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中之马的魔王
几个人都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其实他们在被人们发现之后，就再也承受不住，点燃了火堆保证安全后便在石头上睡了一会儿，但现在依然感到极度的疲惫，毕竟，他们比其他人足足早开始救援任务两个多小时，而且中间也没有机会休息和替换，一直都处在极度的紧张和恐惧当中。精神和身体都早就垮了。
严烨却站在他们昨天躲避三角龙的那两块大石头旁，看着被它们踩得一片混乱的乱石滩。一股泉水从山脚下的石缝里留出来，汇入了山谷中的这条小溪。
虽然它们早已经离开，但溪水还是浑浊不堪，就像是阴沟里的泥水，严烨看着那股泉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好像不对。
他下意识地回过头，却看到上游的溪水清澈见底，正欢快地流淌着。
“严烨？”人们再一次叫道。
但他们却看到他向那片石滩走了过去，伸手在泥水中蘸了一下，放在嘴里舔了舔。
“严烨，你傻了吗？”王云海惊讶地说道。
但严烨却激动地抬起了头：“咸的！这水是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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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0节 第253章 功与过
“是我失职了。”亲眼看到那一汪黄褐色的卤泉，亲口尝了那淡淡的咸涩的味道，龙-云鸿心情低落地说道。
这片区域他们早在半个月前就勘察过，但他擅长的是地图测绘和军事技能，对于地质勘查和生物学所知不多。正是因为如此，他在带队勘察寻找盐矿的过程里，一直都严格按照张晓舟他们的推论，在丛林中寻找草食恐龙的足迹，并且以此为最主要的线索寻找盐矿。
谁能想到，卤泉偏偏位于山谷中的乱石滩上，那些恐龙从丛林中沿着山谷走来喝这些卤水，几乎没有留下脚印。
对于联盟来说最重要的一项发现就这样与他这个执行者擦肩而过，却落在了严烨这样一个不遵守规则，无视联盟法纪的人身上，这让他心里非常不舒服，但他没有把这个想法告诉任何人，而是把它强压在心底，找张晓舟承认自己的失职。
“这不是你的责任。”张晓舟摇摇头说道。“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严烨他们发现这眼卤泉，只能说完全是靠运气。”
当然也不仅仅是运气，如果严烨没有多想一想，也许他就这么跟着其他人一起走掉了，联盟也需要很久以后才会发现这眼卤泉，甚至一直都发现不了也很正常。
但他们在被恐龙追杀的过程中从山坡上滚下来，正好能够落在距离它不远的地方，并且目睹了三角龙来喝盐水。
这除了归结为运气之外，真的没有其他办法解释了。
他完全能够理解龙-云鸿的失落，这就像两个家庭背景相同、能力相当的年轻人，一个每天努力工作，不断充电学习，渴望向上走，另一个却懒懒散散只知道玩，结果前一个年轻人每天累的半死却没有攒下多少钱，却突然听说后一个随手买了一张彩票，中了大奖，这让他怎么想？
难道辛苦工作不如等着碰运气？
哪怕仅仅是为了让他们不要灰心丧气，他也必须要肯定他们所做出的努力。
“你们的工作不会白费。”他对龙-云鸿说道。“真正的财富是技能和人才，你们虽然没能找到盐，但却在这个过程中让特战队完成了从平民百姓向合格军人的转变，这比什么都重要！昨晚的营救任务里，你们已经把这段时间训练的成果展现了出来，事实已经证明了，你带出来的这支队伍是经得住考验，能打硬仗的队伍！更何况，你们调查清楚了周围一大片区域的情况，这也是很重要的成果，以后我们肯定是用的上的！”
他的话让龙-云鸿的心里终于好受了一些，两人一起看着工作人员从那眼卤泉里取了水样，小心地封装在几个瓶子里，然后一起向山坡上走去。
张晓舟一边走一边看周围的环境，找到了卤泉并不等于他们就马上解决了盐的来源问题。打井，取卤，烧卤，精制，即使是最简单最原始的盐井也有着众多的生产工艺。这片山谷里满是不知道多少年前落在这里的石头，严重缺乏树木，两侧的山坡都非常陡，按照严烨他们的描述，附近还有一种他们从没见过的肉食性恐龙在活动，要怎么开发这个地方，这真的是一个很严峻的问题。
