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关关公子
祝满枝在正午时分进案牍库,时辰正好是吃饭的点儿,巡视的狼卫大减,我想办法弄出点乱子引开狼卫,约莫有半刻钟的时间进去查阅卷宗……”
许不令认真聆听,确定安排没有问题后,轻轻点头:“把八名护卫带着以防万一,你要是折在里面,我可就成孤家寡人了。”
老萧呵呵一笑:“小王爷放心便是,老萧我别的本事没有,保命功夫一流,按照目前情况来看,小王爷若是毒没解,说不定能先送您走。”
“……”
许不令还真没法反驳,轻笑了下,从雕虎兰锜上取来佩剑挂在腰间,便出了王府大门。
向来庄严肃穆的魁寿街少见的多了些喧哗声,几十辆马车从各家王侯将相的府邸出来,仆役丫鬟前呼后拥,女眷占了大多数。
作为长安城顶流家族扎堆的地方,哪怕平时再目中无人的贵妇,此时也都老老实实的按照规矩走在自己该占的位置,这个先后的顺序不用刻意指挥,都是明争暗斗几代人熬出来的。
萧家的车架走在前面,萧楚杨的夫人崔氏已经带着丫鬟先行离开,陆夫人则把马车停在的王府的石狮子前等待。
小雪潇潇而下,许不令牵着追风踏雪走出王府大门,抬眼便瞧见一身暗蓝诰命服的陆夫人斜靠在马车窗口张望,脸颊不施粉黛,翠绿耳坠纹丝不动,看起来是在发呆。
月奴撑着白色油纸伞遮挡落雪,缓步上前盈盈一礼:“小王爷,雪大当心着凉,上车吧。”说着抬手接过缰绳。
都被堵门了,许不令也没有做无谓的挣扎,把马交给月奴后,便轻点街面跃上马车,进入了暖和华美的车厢。
陆夫人关上了车厢的窗户,臀儿在软榻上稍微移了下,轻拍身旁的位置:
“不令,坐这儿来。”
车厢宽大,旁边其实有客人坐的位置,许不令本来已经坐下了,见此只能起身坐在了陆夫人旁边,把佩剑解下来放在了旁边的小案上:
“陆姨,方才怎么在发呆?有心事不成?”
陆夫人懒洋洋的靠着软榻,眸子一直盯着许不令打量:“我能有什么心事?满脑子都是你,总觉得你最近有什么事瞒着我……”
许不令脸色微僵,摇头笑了下:“男人总得有点私事,我有分寸。”
陆夫人蹙着眉梢,想了想,稍微凑近几分,在许不令衣袍上闻了闻。
许不令坦然受之,这几天他和女子接触,回家都先把皮都搓掉一层,这若是能闻出来,他就没话说了。
陆夫人没有察觉到女人味,眼神总算是精神了几分,幽然道:“那个松姑娘是怎么回事?我听下人说,这几天松祭酒的闺女经常到王府附近转悠,似乎还想上门,哼……我还去国子监打听了下,听说你在钟鼓楼抄书,那姑娘天天晚上都往过跑……”
这幽怨的口气,许不令听的是头皮发麻,却又不能乱说免得陆夫人更幽怨,只得摇头轻笑:“不想抄书让她帮忙抄罢了,松大祭酒为人师表向来家教严苛,松姑娘又岂会做有辱门风的事情。”
这解释倒是很有说服力,陆夫人微微点头,也不再多说了,从旁边的拿出棋盘两篓棋子,一边说着家长里短,一边前往曲江池……
第四十四章 男朋友!
