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关关公子
这么杀肯定有杀错的,但不这么杀,总有心怀侥幸之辈,觉得耍了小聪明还能蒙混过关逃过一劫。必须让所有人知道‘欺君子’的代价,他们才不敢铤而走险当小人。
许不令从城外折返,已经到了凌晨,府兵在庐州城外连夜修补着攻势,负责攻城的西凉军特许了三天假,在城内休息,将领则收集战士遗骸,确认身份在城外修建墓园厚葬。
原本王承海指挥调度的将军府,已经变成了西凉军的大本营,杨尊义和诸多将领在一起,商讨着下一步攻打淮南和金陵的计划。
许不令骑着马来到帅府外,直接和陈思凝一起来到了后宅。
萧绮和萧湘儿担忧族人安危,根本就不肯回后方待着,此时仍然心急如焚的在后宅游廊里踱步,宁清夜则在身旁站着,不停的安慰。
瞧见许不令和陈思凝从外面回来,浑身都是血迹,萧湘儿眸子里的心急如焚暂且压下,跑到跟前拉住许不令的手:
“许不令,你没受伤吧?”
许不令把随身兵刃递给清夜,摇头道:
“我没事儿,就是累了些。”
萧绮站在身侧,天生性格冷静,脸色并没有露出太多神色,只是平静询问:
“庭儿他们可追回来了?”
许不令有点不太好开口,想了想才道:
“二伯他们追回来了,除了受了些皮外小伤,性命无忧。只是听萧二伯说,萧庭在突围的时候,被不知名的人掳走,目前不明底细,正在派人巡查。”
“掳走?”
萧绮眉头一皱,有些莫名其妙。
萧湘儿见许不令安然无恙,杏眸里放心了些,继而又涌现出恼火,抬手就在许不令胸口拍了下:
“你个混蛋,谁让你用箭射萧庭的?他是我亲侄子,也是你亲侄子,你怎么能做这种事儿?”
在城外对着萧庭放箭,明显震惊了双方的所有人,毕竟都知道许不令和萧庭的关系,往日还是交情不错的同窗,被炮火误伤也罢,哪有当着敌人的面亲手直接杀的。
不过,许不令对于这个,心里则是有点委屈,摇头道:
“宝宝,我不冷血一点,王承海他们就不会怕,得让他们知道用人质要挟没用,才有机会把萧庭他们救下来,如果稍有妥协,后果只会更严重。”
萧湘儿抬手又拍了下:“你可以射手脚呀,直接对着胸口射,如果他们不拦,萧庭就真死了,你……”
萧绮要冷静的,在大局之上也清醒的多,摇头道:
“人质活着才有用,死了反而没依仗,他们肯定会拦,射手脚他们就知道许不令有所顾忌,那仗就打不成了。清夜,你先送湘儿回房休息,许不令厮杀一夜,也累了。”
萧湘儿其实也知道是非,说这些恼骚话,也只是和情侣发泄心里的惊慌失措罢了。她抿了抿嘴,不再多言,凑上前在许不令脸上亲了口,才跟着宁清夜一起回房。
许不令确实挺累,但萧庭的消息没确定,根本睡不着,和萧绮并肩前往房间换血衣,见陈思凝还跟着,他柔声道:
“陈姑娘,今天辛苦了,你去休息吧。”
陈思凝打了一晚上,身体不可能不疲惫,当下也没逞强,抬手说了声:“好,有事随时叫我”后,便转身随便找了个房间。
许不令在房间里换了干净衣裳,本想陪萧绮一起去看望萧家族人,可萧绮知道许不令身体的疲惫,并没有去,而是拉着许不令在屋里的小榻上坐下,抬手揉着肩膀,柔声劝道:
“乱世之中,命如草芥,没有人是特殊的。我萧家儿女,从生下来就知道这个道理,该生则生,当死则死,苟且偷生除了拖累家人,什么都换不来。萧庭虽然不着调,但心里懂大道理,今天即便死在外面,也是命数如此,湘儿和萧庭都不会怪你,你尽力了,没必要把担子压在自己身上。”
许不令摇了摇头,想要说些什么,想想还是算了,只是道:
“傻人有傻福,萧庭命硬着,怎么可能出事儿,已经派人去找,过几天就回来了,我是怕你们心急,才跟着心急。”
萧绮幽幽叹了一声,在许不令跟前坐下,把脸颊靠在许不令肩膀上:
