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中之马的魔王
“这些人的罪行本来就足够判几次死刑的！”严烨说道。“我就不明白了，让他们活着有什么意义？难道联盟就缺这点劳动力？之前依靠志愿者建设这个地方的时候多好？非要把这个地方变成一个监狱！然后呢？盐矿这样对于联盟来说这么重要的地方，根本就不应该采取这样的做法！”
“严烨！”武文达马上说道。
沐东村的这些人究竟该不该杀的问题，联盟内部之前就讨论过很久并且做出了最终的决定，以严烨当前的身份，根本就没有资格以这样的方式来质疑。
如果他认为这不对，可以通过自己所在区域的代表委员向联盟人民委员会发表和提出意见，而不是在这样的场合下大肆批评。
更何况，严烨此刻的批评完全是以果质因，站在现在出了问题的角度，充当事后诸葛亮来指责以前的政策这种做法本来就很没道理。在当时的情况下，为了防止沐东村的那些人狗急跳墙带着所有人一起死，为了避免联盟的士兵和民兵出现更大的伤亡，以“一个不杀”的承诺换取了他们的投降，从而快速地解决了沐东村的问题，无论怎么看都是正确的决定。
而以这些人来代替联盟的成员从事那些艰苦而又危险的工作，同样也是大多数人都支持的做法。
杀人很容易，但一次性杀掉至少五六百人，这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谁来动手？怎么杀？
这不是在战斗中杀死对方，事实上，如果是在战斗中杀掉这些人，大多数战士都不会产生什么心里阴影，死者的家属也很少会产生明确的仇恨。
但作为行刑者杀死已经投降的，没有反抗能力的人，这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的事情。
而且说实话，能够杀死这么多人而又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人，绝大多数恰恰都是作恶多端的人，自己就在这个待处理的名单里。
杀掉他们对于联盟来说也没有任何直接的好处，杀死他们当然能够让受害者和他们的家属获得安慰，但同时也会让这些被杀者的家属对联盟产生仇恨。这是个数千人的群体，以联盟当前的体量和治安能力来说，绝对无法承受这么多心怀怨恨的人。他们甚至不用铤而走险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只要时不时搞一些破坏，对于联盟都是无法承受的损失。
权衡利弊之后，绝大多数人都同意，让他们以自己余生从事这些工作而弥补自己的罪孽，远远比直接杀掉他们更好。
这不是张晓舟一个人所做的决定，也不是他一个人就能推翻的决定，但严烨显然在针对张晓舟，把一切都归罪于张晓舟，这是更加没有道理的事情。
张晓舟却没有对严烨动怒，事实上，在整个远山成为一个整体，而他成为必须对所有人的命运负责的那个人之后，比这样的批评更加激烈的言辞他也不是没有听过。
民众的想法是简单的，既然你是联盟主席，而且又做出过那样的承诺，那现在有了任何问题，当然应该是你负责。
张晓舟也认为这样的逻辑毫无问题，唯一的问题只是，作为一个在来到这个世界以前没有太多行政经验，更没有太多处理人事纠纷经验的科研人员来说，现在他所要面对的任务，实在是有些太艰巨了。
尤其是在他还特别喜欢把事情和责任揽在自己身上的情况下，这种沉重的使命感和责任感就更加沉重了。
张晓舟已经学会不再随意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因为他发现，在自己坐上这个位置之后，很多人都会下意识地观察他的表情，琢磨他的言行，以此来揣测他的想法。一旦他过早地表达自己的想法，那他几乎就不可能再听到任何相反的意见，即使有，也多半是隐藏在一大堆毫无意义的理由和修饰词之下，小心翼翼地被提出来。
他也开始懂得，自己永远也不可能让所有人满意，更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感觉幸福。就拿他正在推行的公务员制度来说，他确信这样做更加有益于提拔和使用有能力、有意愿、有热情为大众服务的人，也更加有益于提高效率，兼顾公平。但在那些从很早以前就开始作为联盟工作人员的“老人”们来说，这样的做法却无疑是在逼迫他们这些人离开。
联盟明明已经对考核不合格的人给予了培训学习和补考的机会，希望能够帮助他们适应岗位的新要求，但这些人却宁愿把时间花费在找关系，搞试题，弄答案，说怪话和诉苦上，也不愿意去尝试着提高自己的工作水平。而从工作意愿上来说，他们中的很多人也总是喜欢摆资历，把工作都交给新来的人干。这样一来，他们的工作能力就更加低下，越发难以通过考核。
但他们却把一切归结于张晓舟的不近人情，甚至有人把公务员制度的变化和新洲团队的事情直接联系起来，认为张晓舟又在“清理”功臣，得了江山以后就把他们这些老资格的人全都踢掉，换成没有根基更容易指挥更听话的人来做事。