缉侦司位于皇城东侧的崇仁坊内,宫里贵人出城的缘故,衙门中大半的人手都已经出街待命,横贯整条街的衙门显得有些空旷。
衙门后方的案牍库占地很大,正中一座高楼有狼卫日夜巡守,需要天字营狼卫手持铜牌外加主官批条才能进入。
清晨时分,祝满枝从主官那里接了差事,前往案牍库。她从巡城房调到了缉捕房,隶属天威营,不过上次宁清夜杀了四个天威营狼卫导致人手空缺,她目前还没有队友,依旧和两个老搭档凑在一起。
刘猴儿和王大壮巡了半辈子街都没能爬进天字营,本就属于缉侦司中的混子,此时有条大腿在跟前肯定得巴结。两人如同跟班似的走在祝满枝后面,苦口婆心的道:
“满枝,你刚入天字营,可莫要太得意。狼卫干的是刀口舔血的活儿,我倆打拼多年经验老道,有很多可以教你的东西。就凭咱们的关系,肯定知无不言、有问必答……”
祝满枝手按腰刀走向案牍库,淡淡哼了一声:“把银子还我,我就继续把你们当兄弟。”
以前祝满枝巡街为了攒功劳,把衙门赏银全分给了两个老油条才把人头算在她身上,此时很想把银子拿回来。
刘猴儿听见这话满脸伤感:“满枝,谈银子多伤感情,你来长安若没有我们俩照应,哪里会这般顺风顺水的进天字营……”
闲谈之间,祝满枝来到了案牍库的大门之外,两名主薄在案前喝茶闲聊。
祝满枝从衙门里接了个盗窃御马的旧案,一直没有侦破,此时拿着批条和铜牌交给主薄勘验后,便解下传讯烟火、火折子等物品,孤身进入了案牍库。
今天主力调出城的缘故,案牍库外驻守的狼卫不多。
祝满枝表情平静的进入了案牍库,成排的高大书架放置在宽阔厅堂中,窗户封死,不能见明火的缘故光线昏暗,其中有七八个狼卫在卷宗之前查看,皆是天字营中有名有姓的高手,寻常时候祝满枝连见一面都困难,此时遇见了也得颔首行礼。
案牍库内十分寂静,甚至有些压抑,中央过道的尽头是一间小书库,原本是主官办公的地方,今天张翔去了曲江池,只留着副使刘云林坐镇其中。
祝满枝随意扫了眼后,便在堆积如山的书架前翻找,同时等待着和许不令商量好的机会……
————
风雪潇潇,车马队伍在长安城外的雪原之上拉出一条细线。曲江池就在长安城东南角,距离并不远,抵达之时还未到午时。
太后的御辇已经抵达,前往曲江池侧面的英烈冢祭祀,妃子、诰命夫人等跟着。正式场合规矩必然繁琐,一套下来没有个把时辰肯定搞不完,陆夫人便让许不令先行在曲江池畔等待,待会游玩的时候再一起。
湖畔水榭之前,身着白狐裘的许不令,手持鱼竿垂入曲江池。
莺莺燕燕们的队伍在御林军的护送下消失在竹海之中,曲江池畔的楼阁亭榭只剩下各家的丫鬟仆人,正忙碌的准备着各种物件,以便待会主子游玩之时方便些,家业大的还拉了几艘画舫停靠在湖岸。
狼卫五步一岗,在湖畔仔细巡视,有任何可疑的动静都会上前检查盘问,守卫森严。
不过曲江池畔的这栋水榭,是许不令自己买来钓鱼的地方,他在这里,自然是没有闲杂人等敢来打扰。
约莫等了片刻,确定无人注意后,许不令在水榭的地板上轻敲了两下。
咚咚——
身后的房屋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宁清夜轻手轻脚的走了出来,靠着房屋的拐角小心翼翼打量了几眼。
许不令偏头:“我只能帮到这里,已经给你留了退路,姑娘切记量力而行,莫要恋战。”
宁清夜经过短时间的修养,气色好了不少,此时提着剑微微颔首一礼:“多谢,有缘再会。”说完后没有久留,低着头便快步走出了水榭,前往离开曲江池的必经之路上等待。
许不令手持鱼竿坐在水榭的露台上,居于幕后的缘故,除了等结果倒也无事可做。
时间尚早,雪花洒在曲江池畔,湖平如镜,天地无声,宛若一副水墨丹青。万千锦鲤时而跃出水面,似是想接住那从天而降的雪粒。
祭祀英烈的队伍还没回来,鱼儿也没上钩,许不令正无聊之际,后面又传来了脚步声。
步伐轻盈,以许不令的耳力可以听出是女子,还以为宁清夜找不到机会又跑回来了,转头看去,却见是好几天没见的松玉芙鬼鬼祟祟朝这边过来了。
大雪纷飞的缘故,松玉芙袄裙外罩着红色披风,兜帽把发髻盖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青涩脸颊,即便如此也冻的红扑扑的,不时把手放在嘴前哈口气。
许不令眉头一皱,说实话不太喜欢这老给他添乱的学妹,当下把脑袋转了回去,继续望着湖面:
“松姑娘不请自来,可有要事?”