“庭儿不傻,今天有骨气的很,哪怕遭歹人毒手,肯定也是堂堂正正的死,不会辱没我萧氏门风,我怎么会心急呢……”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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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不令,你个王八蛋,算我看错了人,我呸……救命啊……”
庐州南侧,群山之间,一个因战乱刚刚荒废的小村落内。
几条无主的老狗在村中小道徘徊,偶尔抬头看向错落深处的一间房舍,可能是实在找不到吃的,本能寻找人声跑过去,却在走到半路的时候,被一道灌木丛里的巨大黑影吞没,只留下一道哀鸣犬吠。
村落很偏僻,即便是太平岁月,一年到头也没几个人过来。
寥寥十几间土胚房,散落在几里长的小河两岸,连一条供马车同行的道路都没有,只有一人宽的泥土小道,蜿蜒通向山岭深处。
山岭下方一栋还算完整的土胚房外,院坝里烧着火盆,上官惊鸿坐在旁边,烤着从水里刚捕来的鱼儿,房舍的屋檐上,站着一只上官擒鹤留下来的黑鸦,猩红鸟瞳扫视着周边山野。
房舍堂屋里,家徒四壁,任何能带走了东西,都已经在逃难时搬走,只留下破破烂烂的桌椅。
身着华服的萧庭,依旧被绑缚双手,靠在墙壁角落,看着黑漆漆的房间,歇斯底里的鬼哭狼嚎:
“救命啊,我才二十岁,上有老下有小……”
身着披风的鹰勾鼻老人,可能是听的有些不耐烦,拿着一条刚烤好的鱼儿,从外面走了进来,拖了张板凳在面前坐下:
“别嚎了,打了一年仗,周边能跑的人早跑了,从这里往外走十里,才能走出山坳,再走十里,才能遇上人家,人家里面还不一定有人。你吼再大声,也没人听得到。”
萧庭见有人进来了,吼叫声停了下来,看了眼那条油滋滋的烤鱼,脸色认真了几分:
“断头饭,讲究。说书先生果然不是瞎扯,要死也得做个饿死鬼,来来来,帮我把手解开。”
鹰钩鼻老人皱了皱眉,感觉自己好像抓了个二愣子回来,不过也没啥关系,只要没抓错人就行。他当着萧庭的面,把鱼塞进嘴里咬了口,仔细咀嚼。
“嘿——”
萧庭顿时愣了,有点气急败坏的道:
“我可不吃人家吃剩下的,你分一半,这断头饭你吃着也不吉利不是……”
鹰钩鼻老人吃着烤鱼,轻哼道:
“老实听话,你死不了。我这人讲规矩,冤有头债有主,从不滥杀无辜……”
“我听着呢,你先把鱼给我,我在城墙杵一天差点被弄死,又被你扛着跑一晚上,滴水未进,好歹让我吃口饭吧?江湖人,得讲理不是,你这么大个大侠,用鱼勾引我,掉价不?”
“……”
鹰钩鼻老人皱了皱眉,回头呼喊了声:
“惊鸿,拿条鱼来。”
上官惊鸿答应一声,把刚烤好的鱼拿了过来,在萧庭面前蹲下,送到萧庭嘴边:
“吃吧。”
萧庭扫了一眼,挑了挑眉毛:
“呵!小哥长的真俊,一看就是和我差不多的夸夸子弟,看起来不缺钱啊,绑我作甚……呜呜呜——你慢点,哪有这么塞的,我又不是窑姐儿,话说你手法挺熟练,以前没少逛青楼吧?”
???
上官惊鸿皱着眉,眼神一言难尽,很难想象眼前这么个货,会是五大门阀之首淮南萧氏的家主。他偏过头来:
“外公,我们不会抓错人了吧?就这能当萧家的家主,我当皇帝都没问题。”
鹰钩鼻老人摇了摇头,他今天一直在战场外旁观,沿途跟随不可能抓错人。他看向萧庭,沉声道:
“别打马虎眼套近乎,写封信,让许不令三天后,独自去神仙岭救你,别白费功夫留暗号,老夫纵横江湖一辈子,你瞒不过去。”
萧庭听见这个,有点为难:
“你这不闹吗?许不令手底下几十万大军,正忙着打天下,哪有时间单独过来救我?今天庐州城外你们不会没看到吧?嫌我碍事儿,二话不说对着我就是一箭,巴不得我早点死,你要引蛇出洞,也挑个好点的饵,绑我作甚?”
