山贼正呼啸而来,至于说路上之行人,远远看到那些山贼的时候早就吓得掉头便跑,哪里还敢上前啊!
王阳明不愧是后来能够平定宁王之乱的人物,哪怕是身处险境也显得颇为平静,睿智的眸光扫过朱七等人轻叹道:“刘瑾竟心胸狭窄至此,王某虽不才,却也能够看出刘瑾盛极而衰之日不远,不出一年,刘瑾必死,尔等助纣为虐,他日定不会有好下场!”
朱七眼睛一缩,身为锦衣卫的老人,朱七见惯了朝堂风云变幻,要说刘瑾他日失势朱七并不怀疑,可是要说一年之内,如今这权倾天下之大好局面便一朝崩殂,他自然不信。
深吸一口气,朱七盯着王阳明道:“朱某不过是奉命行事,先生乃是读书人,自然明白上命不可违的道理,阎罗殿中,莫要怪我等!”
说话之间,朱七手中一根齐眉棍呼啸而来,当头便是一棍。
王阳明本能一跃,常年习武,体内自是内息充盈,竟然避开了朱七一击,不过除了朱七之外,十三太保足足出动了四人之多,四人联手齐攻王阳明。
“尔敢!”
只听得一声断喝,生死关头王阳明仿佛一下子顿悟了一般,伸手一拨那齐眉棍同时柔身上前一下子撞在朱七怀中,可怕的力量当即将朱七撞飞出去。
其余三人的攻击瞬间落空,喷出一口鲜血卸去了体内激荡内息的朱七眼中满是惊骇之色道:“大家小心,王阳明不简单!”
几人虽然知道王阳明有修为在身,可是却从来没有想过其实力如此之强啊,不过四人一旦认真起来,杀机凛然,便是王阳明也禁不住神色凝重起来。
朱七抹去嘴角鲜血,眼中闪过凶戾之色狞笑道:“王阳明,这些年你是第一个能伤我的,我会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
“先生,您快走,我帮你拖住他们!”
反应过来的仆从赵炎几乎是本能一般护在王阳明身前道。
王阳明突然之间脸上绽放出笑意道:“诸位,阳明命不该绝,怕是你们不能如愿了!”
一阵马蹄声越来越近,朱七等人经验何等丰富,只听那马蹄声就知道来者正是直奔他们而来,最关键的是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
负责阻断道路乃至将来背锅的那一伙数十名山贼一个个嚎叫着向着来人冲了上去。
一行不到十人,为首之人一身玄色披风,年纪虽不大,无形之间却自带威势,令人望之生畏。
不用楚毅动手,以齐琥为首的几名档头、番子哪一个不是东厂好手,这些山贼又如何是这等杀星的对手,甚至马匹的速度都没有改变,转眼之间身后便是一地的尸体。
“吁!”
一勒缰绳,身下骏马当即停下,此时距离朱七、王阳明几人也不过是几丈距离。
居高临下,楚毅自朱七等人身上扫过,最后向着迥然不俗的王阳明道:“阳明先生,别来无恙乎!”
王阳明目光落在楚毅身上,眼睛一缩,显然是认出了楚毅身份来,深吸一口气,拱手一礼道:“不曾想竟是故人,守仁见过楚督主!”
当年楚毅负责执掌大内皇史宬,而王守仁奉天子之命前往皇史宬抄书,二人自有一番交集,虽自此之后再无来往,但也可说是相识故人。
一旁的朱七等人看着楚毅同王阳明叙旧,自然是面色变得阴沉起来,实在是这种被人无视的滋味太不好受啊。
平日里他们锦衣卫办案,哪次不是威风凛凛,虽然这次是低调截杀王阳明,但是再怎么着,也不该被人无视吧。
朱七一声轻咳,楚毅目光转向朱七,只听得朱七道:“楚督主,大总管要取王阳明性命,还请督主不要插手,否则……”
楚毅摩挲着手上玉扳指,似笑非笑道:“哦,拿刘瑾来压本督主吗?你们不知道楚某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自刘瑾手里救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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