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强人锁男
明月皎皎，转眼又是中秋。
“二师姐，四师兄来的好早，你们二人来的好早，我这里还没准备好呢。”
程灵云还在厨房里面切菜，准备趁着今天这中秋佳节宴请二位交好的仙人，瑶光原本在帮她打下手，见到师兄师姐来了，也是赶紧给他们倒了些香茗，天权拱拱手说着叨扰之类的客套话，自顾自端起茶杯。
茶香扑鼻，他稍微尝了些其中的滋味后，忍不住一饮而尽，仙茶中满是积蓄的地脉灵气，抵得上寻常修士好几个月的苦工。这水也有讲究，用的是纯净的冰泉，他现在唇齿留香，舌尖尽是回味悠长的甘美。
“小师妹，真是弄得一番好造化啊。”
“灵云师妹先前见这仙果十多年才结几颗，实在是长得太慢，便把它和一株毛桃缠在一起，前不久才结的果，收了百十来颗呢。”
瑶光夸起程灵云来嘴角带着浅笑，眼睛都快弯成了小月牙。她给自己剥了个柑橘，如蜜一般的甜味传递到味蕾上，身体都轻盈了些。
“来了，烧花鸭，烧子鹅，清蒸翅子，熘鱼脯，烩虾仁，三鲜丸子……你们先吃着，我再去烧个汤。”
程灵云熟练的报了个菜名后给二师姐拿出好几瓶仙酒来，她知道这位师姐在饭桌上是鲁智深一般的梁山好汉，最爱的就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风格粗犷，也不用酒杯直接对瓶吹，便给她上了不少硬菜。
天璇看着这卖相十足的美酒佳肴便心情大好，龙尾在身后甩了两下，拿起筷子便夹起一块肥美的鸭肉，这些个家禽都是用灵药养着的，同样肉质鲜美，没有腥膻味。
这龙女平日在宫殿里面吃的大多都是水族，对于这陆地上的走兽馋了许久了，尝了几口后便嫌弃用筷子不够爽利，一双龙爪直接拿起个羊腿撕扯了起来。”
“也就小师妹这里有这么多的灵果，能够喂的起这些个家禽来，你们还说我是多宝仙，最擅长的就是这货殖之道，我看再过几天这名头就要让人了。”
“师姐，别吃的这么急，我这里还做了不少烧肉和熏鱼，一会和猴儿酒一起让你带走慢慢享用。”
几人说说笑笑，在这清冷的仙山当中也是多了几分烟火气息。天璇和天权也不是来白吃白喝，留下些礼物后便驾云离开。
程灵云和瑶光收拾好残羹冷炙以后，拿着些桂花酒和膏蟹一起在院中赏月。她躺在摇椅上，看着头顶的璀璨银河，觉得这几年也不算白忙活，从一个农家女逐渐成长到了仙府当中的弟子……
程灵云心中有些成就感，扭过头来看着身边的瑶光，师姐拿着团扇遮住半张脸，也在偷偷地看她。
二人对视了一眼，还是程灵云主动往旁边靠了一些，既而拍了拍坐着的木椅。瑶光经过先前哭泣流泪的事情之后，也算把自己脆弱无助的那一面展示出来。
既然这么羞耻的一面都展示出来了，也不用再摆出什么师姐的架子。
她努力说服自己，却还是有些女儿家的娇羞，慢吞吞地钻到了程灵云怀里。二人胸背相贴，看着头顶的夜空，心里都不禁想到前人的诗词：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第三十七章 传道法，赤云子未雨绸缪
蓬莱山巅钟声大作，还在修行的众位弟子纷纷施展剑术飞遁到大殿当中，赤云子登坛说法，按照惯例先问问众弟子的修行近况，他先望向大弟子天枢。
这铁塔一般的大汉身形壮硕，连道服都撑的满满当当，用的武器也不是飞剑，而是一把千斤重的铁戟，颇有古时妖王大圣的风范。
他站起身来，拱拱手说道：“师傅，您是知道我的，弟子最近和金蛟岛上的道人斗了三场，互有胜负，在其中倒是体悟出一门用于搏杀的水法。”
他入门最早，境界不高，法力却是通天彻地，便是担山赶月也视作等闲，加上生性豪爽，爱交个朋友，和东海内不少散仙都能称兄道弟，只是不免为意气之争遭人驱使，平白招惹不少祸端。
“似这般不过水中捞月罢了，不过小道尔。”赤云子心里想着，只是未曾说出口，面无表情地望向二徒弟天璇。
龙女天生机敏，见到师傅有考校的意思便当下多了一个心眼，仔细斟酌着语言继而说道：“弟子最近功行已经做足，有把握渡过劫难，证得地仙道果。”