但这毕竟是技术性的问题，交给技术人员去思考，提出方案，论证并且组织实施就行，真正让张晓舟感到头疼的，却是这件事情如何收尾的问题。
“赵树林身为生产二队的队长，无视联盟的纪律，放任和纵容手下的队员违反联盟的禁令擅自到丛林里去冒险，这是造成这起事件的最主要的原因，这一点应该是毋庸置疑的。他不但负有领导责任，也应该负有主要责任。”江晓华在进行了初步的调查后，把自己手上的资料汇拢起来，正在与联盟的管理层做一个初步的情况通报。
人们点了点头。
“胡有志和曹益民是这次擅自行动的倡议者和主要推动者，本来应该负有直接责任，但曹益民因为掩护其他人逃走而被杀，可以说死得很英勇；胡有志还在医院接受救治，情况不太乐观。他右腿大腿开放性骨折，失血太多，而我们现在没有输血的条件……”
“有可能会死吗？”梁宇问道。
江晓华点点头：“即便是不死，以后行动也会很受影响，毕竟我们现在没有条件给他做手术打钢钉取钢钉，只能上夹板让他自己愈合。那些断裂的肌腱和神经也没有办法处理。”
“另外一个人呢？”老常问道。
“颅骨骨折，脑震荡，但因为失血不多，反而没有他那么严重。但我们现在没有条件使用CT机，所以也没法知道他脑内会不会有淤血。”
“最坏的结果是什么？”张晓舟问道。
“段宏说，没有生命危险，但以后很有可能出现癫痫的症状。”
“那么，我们不考虑轻伤的那几个人，最好的结果是三人死亡，两人重伤并且有严重的后遗症。糟糕的结果就是四人死亡，一人重伤？”梁宇摇摇头说道。
“我们起码找到盐了。”高辉试图活跃一下气氛，虽然问题还没有扯到严烨身上，但他在这个事情里的责任肯定是抹不过去的。
“这是两码事！”果然，张晓舟马上摇了摇头。“找盐的事情和这件事情没有直接关系，要分开讨论，不能混为一谈。有功就赏，有错就罚，这个不能含糊，没有将功抵罪的说法。”
江晓华于是继续说了下去：“严烨身为生产一队的队长，无视联盟的禁令和规定，擅自采购装备和训练人员，多次擅自组织人员深入丛林冒险，虽然这次事件与他们没有直接关系，但如果没有他们的错误示范作用，生产二队的人也不会……但他在得知发生情况以后马上做出了应对……还在别人都忽视了线索的情况下发现了卤泉……张主席，他的责任我这边真的拿着很难办。”
所有人都皱了皱眉头，为什么在他身上总是会有这么多难题。
“他的问题我们最后再说，其他人呢？”张晓舟说道。
“生产二队的副队长朱永，明知严烨等人的行为违反了联盟的禁令，但却知情不报，甚至想方设法帮忙掩饰。还有机加工厂的负责人张四海，私自向严烨提供了用于丛林冒险的装备，按照供述，他还参与了一次严烨等人的行动，给他们提供了技术支持。”
“还有呢？”
“还有就是东木城里的普通成员了，全都存在知情不报甚至是积极参与的情况，但如果全部处理，打击面太广。而且他们全都积极参与了营救行动，付出了很多努力。我的想法是，如果要追究责任，到领导一级就行了，不要扩大到全体。”
他把自己的笔记本放了下来。
会议室里突然安静了，人们都习惯性地看着张晓舟，等他第一个表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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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1节 第254章 功与过（2）
张晓舟却也在等待着他们的意见。
对于严烨，他真的感觉头疼得很，毫无头绪。
带头无视联盟的禁令私自乱搞，不处罚是绝对不可能的，但怎么罚？这真的是一个难题。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自行其是肆意妄为了。”钱伟等了一下，见张晓舟没有开口的意思，便首先说道。“这小子就是个惹事精，之前那次就不说了，板桥的那次也是没有联盟的命令就敢乱来！本来板桥的事情就应该要处理他一下，但因为他立了功，板桥过来的那些人又替他求情，反倒让他减刑，甚至还因此而获得了一枚勋章！”
“现在想想，我们上次的处理方式真的大有问题！”他摇了摇头，对人们说道：“我觉得，他之所以会完全无视联盟的禁令，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就是因为上次他这样做以后非但没有任何惩罚，反而得到了他所能得到的一切！”
“这样发展下去，不管对他个人或者是对联盟来说都很危险！如果这一次他肆意妄为之后还是没有得到应有的教训，那我可以说，今后他更不会把联盟的任何规章制度放在眼里了！反正只要将功补过就没事，甚至还能得到奖励，那老老实实遵规守纪有什么用？不如按照自己的想法来！那么其他人呢？其他人看到他的情况，难道不会有样学样吗？”