卑鄙！阴险！下流！下贱！
这样的攻击和这样的流言曾经让张晓舟感到很难受。
从本心出发，他并不想让任何人离开。但联盟的生产力水平提高速度有限，需要投入的地方却太多，每增加一个脱产人员对于联盟来说都是沉重的负担，不可能养闲人，更不可能容忍懈怠懒惰的人。
为了联盟的安全和未来，他只能尽可能压缩公务员的编制，提高他们的工作效率，而把更多的资源投入到军事和科研方面去。
为了让这些“老人”满意，为了让他们舒适，为了自己不被骂而去增加更多的公务员岗位，这样的事情在他看来就是犯罪。
他于是学会了对这些人的讽刺、挖苦甚至是恶意谩骂充耳不闻，该干什么还干什么。他也学会了慎重的表达自己的意见，慎重地做出决定，而不是像以前那样经常草率地就做出决定。
联盟已经不是最初时那个四五千人的联盟，人多了，制度渐渐建立健全了，行事也就自然有了更大的惯性，任何政策的改变和调整都意味着对于资源的重新调整，人员的调整和变动，有时候甚至意味着巨大的浪费。
与这些事情相比，严烨这样的态度根本就不算什么了。
“和我说一下你现在掌握的下面的具体情况。”他直接对钱伟说道。“还有，之前何春城话里是什么意思？盐矿的守卫和囚犯矛盾很严重？为什么我从来没听到相关的汇报？你们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吗？”
第726节 第103章 营救行动
就在钱伟把情况向张晓舟大体介绍了一遍之后，派下去侦查情况的那两个人也回来了。
他们被直接带到了会议室里。
“怎么会那么快？”钱伟感到有些惊讶。他反复强调让他们尽可能地观察那下面的情况，但他们下去的时间最多就只比走个来回多了二十分钟。这么短的时间能看清楚什么？
“他们用布蒙住了我们的眼睛。”两人因为没能完成任务而羞愧地说道。“进后木墙之前就蒙上了我们的眼睛，然后直接把我们带到了一处房子里，再把所有人质都带了过来给我们清点。我们还没来得及和小王队长说几句话，他们就匆匆忙忙地催着我们落实名单上的人，然后又蒙住了我们的眼睛，把人都带了出去，再把我们又送了出来。”
这样的结果让钱伟和严烨都很郁闷，这样一来，突袭成功的可能性就越发小了。他们甚至没有办法确认人质的位置，他们是被关在三监区还是二监区？又或者是分开关押？如果是分开关押，那平安把他们救出来的可能性就更小了。
但严烨还是向他们俩问了一些细节，最后确定，他们应该是被带到了三监区的礼堂里。
“看到他们的武器了吗？”武文达问道。
“守在木墙上的人应该有弩和长矛，我们清点人数核实人员的时候，在我们边上的人拿的是刀和长矛。”
张晓舟看着钱伟、武文达和严烨三人轮番地问着他们问题，但他们能够提供的情报太少，根本就没有办法制定出一个可靠的突袭行动计划。
严烨绘制出了详细的盐矿的地形图，甚至具体到了每幢房子的位置，但这并没有让人们感到欣慰，反而觉得更加棘手。
对方的防备已经做到了这一步，那他们很有可能采取更加保险的做法把人质分在不同的房间里关押，凭联盟士兵现有的水准，想要保证王哲等人的安全，几乎不可能。
“看来我们没有更多的选择了。”张晓舟于是说道。“把何春城带过来吧。”
“张晓舟！”钱伟有些不甘心的说道，而严烨更是满脸的愤懑，但事已至此，他们也说不出不管王哲他们的安全强行发动突袭的话来。
那个被派来监视何春城的人被单独关了起来，没有机会和何春城见面，何春城不知道下去的人已经回来了，一个人坐在树屋里，心里有些忐忑。
终于，门打开了。
“跟我来。”钱伟说道。
他不禁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从钱伟的态度他已经明白，自己的计划已经进入了这些联盟高层的视野。
“你的计划是什么？具体说说。”张晓舟对何春城说道。
“现在已经是午夜，所有人都精力了之前恐龙的袭击和后来的一系列事情，体力上或许没有太大的问题，但精神上肯定已经很疲惫了。”何春城毫不犹豫地说道。“我会把联盟正在考虑我们给出的条件的消息带回去，这样不管他们愿不愿意相信，心里总会放松一些。死硬派的人数不够覆盖所有的地方，他们要盯着人质，就不可能盯着所有人。我会找机会和其他人谈，说服他们倒戈。你们挑选出最精锐的队伍从悬崖下去，埋伏在两个监区周围，等我这边把人联络好，我们就会设法争取换班看守人质，或者是争取尽可能的靠近人质所在的位置。到时候我会安排人发出信号，你们看到信号之后马上向两个监区同时发起攻击，我们在里面配合保护人质，把他们安全救出来！”
“怎么区分你的人和他们的人？”
“我们会穿长袖衣服，盐矿下面现在的温度穿长袖衣也不显眼，但如果不是特别约定，一般人都是穿着白天的短袖体恤，很容易辨认。”
显然，何春城早就已经计划好了一切。
“信号呢？”
“我会让人拿火把出去走一圈，你们只要看有人连续四次匀速左右晃动火把，那就说明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听上去计划的很周详，但张晓舟却问道：“如果一直没有看到信号呢？如果他们不相信你的话，或者是不相信我们愿意考虑你们的条件呢？”