赤云子默不作声，继续一一往下问去，三弟子天玑，四弟子天权都汇报了一番最近的修行，他们二人一位醉心剑术，另一个痴迷炼器，所说的不过也是些外用之法。
剩下的三个徒弟还未修成元神，未曾堪破迷障，只是说着些浅薄的见解。程灵云坐在最后，旁边就是立柱，她在这里功行最低，讲法的时候也没什么存在感，实话实说道：
“弟子入门不过一年，到现在还未修成金丹，只是最近跟着师兄师姐们一起，先学些烧药炼丹，剑术雷法的外用法门。”
赤云子听完众弟子的话语，未曾多做评价，继续在瑶台之上说法，这次却说的是《神霄紫书》当中上乘的炼气朝元，超脱分形的天仙法门，此般秘法入得众人耳中如月照松间，泉流石上，心中涌现一股说不出的清静安宁之意。
“上士举形升虚，谓之天仙；中士游於名山，谓之地仙；下士先死后蜕，谓之鬼仙。尔等若想成就天仙大道，除却勤加修习天书中的内容，还需传道积行于人间。”
赤云子劝诫了几句，众弟子又一一用心记下，待到讲法完毕，这才辞别师长，又各自回到海外的宫殿当中，程灵云正打算和瑶光一起御剑离开，却听得身后传来声音说道：“且去府库当中，替我取些药材来。”
这声音进得她耳中，周围并无一人听到，师兄师姐们在云台上又客气了两句，便各自御剑离开，程灵云不想骗师姐瑶光，只是在她耳边轻轻说道要去办一件急事，便架着飞剑先行离开。她此时心中却有些兴奋，想到：师傅把这差事单独交给我，莫不是想给我开个小灶？
御剑飞到了山中央的楼阁，里面都是赤云子珍藏的稀世奇珍，程灵云敲了敲门，门扉上盘着的玉石长龙早就收到了赤云子的法旨，用眼中神光扫了她一眼便开门放行。
程灵云走进殿内，各色宝物泛着华光，光是海兽的元丹就放在角落里堆成了小山，除却从海中搜罗来的天材地宝之外，甚至还有不少从上界流传下来的仙府奇珍，她随便看了几眼，便觉得四师兄的藏宝室像是垃圾场一般。
宝物动人，也不敢再多看，快步从药匣中拿了师傅所说的药材之后便折返回了赤云宫中。高台之中，赤云子不知何时已经不是那童子模样，而是元神复归肉身，化作原来的青年道士。
他未曾蓄须，看着极为年轻，身上穿着鹤氅，手拿一柄玉符，瞧着程灵云说道：“这太虚一气神符是上界仙府当中流传下来的降魔至宝，我今日把它赠给你，只是还需答应我一件事情。”
程灵云有些摸不着头脑，有什么事情吩咐便是，何必给她什么法宝，这事情估计怎么也小不了，她心里泛起波澜，有些不太愿意。
赤云子笑了几声，便又说道：“不过是让你帮我对付几个仇家罢了，不要慌张。”程灵云很想倒吸几口凉气，但还是忍了下来，总觉得今天师尊是在和她开玩笑。
以他老人家的神通法力，还能算得上仇家的岂不都是活了几千年的老魔，给她再利害的法宝上去也是白给。
程灵云又不敢违背师命，只能去接过神符。修士皆畏惧因果，赤云子早就看得通透，他飞升以后这些个弟子当中能够撑起蓬莱大旗的也就那几个，这程灵云虽然不在门庭之内，但受他恩惠，蓬莱遭了什么劫难必然会来救援……
他自己估摸最多还有一甲子的时间就要飞升，当早为弟子们做些打算。蓬莱仙山这诺大个家业还是被不少人惦记着的，他住世的时候能够凭借法力镇压宵小，飞升之后却害怕群狼环伺，加上徒弟们之间也不是铁板一块，若是有心人各个击破……
思前想后，他从大唐贞观活到现在，和邪魔外道也结下了不少梁子，只是不少先前的仇家都没熬得过他，不是死在天雷劫数当中，便是和人斗法横死，就连那瞎眼女尼和铁伞道人前些时日也顶不住积攒的业力，纷纷兵解而去。
任他们修为再高，转世之后先天神炁转为后天，这胎中之迷还是难以堪破，加上再世修行损耗的时日，也不担心这二人来找自己徒子徒孙的麻烦。
唯独在西极红莲魔教的教主和他有极深的过节，曾被他用风雷双剑斩断头颅，那老魔法力高深，又是不死之身，迟早便能从大雪山下脱困，当是一位颇为棘手的大敌……
“这太虚一气神符正好克制他的血海大阵……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且尽人事便好。”