松玉芙轻手轻脚走到露台上,先是欠身福了一礼,心中有愧的缘故,眉宇间带着几分扭捏,小声道:“许世子,我有些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那就别讲。”
“哦……”
松玉芙好不容易鼓起的坦白决心,刹那间被怼的一点不剩,轻咬下唇犹豫了片刻,还是没告辞,而是走到了露台边缘坐下。目的嘛,自然是提前和许大世子搞好关系,免得诗词的事儿东窗事发后找她算账。
许不令不晓得松玉芙的心思,忽然见她在旁边坐下,还抿着嘴傻笑,自然是想歪了。
许不令往旁边移了些保持距离,挑了挑眉毛:“松姑娘,你不会真想当王妃吧?我上次打你用的是戒尺,可没动手,你要是赖上我,我可不认。”
松玉芙眨了眨眼睛,倒是没有生气,认真道:
“世子莫要说笑,上次是我误会在先给世子惹了麻烦,你打我也是应该的,嗯……我倾佩许世子的文采与品德,只是想和世子交个朋友。”
还别说,这搭讪的措辞很直男。
许不令张了张嘴,稍微琢磨了下:
“男朋友?”
“男朋友……嗯……这个词好奇怪……”
松玉芙踌躇片刻,认真回答:“志同道合便是知己,我与那些官家小姐聊不来,反而对许世子的才学和城府很佩服,所以把许世子当……嗯……男朋友!”
“等等!”
许不令越听越不对劲,心中觉得好笑,抬了抬眉毛:“松姑娘,我可没答应,你就直接把我当男朋友?”
松玉芙微微颔首:“我把世子当知己朋友,何须世子答应。若是世子也把我当朋友,那就最好不过啦……”
“我凭什么把你当女朋友?”
“女朋友……”
松玉芙有些疑惑,却没管那么多,脸色一苦略显委屈:
“配不上哈?”
许不令上下打量几眼,勾了勾嘴角:“只要你乖乖听话,不给我闯祸,勉为其难把你当女朋友也不是不行。”
松玉芙连忙点头:“我听话就是了,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作为男朋友,你可不能直接翻脸,要向君子一样以理服人,以德服人……”
“我向来都是以德服人,武德!”
“止戈为武,以仁、义为本分才叫武德,世子理解错了……”
松玉芙大道理是一套接着一套,半天不带重样。
许不令反正无聊,倒也没有嫌弃,认真听着试图感化他的‘女朋友’絮絮叨叨……
第四十五章 蛛丝马迹
案牍库内,祝满枝心不在焉的翻阅着陈年旧案的各种记载,眼睛一直在四周徘徊。
时间一点点过去,午时刚到,案牍库值守的狼卫开始换班去吃饭,原先站岗的狼卫只留下了四人在出口值守,有主簿提着食盒进入案牍库,副使刘云林走出书房接过食盒又进去,没有离开的意思。
缉侦司中有钟鼓报时,祝满枝暗暗算了下时间,与约定的差不多了,便放下了案卷,有意无意的把位置挪到了书架的拐角处,躲避了其他人的视线。
便在报时的铜锣响起之时,囊括整条街的缉侦司内,忽然传来一道嚣张至极的声音:
“张翔,我干你娘!区区缉侦司也敢称‘龙潭虎穴’?爷爷我今天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尔等奈我何……”
声音沙哑如同喉咙里塞着东西,不过传的很远,整个缉侦司的人几乎都听得到,明显是内力惊人的高手。
案牍库内正在翻阅案卷的数名狼卫顿时警觉,齐刷刷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谁在大喊大叫?”
“竟敢辱骂张大人……”
“他奶奶的!”
留守的副使刘云林才从书房里走出句,气的是火冒三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