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凛羽之拥
此处是飞雪堆积而成的纯白国度，再没有比在此处了结一切在适合不过的地方了。
第370节 第九十九章 背负与庆幸
晚饭后，曜子再一次见到和也是在宅邸的正殿上。
脱下了羽织之后，仅穿着黑色和服的和也盘坐在摇曳的烛火间，仿佛一抹化不开的阴影，又像是古意的绘卷上因为画师的疏忽而浓重得过头的墨迹。
这样的画面并非只会在森严的大河剧中偶尔出现，至少曜子曾在现实中目睹过——以旁观者的视角。
当时，站在她这个位置上的人是阳子，自然地和也所坐的位置，是四宫雁庵。
“没想到，居然从和君身上看到这样似曾相识的画面。”
曜子不由得感慨出声。
不过与记忆中不同，阳子在这场对峙中洒脱地离开了，而她则缓缓走向了始终静坐着的男人。
这么一想……雁庵身上从来都没有过一点失礼的姿态，而和也……就算是正坐，也让人觉得惫懒，更别提现在的他完全没有所谓的坐姿。
“如果我说和君现在的模样像雁庵……和君会对我发脾气么？”
“那也是四宫雁庵的错。”
和也稍稍抬起了头，她的目光随着曜子的身姿移动着，直到曜子在他身边坐下后，他才再度开口。
“让曜子留下这样不美好的记忆，应该揍他一顿。”
“和君当时也在场哦，不过是在阳子的肚子里。”
这些本该尘封于过往中的秘密被曜子以玩笑般的语气说出来，然而在眼下的气氛中却没有丝毫的违和感。
两个人都知道，比起这些，他们的关系才是更为禁断的东西。
“那样的和君，可没法揍人。”
“那可真是……抱歉了呀……”
和也的歉意似乎发自内心，似乎他确实在为此而感到抱歉——至少在曜子这里，没能听出什么戏谑或者玩笑的语气。
“为什么要道歉呢？明明和君什么都没做错。”
曜子问道。
这不过是顺着话题聊下去的闲谈，毕竟要把一切说开，需要数不清的铺垫和转折——否则的话，要接受现实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说起来，这些天和君好像一直在说抱歉呢！”
“因为我没有照顾好阳子，也没有照顾好姐姐和曜子……而且，能做到的只有说抱歉而已。”
对于曜子来说，也许委婉是有必要的，因为她习惯与此。
而之于和也，他所知道的“迂回”大概只是一种用于格斗中的战术。
“没有照顾好曜子，让曜子一直伤心着……也是我的不对。”
“说什么傻话……”
这些是无论如何都不该由和也来背负的东西，然而他却没有半分犹豫的归咎于自身。
曜子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玩笑话，而是……和也始终因此自责着。她也明白过来，从两人说出第一句话开始，和也就完全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
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内心的真实想法——只要事关他的家人承受过的痛苦，那么一切都是他的不对。
“这不是和君的错……”
“如果啊，我能够让曜子在家里变得开心起来，那么……曜子也没有必要喝那么多酒，或者是去外面玩了吧？姐姐那边也不会因此而伤心……”
和也依旧笑着，但语气里却带着悲伤。
“所以，全部都是我的错。”
自己能为眼前这个正沉浸于自责中的男孩子做些什么呢？像以前一样给他一个拥抱么？
大概……自己的拥抱对于他来说，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吧？他不想再一次失去母亲，但毫无疑问……他又一次经历了那种难言的悲苦。
而即便如此，他也仍然在面对着自己时露出笑容，甚至……为了满足自己的贪心而伤害着自己以及他所珍视的人。
“别难过了，和君……”
最终，曜子还是拥抱了和也，她觉得，自己至少需要尝试一下——尝试一下去拥抱他。
好在，这个拥抱没有被拒绝……不过也没有任何回应。
“应该向你道歉的，是我啊……还有和纱那边也是……”
“曜子没有错的……”
事关家人时，和也的立场不仅执拗，而且极为荒谬——他的家人不会有错，故而他从来不会去指责自己的家人。
甚至在提到曜子那混乱的两性关系时，也不会用上任何带贬义的词语。