他思定之后便打算效仿先贤，向东而行，去往诸多海国，以教化众生为门人弟子积攒些福德。出发之前，开雷池，引上界紫府中天火炼成一炉仙丹，又制成不少法器分发给诸位弟子。
第三十八章 别师长，程灵云成就金丹
赤云子把炼制的法宝和仙丹分润下来，在山中牵着头水牛便上路了，程灵云和一众弟子都前来送行，好像师傅要一去不复还一般。
“尔等要安心在这山内修炼，少去招惹事端，阳春三月，见到紫气东来，便是我赤云子回来的时候。”
他话说完，骑着牛往水里一跃就没了踪影。瑶光在一旁是哭成了泪人，却是从没想过这山中彻底没了师尊会成什么样子，程灵云见状只得又在她耳边轻声安慰了几句。
檀口中呼出的热气吹拂着鬓角的发梢，带来丝丝的瘙痒，瑶光还从没在众人前面和小师妹这般亲昵，有种禁忌的感觉从心里涌起，一下子便羞红了脸颊，赶忙将程灵云从身边推开。
“噫，你晚上抱着我睡的时候可不是这幅样子。”
程灵云虽然也觉得有些不妥，但她的脸皮可比瑶光厚实多了，再说了这也不是接吻或是什么过激的行为，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远方的大海，一副皱着眉头思考的深沉样子。
虽然是装作在思考，但她见到不少弟子已经折返回了各自的岛屿上，心中也有了不少想法，先前她和赤云子商量仙酒的事情，的确是定下要在蓬莱仙山外再立一座海岛，专门负责交易仙酒和仙果，只是这岛虽然立了起来，却找不到那么多人手来主持事情。
“还是实力不够啊，若是像天璇，天权那般有仙人道行，直接去往鲛人国或是夜叉国找国君商议便是，也不用层层分润下去，成本人工费都太高了。”
程灵云像个老资本家一般想了一会，决定先保持现在的经营现状，不再扩大规模，再说这些都是些外功，只能算是修炼以外的消遣，毕竟这仙果也不是蟠桃或是人参果这样的灵根，吃上一颗便能于天地齐寿，日月同庚。
一盏茶的功夫后，她和师姐瑶光一同御剑回到了山头，既然师尊不在仙山当中，几位弟子都算是放飞了自我。
程灵云站在自己居住的院子当中，远远便见到大师兄天枢使了个法天象地的神通，变做千丈高的巨人和三师兄天玑斗在了一起，二人都是道行深厚的仙人，切磋起来少说也要打上一天一夜。
幽蓝色的仙剑分化成雨点一般稠密的无形剑光打在巨人身上，这雷暴一般的大动静隔了这么远也能听到些余波，程灵云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这日头不早便自觉地回到屋内开始烧火做饭。
她现在也可以十天半个月不吃东西，不过这些灵药养出来的食材肉质鲜美，每次尝到总会让她想到前世的一些非常美好回忆。
瑶光是踩着饭点进来的，她坐在桌子上见到程灵云在木案前忙忙碌碌，不一会便闻到一股食物的香气，默默将这屋内的红烛点起。
这里的家具都是程灵云自己研制打造，颇有现代风格，讲究的就是一个舒适，瑶光躺在带着坐垫的摇椅上，边上还放着一个缝制的熊猫玩偶。
程灵云拿着个木盘端来饭菜和热汤，撑着手望着瑶光发起了呆，这位师姐刚才也是去换了身衣裳，淡黄色的里衣上露出了极为撩人的弧线。
瑶光六感敏锐，加上和程灵云相处了一年多，对于小师妹的喜好也算是有些清楚，只要揽着她稍微撩拨一番，便会露出娇羞的神态，样子好看至极。
瑶光又挺挺了腰肢，故意地伸了个懒腰，她见到程灵云捂着眼睛去专心吃菜，口中咬着筷子，嘴角露出浅笑来。
“算了，师姐，你大行了吧……”
程灵云实在是捱不过她，偏偏那风景极美，又忍不住去看，最终还是长叹一声，知道今晚这场战斗算是自己输了。
……
蓬莱仙山，瑶光殿旁的石室之内，程灵云正在打坐入定，眼前则放着太虚一气神符和禹王圭。
这两件一个是上古时期禹王用以治水降妖的至宝，另一个则是从太清仙府中传下来的奇珍，盈盈的光华在其中流转。程灵云像是吝啬鬼在数地契一般，光是看着就有些满足感。
她先前调伏龙虎，已经对金丹大道深有体悟，所谓：都来总是精气神，谨固牢藏休漏泄。