所有人的默然不语，钱伟的话有打张晓舟的脸的嫌疑，当然也是在打所有人的脸。
把江晓华调查的结果压下来，不对外公布严烨在板桥事件中的所有真相，这是张晓舟的决定。
板桥来的那一千六百人的稳定在那个时候是一切工作的重中之重，把严烨擅自行动这件事情抖出来，只会让他们认识到联盟在一开始并没有真心想要接纳他们，甚至存在故意让他们这些人去做炮灰消耗沐东村力量的想法。而这样的想法一旦存在，就有可能给联盟收编这些人带来很多隐患和不确定因素。
在那个时候，做出这样的决定不能说是错的。但他们本应该在私下敲打严烨一下，让他明白自己所做的事情是错的，可惜的是，因为张晓舟在和严烨沟通的时候大吵了起来，反倒让这件必须要做的事情被放在了一边，最终并没有人去做。
因板桥事件给予严烨一枚勋章却是在座所有人的决定。
一方面当然是因为他在哪个事情里确实起到了重要的作用，表现出色。但另一个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的原因是，当时有一种说法在板桥来的那些人当中悄悄流传，说联盟根本就没有想要真正帮助他们这些人，只是想让他们这些人当炮灰消耗沐东村的实力，严烨的所有行为都是擅自行事。
老常一直怀疑这种流言是某个人蓄意散布出来的，但却没有足够的证据。当时决定给严烨那枚勋章，其实也有一部分的原因是要反击这种说法，向这些劳工表明严烨的行为是联盟策划和支持的结果。
张晓舟当时并不赞同这种做法，只同意因为之前的救援行动而给予他一枚杰出贡献勋章。钱伟对此犹豫不决，老常、梁宇、高辉和齐峰等人却都支持因为板桥的事情再给严烨一枚勋章，会议最终表决通过了这项决定。
每个人做出这样的判断当然都有各自不同的理由，例如高辉，他更多的只是想要帮严烨一把，而老常和梁宇则是从稳定人心平息谣言的角度出发。
但不管那时候的理由是什么，在现在看来，这枚勋章的授予或许真的像钱伟所说的那样，给予了严烨一个错误的信号，让他错误地认为自己的冒险和跨越底线并不是什么严重的行为，相反，是通向成功的捷径。
“但他毕竟是立了功的……”半响之后，吴建伟才站出来说道。“小江刚才分析责任的时候，说漏了我这一块的责任。其实我早就发现严烨那个队的伙食比其他队伍开得都好，经常都有肉吃，但我却没往这个方面想，一直以为他是在用自己的奖金从商店买肉去给他们改善伙食。”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其实这个事情很容易就能调查清楚，只要我多个心眼问一下，哪怕只是多嘴到商店去问一句，他们私下出去打猎的事情肯定就能被发现。但我一直都没有这么做，反倒一直在不断地鼓励严烨，拿他当标兵来激励其他队伍，现在想起来，这或许是他这么做的原因之一。他虽然有钱，但凭那些钱要一直给手下那么多人保证良好的饮食是不可能的，只能想别的办法。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之所以走到这一步，我的责任很大，甚至可以说是主要责任。”
张晓舟想安慰他一句，但他却摇摇头，苦笑了一下：“之前我和赵树林谈过，他之所以决定同意曹益民他们去铤而走险，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对这一点不服气，觉得自己只要能弄到肉就也能把队伍的士气带起来。生产一队私自打猎这个事情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很多人都知道这个事情，可以说是东木城公开的秘密，但我作为直接责任人，却一直都对此视而不见，甚至可以说是麻木不仁。发生这样的事情，我难辞其咎。但严烨这个年轻人，真的是人才难得……张主席，各位，这个事情他肯定有责任，但他毕竟还年轻，还不到十九岁，还有扭转过来的机会。我希望你们能够考虑到他的年纪，给予他改过自新的机会。”
“我们不是没给他机会。”老常也叹了一口气。“当初让他负责一个生产队就有磨磨他的性子，让他肩负起一些具体的责任之后慢慢成熟起来的想法，你一直在我们面前夸他，让我们都觉得他已经改过了。但他又搞出这个事情来……这个事情说小不小，但说大也不大，如果没有出这个事情，是在其他情况下被查出来，充其量也就是警告一下，最多不过开会批评一下，没收他们那些工具让他们检讨。但现在毕竟是死了三个人，还有一个生死未卜……难道就这样把始作俑者轻轻地放过去？就像钱伟说的，那以后谁还会老老实实遵守规定？”