也正是因此，无论面对的是和纱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坏习惯，还是曜子无度的索求，他都只会选择妥协。
“如果我能照顾好曜子的话，那么……没关系的。”
“笨蛋男人……”
曜子此时却是在笑着，笑声一如她平日里那样妩媚。
现在的她的身份并非“母亲”或者是“家人”，而是“冬马曜子”。
“和君，你知道么……如果啊，我说如果，在今天之前……如果我们真的做了的话，大概……你会被我当成，跟那些男人一样的货色，唯一的区别，大概是我会在你身边呆得久一些吧？”
“那可真是，令人庆幸呢……”
随着叹息落下，和也的力气只剩下三分，他将下巴搁在曜子的肩上，轻轻地倚靠着她。
此时他的内心已经被如同劫后余生一般的轻松所填满，以至于没有察觉到曜子藏在言语间的小花招。
“是啊……这是一件幸运的事。”
曜子以同样的语气回应着他，只不过随着话锋一转，她脸上再度露出了笑容。
“不过，还有更幸运的事……现在啊，冬马曜子终于再次遇到了能让她去信任并且托付的男人……而且，这个男人无论如何都跑不掉。”
“曜子……太过分了吧？”
和也一时之间哑然，在沉默了几秒之后，他挣开了曜子的怀抱。
两人的目光尚未来得及对上，他便伸出了双手，将曜子整齐的短发弄得乱糟糟的。
这本是曜子常做的恶作剧，互换了角色之后，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这是惩罚。”
看着曜子哭笑不得的模样，和也脸上的笑容终于开心了起来。
“惩罚过后……要有安慰才行的。”
在怎么撒娇这一点上，曜子相当谙熟，她钻到和也话里，用脸颊轻轻地蹭着和也的胸口。
“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我遇到和君太晚了……”
“早的话……曜子大概也会因为我伤透心吧？”
曜子的发丝还有些散乱，和也不由得轻轻伸手拨弄着。
“到头来，会变得像现在的和纱一样也说不定……”
这些可能性，注定没有办法成为现实，而现实或许没法与期许一样，但是……却是每个人最真实的选择。
“不过现在，和君是家人，无论怎么样都是。”
第371节 第一百章 私语
直到曜子被和也抱着放到自己身边，和纱也没看到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状况。
和也与曜子之间没有闹掰，也没有回归到本该有的模样……出于直觉，和纱觉得眼下气氛很不错，然而她少有的质疑了自己向来确信的直觉。
“和纱的眼神好奇怪！”
被和也放下后，曜子也没有再去黏他，而是转而搂住了自己的女儿。
“在想什么呢？”
“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状况？”
和纱思考着，就算知道自己并不擅长，但她依旧努力地在尝试。
只不过，当她将更多的精力耗费在了抗拒曜子那在她看来过了头的亲昵时，她的思考注定不会有什么结果。
“谁知道呢？”
对于曜子来说，捉弄一下自己这个笨乎乎的女儿算得上是人生中能够排在前几位的乐趣。
“不过……是很不错的状况就是了！”
“切……”
终于，和纱挣开了曜子的怀抱，不过却被顺势坐在她身边的和也一把抱住。
挣扎了一下之后，她也算是认命了。
“不管了，搞不懂你们……”
“我说和君……”
“嗯？”
就算只听语气，和纱与和也都能猜到，曜子要说出的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玩笑话——一般程度的恶作剧可完全没法让她如此玩味再三。
看着本来还在玩闹的姐弟两人视线被吸引，曜子才不再卖关子。
“你说和纱要是有一天改姓矢吹，那我们两个当时会是什么关系？”
“冬马曜子！”
和纱咬牙切齿着，冷厉的眼神凶狠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程度。
她听得出来，曜子是在开玩笑，但是跟她会发脾气并不冲突，至于心里为事情圆满解决而生出的那点开心，此时早就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