上品的丹道能够成就无漏的金丹，对日后修成元神的速度也有帮助，若是根基打的不牢，突破境界之后还需要耗费些时日来巩固。
先前赤云子炼宝炼丹，她也是得了个玉葫芦，可以收取海底的神砂，用以困住敌人，里面还装着六颗太乙仙丹，伏下一颗便可以增长一甲子的法力，这仙丹对散仙也有不少裨益，更别提程灵云这般刚入门不久的修士了。
她先前一直不敢服用，怕的就是根基打的不牢，乱吃丹药导致走火入魔，如今金丹前的功课都做的差不多，正好来上一颗提升些法力。
这丹尝起来很像是小时候吃过的白色糖豆，有些微微的甜味，到了嘴里便瞬间化开化作一股热力直扑丹田。
程灵云运作玄功，让心脏中的真火下降，肾脏中的真水上升，二者相交烧炼内丹，继而以神霄紫书的雷法运作阴阳二气，开始细细打磨了起来。
如此反复了好几个时辰，直到周身一股香气涌出，体内神炁相交，内丹运行终于圆融无碍。“终于成了！”程灵云心里想着颇有成就感。
她细细算来，从前年阳春三月开始修行到今天，期间得天书，修法术，访仙山，拜名师……种种一切光怪陆离的事情都不会在现代发生，像是做了一场大梦一般。
如今成就金丹，约莫花费了两年半的光阴，这速度比得上许多有名的神仙了。程灵云自然不知道别人耗费了多少时日，只是安慰自己说道莫要骄矜自满。
她接下来的步骤则是结莲台，养神胎，等到炼气化神的功夫做完便可证得元神。只是之前还要渡过重重魔障，这次可不只有什么幻觉，而是域外的天魔受到修道者的精气吸引，下界要坏人道行，这般苦难，需要万全准备，不然便被那魔头夺了精气。
第三十九章 东海龙宫（一）
瑶光从床上醒来的时候天还未亮，身边空空荡荡，绣着梅花的被褥当中还带着些许暖意。她想来应是程灵云早起修行，去采那大日初升时的一股紫气滋润神魂。
二人师出同门，她比程灵云多学了十几年，境界法力上还要高上许多，只是在这勤勉程度上就是天差地别了，再往下修行下去迟早会显示出差距来。
若是些换作气量狭小的师姐妹，必然会把她视作竞争掌门位置的大敌，千方百计要给她安上些名头打压下去，最好再来一句此子断不可留之类的狠话。
瑶光自幼在这山中长大，对于人性的险恶只在书里的讽刺故事里看过，她初见便打算诚心诚意的对待小师妹，也希望她能用同样的感情回报给她，若是程灵云功行超过了自己，应该是为她庆贺才是。
好在程灵云也没有辜负这番好意，的确是以真心待她。瑶光心中想到此处，趴伏在床上抱着绵软的枕头，脑子里却是《诗经》中的句子：“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是好也。”
…………
程灵云站在山头上见到红日初升，御使这太虚一气神符，施展功法吸纳那日出时分的一缕紫气入得神魂当中。她吐纳这大日的精气，为的让阴神中获得纯阳的本质。
等到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后，她将这股紫气采纳完毕，念头一起，便从识海当中将这无形无质的神符握在手中。赤云子虽然传她神符，这功效还得她自己去摸索，就她几番试探，这神符能滋养神魂，慑服妄念。
修士刚刚修成金丹时神魂脆弱无比，好似婴儿，甚至捱不住这炽热的大日光芒，需要修道士采纳元气慢慢温养，就连出窍的时候都不能走的太远。
程灵云有这神符护持，将那些暴烈，无序的元气全都切碎咀嚼，轻松的纳入金丹当中，加上禹王圭这件宝物可以御使元气，在修行上的速度大大提高。
待到太阳升到头顶，她也是将精华收纳的满满当当，不敢再贪多，便收起玄功站起身来。如今正好是正午的饭点，她想了想便不打算先回山中的屋舍，继续前往赤云子藏书的楼阁。
走在路上，脑子里却想起师姐瑶光的事情。她们二人在一起生活了一年，要说程灵云心中从来没馋过人家的身子，那是不可能的，可这算不算喜欢，或者说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