“那几个人的死和他没有直接关系吧？他是一队的队长，难道还能管二队的人做了什么？”高辉忍不住说道。“严烨是有责任，但不至于扯到人身伤亡这一块上来吧？拿这个名义来处理他，就算不考虑他怎么想，其他人会怎么想？法律上好像对什么罪行都有个判罚范围，严烨在这个事情里的责任可以按照违反联盟禁令这个罪名重判，但怎么也不能拿那几个人的死来判他吧？”
江晓华这时候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但我们现在没有明确的规定，违反联盟禁令该怎么判，过失造成他人死亡又该怎么判？症结就在这里。这种事情从来没有过先例，哪怕想参照过去的法律都找不到参照的对象。”
人们讨论了一会儿，最后又安静了下来，等待着张晓舟的意见。
“我们先来确定其他人的责任，然后再参照处罚的力度考虑怎么处理严烨和他手下那些人吧。”张晓舟最后说道。
第502节 第255章 功与过（3）
“哥！！”一个小小的身影从人群里冲了出来，重重地扑在严烨怀里，让他所有的疲惫都像是消失了，他张开双臂抱着妹妹，突然什么话都不想说，只想让时间定格在这一刻。
之前两人因为严淇彻夜不归的事情大吵了一架，但在这个时候，所有的不快都早已经烟消云散了。
更多的人涌了过来，把自己的家人拥入怀中。虽然已经知道他们并没有出事，只有一个人手腕骨折，其他人都只是皮外伤，直接被送到医院去处理伤口，但很多时候，人们只有在亲眼看到自己的亲人之后，才会彻底放下心中的牵挂。
人群涌过来之后，唯一一个站在原地的人突然就被显露了出来，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愣了一下之后，转身想要回到楼上去，却被严淇跑过来拉住了。
“佳佳姐一直在陪着我……”严淇说道。
严烨惊讶地看着她们，她们，她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邓佳佳的脸涨的通红，想要从严淇手中挣脱出去，但严淇却死死地拉着她的手，不让她离开。
“哥哥你这个大笨蛋！还不快点过来！”
其实经过李雨欢一晚上的开导，她心里那点别扭早就已经没有了，只是第二天一回来就被严烨黑着脸骂了一顿，于是又和严烨闹了起来。在严烨等人去救人而失踪的这段时间里，别人都是一家人在等一个人，她们俩个在挂念和等待同一个人而又孤身一人的女孩，很自然地就消除了隔阂，相互依靠。
严烨马上大步走了过来，他迟疑了一下，然后张开双臂抱住了邓佳佳，她微微地挣扎了几下，最后终于放弃了这样的努力，同样紧紧地抱住了他。
眼泪不知怎么突然流了出来，但她却只感到如释重负的温暖。
“你们两个，不要有异性没人性啊！”严淇突然在旁边酸溜溜地说道。
严烨笑了起来，放开一只手，把她也拥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
东木城的两支队伍都被通知停工整顿，人们在忐忑不安中等待着，很快，就有人来带走了赵树林和他的副手。
“说是暂时解除职务，等待裁决庭审判。”很快就有包打听从二队那边回来告诉他们。
大家的脸色都有点难看。
这也算是应有之义，毕竟死了三个人，胡有志的情况还一直没有稳定下来，说不好突然就死了。赵树林作为队长，批准他们这些人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贸然进入丛林，说难听点就是严重的渎职，被审判也是应该的。
但大家却没法不把这个事情联想到自己身上。
因为从本质上说，赵树林和严烨级别完全一样，所犯的错误性质也完全一样，其中的差别只是一边出事一边没出事，严烨做了不少前期准备，人员、装备、训练都投入了大量的精力，而他们那边根本什么准备都没有，直接就出动了。
“这些家伙真是害人不浅！”王云海用一把军刀在地上随手切着一块木头，把它砍成小块然后随手扔进火堆，忐忑不安地说道。“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啊！搞成现在这个样子……真是害人害己！”
“都已经是这个样子了，说这些也没用了。”一个小队长说道。“好歹小严队长马上就去救他们，而且还找到了盐，应该会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