上官惊鸿今天也看到了那场面,箭是真射,城墙上不拦萧庭稳死,根本就没把萧庭放在眼里。他开口道:
“外公,许不令确实冷血,用这厮让他单刀赴会,怕是不太可能。”
萧庭咬了口烤鱼,含含糊糊点头:
“是啊,还是这兄弟懂行,抓我有什么用啊?吴王抓我威胁许不令,现在啥下场你们也看到了。要我说啊,你们一看就不太会威胁人,自古以来,要说服位高权重的人,最简单的法子是从女人下手……”
鹰钩鼻老人眉头一皱:
“许不令家眷在军营正中,若是有机会绑许不令的女人,还需要你教老夫?”
萧庭摇了摇头,目光在两个绑匪身上来回扫视,一副看榆木脑袋的模样:
“看看,江湖人果然都是直肠子,女人绑不走,你不会绑女人的家里人啊?到时候女人一着急吹枕头风,许不令不就坐不住了?”
“你不就是许不令夫人的侄子?”
“唉,这你就不懂了吧。”
萧庭摇了摇头:“自古以来,门阀世家联姻,哪有真心喜欢的,只是为了拉关系罢了。萧家传承千年,肃王才立业不过甲子,我姑姑嫁给他,那是正儿八经下嫁。许不令那么傲的人物,娶个姑奶奶回去,心里能好受?自从成亲后,和我姑姑那是三天一小架、五天一大架的吵,若非如此,今天也不会抬手就把我灭了,当时我姑姑可在城外看着,脸都吓白了,许不令照样不管不顾。”
上官惊鸿微微点头,他爷爷是南越国公,也算顶流的大家族,对这个说法,倒是颇为信服:
“外公,这话不无道理。”
萧庭连忙点头:“对嘛。你们要抓人威胁许不令,得抓对人。刚好我和许不令认识,他有一房小妾,贫苦出生,在长安城偶然遇上,才嫁入豪门,长得天姿国色,许不令对她宠的很。那小妾的爹爹,在京城当小官,幼年是被外公带大的,最心疼的就是她外公,你们要是把她外公抓了,那小妾铁定又哭又闹,许不令自然而然就出来了。”
鹰钩鼻老人和上官惊鸿,肯定不了解许不令后宅的情况,当下询问道:
“那小妾的外公,在什么地方?”
“不远不远,离着也就几百里。”
萧庭兴致勃勃,用下巴指向西南方:
“岳麓山知道不?山下有个小村子,你们过去随便找个人,问下‘苏幕苏大爷’住在哪儿,再给几两银子,肯定就有人把你们领上门,后面的事儿不用我说了吧?唰唰唰一顿绑,人就到手了。”
“岳麓山……苏大爷……”
鹰钩鼻老人皱了皱眉,仔细思索,似乎是联想到了什么江湖传说,脸色骤然一变,抬手就在萧庭脑门上削了下:
“你怎么不让老夫去武当山捉青虚道长?当老夫傻不成?”
萧庭哎呦一声,有点恼火:“说话就说话,打人作甚?一个老村夫,和武当山有啥关系,对了,青虚道长是哪家道观的?很厉害吗?”
鹰钩鼻老人站起身来,从袖子里取出纸笔,丢在了萧庭面前:
“老实照我说的写,不然老夫可以代笔,加上你的手指送过去。许不令不在乎你生死,老夫更不会在乎,总得试一试。”
萧庭满脸憋屈,看了看地上的纸张,只能点头:
“行,我写着试试,把我手解开。话说要我写字,还把我绑着喂饭图个啥?”
“写,许不令,我被歹人掳走,三天后……”
萧庭拿起毛笔正准备下笔,听见这话动作一顿:
“慢着。”
鹰勾鼻老人蹙眉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