何春城愣了一下，然后说道：“不会的，他们不会怀疑的。”
“你的计划太复杂了，环节太多，而且涉及的人也太多了。”张晓舟摇了摇头。“这么复杂的计划却没有应急和备用的方案，还一环扣一环，只要有一个环节出问题，整个计划就进行不下去。何村长，如果让我评价，那我认为你的这个计划几乎不可能成功。”
“为什么？”自己的心血遭到全盘否定，这让何春城有些不服气。
“理由我已经说了，你的整个计划要顺利执行，这么多个环节一个都不能出问题，你觉得这可能吗？”张晓舟说道。“尤其是这样的事情，越复杂失败的可能性越大，想要成功，只能尽可能让一切简单化。”
何春城没有说话，这样的理由显然不能让他心服。
“别的不说，我认为你的第一步就走不下去。如果换成是我，我当然会希望联盟愿意接受我们的条件，但联盟甚至都不做，就只是让你回去通报一个消息，从重视程度上来说就完全不够，任凭你怎么说，我心里也不可能放心得下来。”
何春城下意识地清了一下嗓子，但他不得不承认，张晓舟的话很有道理。
“带头的人有几个？”张晓舟问道。
“四个。”何春城答道，在不知不觉之间，他不得不把主动权交了出去。
“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什么样的？平行的？还是某个人说了算？”
“主要是赵家老大和老三，这两个人都很冲动，没什么远见，但权力欲望很重。然后就是壮春来和罗广庆，这两个人不是我们村的，是逃难进来的，后来在高家和李家当小队长，很能打，进了监狱之后反而成了头目。罗广庆很狡猾，不好对付。赵家兄弟看不上他们，但现在这种情况，也没法把他们压下来。”
张晓舟对何春城的回答点了点头，他还没有问何春城就主动把这些人的情况说了出来，这个人很精明。
“你回去串联要多长时间？”他继续问道。“如果他们四个人一直拉着你说话，你有没有办法把消息传递出去让其他人做好准备？你之前的计划不可能是临时想出来的，上来之前就已经做好安排了吧？”
何春城的脸色终于凝重了起来，他终于认识到，张晓舟能够成为联盟主席，靠的并不仅仅是比他们兄弟更好的运气。
第727节 第104章 螳螂捕蝉
“谁！？”木墙上负责守卫的囚犯一惊一乍地大声问道。
从恐龙袭击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六个多小时，先是恐惧，然后是歇斯底里的释放，醒悟和后悔，再到现在的煎熬和等待，他们的精神上已经非常疲惫，心里的那根弦也已经在长时间的紧绷状态下，变得时刻都有可能崩断。
虽然是守在木墙上，但因为害怕成为联盟士兵弓弩的目标，他们不敢点燃火把和火盆，甚至不敢在木墙后的走道上站立和行走，只敢小心翼翼地蹲在后面，精神紧张地听着周围的响动，这对他们是一种巨大的煎熬。尤其是在这样的黑暗中，因为没有更多的事情可以做，他们反而有更多的时间去胡思乱想，去放大心里的恐惧和不安，这让他们的状态比其他人来得更糟糕。
他们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何春城他们上去谈判的结果，虽然很多人内心深处其实并不抱什么希望，但他们毕竟还有沐东村陷落时的例子。大多数人对于联盟划一块地盘地给他们这些自治其实并不抱很大的希望，对于他们来说，联盟只要能够承诺像沐东村陷落时那样，“一个不杀”，那也足够了。
哪怕是加上几年刑罚，只要不杀……
白垩纪的世界是艰难的，但再艰难，毕竟活着，而只要是活着，就有希望。
“是我们！别乱来！”何春城大声地叫道。
有人小心地把一团火球扔向他们，看到黑暗中只有他们的身影，囚犯们松了一口气，小心地把门打开了一条缝放他们进来。
“他们怎么说？”很多人迫不及待地问道。
虽然之前有人来核实人质的数量和身份，之前那个人也带回了他们的要求已经向联盟报告的消息，但事情成还是不成，没有任何说法。
何春城他们两个人一起回来，那是不是已经有了结果？
“张晓舟在上面！”何春城抓紧时间向每一个囚犯说道。“我已经当面向他说了我们的要求……”
“然后呢？”马上有性急的人大声地问道。
“他没有同意。”
人群里冒出了绝望的吸气声。
“干掉王哲他们和他们拼了！”有人在黑暗中绝望的嚷嚷了起来。
“我们逃吧？”也有人低声地说道。
“他不同意给我们自治！但他说可以谈！”何春城大声地叫道。
这样先抑后扬的转折让很多人又有了希望。
“谈什么？”
“如果我们现在放下武器，只要不是主谋，可以不死。”何春城低声而又快速地说道。
因为他看到赵家兄弟和另外那两个人已经听到消息匆匆忙忙地赶了出来。
听清楚了何春城话的那些人忍不住以异样的目光看向了他们，这样的结果当然不理想，但却更加符合人们心里的预期，反倒让他们觉得更加可信。
如果何春城回来就告诉他们联盟愿意接受他们的所有条件，那他们反倒不会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