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嗷世巅锋
虽说他不似堂兄那般是个憨蠢纨绔,可毕竟年轻时浅、威望不足,这些年跑动跑西的,看似风光依旧富贵不减,暗地里却不知吃了多少苦头。
闲话少提。
却说母子二人,定下进京求助薛姨妈的规划,薛夫人迟疑半晌,忽又吩咐道:“把你妹妹也捎上吧,等明年梅家任满回京,差不多就该完婚了——且让她跟着你伯母学些京里的规矩,收敛收敛心性,也免得到了梅家生受不得。”
“这……”
薛蝌却顿时为难起来。
妹妹薛宝琴自八岁起,就跟着父亲走南闯北的,他倒并不担心这丫头会适应不了路上的颠簸。
可母亲素有痰症,兄妹二人这一走又不知要多少时日,身边没个亲人陪着,却如何使得?
“母亲!”
便在此时,薛宝琴忽然自一丛夹竹桃后跳了出来,几步到了近前,将臻首往薛夫人腿上一伏,娇声道:“我才不去京城呢!哥哥走后,我正好做个管家娘子历练历练,岂不比学那些死规矩强出百倍。”
“我的儿。”
薛夫人爱怜的抚弄着她头上的青丝,摇头苦笑道:“你方才不还闹着要出去游山玩水么?如今正好遂了你的心思……”
“京城我又不是没去过。”
薛宝琴将头一仰,嬉笑道:“到处乌突突的,哪有咱们金陵的风景好?等再凉快些,我就陪着母亲去乡下庄子住几日,既能让母亲将养身子,又有的玩耍,岂不是两全其美?”
听她满口都是体贴依恋,薛夫人眸子里便不觉有些湿热,低头将下巴往她额头上蹭了蹭,柔声道:“我的儿,那梅家明年外放回来,怕是要大用的——你跟着哥哥去了京城,同荣国府、王家多走动走动,以后嫁过去多少也能有个依靠。”
自打薛宝琴的父亲去世之后,梅家就有反复之意,也正因如此,薛夫人才想着让女儿先去京中,同几门显赫亲戚走动走动,也好让梅家多些顾忌。
“我……”
“大爷,柳管家使人传了话进来!”
薛宝琴还待据理力争,外面却忽然有个婆子,远远的招呼了一声。
薛蝌闻言,忙招呼道:“柳管家都打听到些什么?快禀了我听!”
原来他在王仁哪里吃瘪之后,却并未彻底死心,特地留下了随行的管家,探听王仁来金陵城的目的,看看有没有顺水推舟的机会。
那婆子紧赶几步到了近前,还不等把礼数施全了,又听薛蝌催促起来,于是忙道:“柳管家说了,王衙内这次离开宁波府,是打算回京城一趟。”
回京城?
薛蝌眉头一皱,诧异道:“既是要回京城,来咱们金陵作甚?”
自宁波北上京城,要么走海路,要么走京杭大运河,途中压根不会路过金陵。
“听柳管家说,好像是要等个什么孙将军,然后再一起北上。”
“孙将军?!”
“孙将军?!”
两声惊呼同时脱口而出,却是薛宝琴抢先了一步,自母亲怀中起身,喜道:“莫不是近来传闻中,一剑定湖广的孙绍宗孙将军?!”
第602章 南麟北走金钗聚【中】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金陵三汊河码头,南揽秦淮风月,北临长江雄浑,既是商业繁华所在,也是金陵城中一景。
不过再好的景色,一连瞧了两个时辰,也不免有些腻了。
尤其还是薛蝌这样的本地人。
他换了个坐姿,将头探出车外,眯眼望向江边,见王家豪奴依旧在码头上引颈以待,心下便止不住的生出了几分酸意。
他在马车上等了两个时辰,那王仁在楼上,却是足足蹉跎了一下午!
再想想上午时,自己带着厚礼登门拜访,却只得了王仁三五句敷衍,便被拒之门的待遇,怎能不让薛蝌心下唏嘘?
想当初,谁不知‘贾史王薛’四家一体,是这金陵城的擎天白玉柱、驾海紫金梁?
那时候又有几个人,晓得什么金陵孙氏?
谁知不过才十几二十年的功夫,便风水流转物是人非……
“哥哥,那孙将军究竟几时能到?”
正唏嘘间,忽听身后传来个希冀中,带了三分慵懒的娇嫩嗓音,薛蝌忍不住回头抛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呵斥着:“早叫你不要来,如今却又不耐烦了?”
就见双辕车内,一名睡眼惺忪的娇俏少女,正自顾自的舒展着窈窕身段,却不是薛宝琴还能是谁?
因近来将孙绍宗三字灌了满耳朵,她又素来是个闷不住的,便硬央着哥哥,要来这码头上瞧个稀罕。
只是左等右等,始终不见个人影,她便忍不住在车上小憩了片刻,直到方才听薛蝌长吁短叹,才从梦中惊醒过来。
此时被哥哥呵斥,她嘻嘻一笑,揉着眼角娇声道:“人家这不是好奇么,听说那孙将军身高足有一丈,嘴巴有斗笠那么大,额头上还生了一只血目,睁眼便要杀人盈野……”
“呸呸呸!”
听她越说越离谱,薛蝌连啐了几声,哭笑不得的道:“那些愚夫愚妇的话,你倒记得真切,怎就忘了我当初是见过孙大人的?他虽然生的雄壮,却哪有丈许高?什么血目云云,更是……”
“大爷!”
正说着,忽听前面车夫急道:“那孙将军八成是到了!”
薛蝌登时顾不得再和妹子拌嘴,忙挑帘子利落的跳下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