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中之马的魔王
严烨其实不擅长干这方面的工作,但他比其他人好的地方在于,当初联盟建立第一个开发点的时候,他作为张晓舟的助理,参与了不少策划和实施的工作,即便是没有资格参与决策,张晓舟、老常和钱伟是怎么考虑问题,怎么解决问题,怎么安排工作的,他多多少少看在眼里。这时候依葫芦画瓢,不说有多好,至少不比别人差。
而另一方面,他在板桥为这些人所做的事情,板桥这些人多多少少都知道,尤其是那些跟他一起留下来断后的人,听说他来这里当队长之后,想方设法找关系托人情报名来了他的这个队里,这让他在下命令的时候,执行力比其他三个队的队长要顺心多了。
联盟的那些开发经验和规章制度他也比其他队伍的队长更清楚一些,这样一来,四个队同时开始组建队伍,他比别人先完成;同时开始培训,他又比别人效果好;等到正式开始丛林作业,他这个队的生产效率和事故发生率也比另外三个队好得多。
吴建伟和秦继承都对他赞不绝口,夏末禅也亲自到他这边来调查走访,专门给他这个队写了一个事迹报告。
到了这个份上,严烨的心终于沉静了下来。
就像邱岳说的,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默默地积聚力量,等待适合的机会吧。
“哥!你看这些都是我抓的!厉害吧?”严淇兴冲冲地提着一个小桶向他跑来,在她身后跟着一群半大小孩,个个都可怜吧吧地盯着严淇手里的桶。
严烨接过来看看,严淇的桶里几乎装了三分之二桶各种各样的虫子,密密麻麻地在里面爬来爬去,而其他人的桶里却都是空的。
“你可真棒!”他由衷地说道。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严淇这个本来胆小怕事的女孩子变成了孩子王,成天带着一群比她小的孩子到处惹事。偷鸡摸狗的事情做了不少,可因为她比较有分寸,从来没真正惹出过什么大事,反倒把一群熊孩子管得服服帖帖的没捅出什么大篓子来,加上她身后又有原来的新洲团队,现在教导队和特战队的那些人撑腰,也没有什么人敢说她。
有时候严烨也觉得奇怪,因为在他的认知当中,妹妹还一直都是那个拖着鼻涕流着眼泪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小屁孩,还是那个什么都不敢,像小白兔一样柔弱的女孩,怎么会突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但在这个世界,欺负人总比被别人欺负好,他也就漠视甚至是鼓励她继续这么做了下去。
严烨的表扬让严淇高兴了起来。“哥,等会儿我们把这些烤了吃吧?”她兴奋地说道。
她身后一片失望的吸气声。
“烦死了,你们跟着我-干什么?快滚去吃饭了!”
“我下午还有事要做。”严烨急忙摇摇头说道。“你们吃完午饭就赶快回去吧!这么多,我们俩怎么吃得完?分给你这些小伙伴吧!”
“他们才不是我的伙伴!”严淇皱着鼻子说道。“行了行了,哥你先去吃饭吧,别管我们了。”
但在严烨和其他人一起往食堂走去时,却听到身后马上就乱成了一锅粥。
“都别挤!说了会还给你们的!”
“这条最大最肥的是我抓住的!”
“你乱说,你的是这条!这条明明是我抓住的!”
“再叫就不还给你们了!不就是一条虫子吗?再闹?再闹以后就别跟着我了!”严淇不高兴地威胁着他们。“这只甲虫是谁的?我怎么不记得了?”
“是我的!是我的!”马上就有人慌张地说道。“还有这只死掉的蜘蛛蜘蛛也是我的!”
人们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第425节 第178章 新人(3)
“夏主任,又写稿啊?”
负责康华医院安全保卫的民兵打着火把从门口走过,看到这间办公室有火光,便过来看看是不是起火了。结果还是和昨天一样,夏末禅一个人留在里面点着油灯写东西。
“恩恩。”夏末禅点点头,思路一下子被打断,让他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他正在写的是一篇关于联盟优越性的文章,这样的文章几乎已经是宣教部的八股文。邱岳主持宣教部工作的时候,几乎每一期宣传栏都要有三四篇这样的文章。
这种东西人们其实并不是很爱看,但邱岳很快就开始往里面夹杂一些关于其他两个地方的秘闻之类的东西,要么就是笑话,有时候甚至有点隐晦的黄段子,吸引着人们的关注点,让他们不知不觉地就把这东西看进去了,甚至还会在茶余饭后拿出来当成段子和趣闻反复的讲。
这种半真半假,只能归到故事会去的东西在夏末禅看来简直就是精神垃圾,但由他主导的新的一批文章在追求真实性的同时,却也失去了趣味性,宣传效果大打折扣。反馈上来的结果让他的信心大受打击,大多数人都觉得,这几期宣传栏没什么意思了。
这让他不得不重新回头研究之前邱岳搞的那些东西,这才发现,要想把自己想要传递给大众的东西编成段子,变成故事,让他们不知不觉就看进去,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关键是,能用的段子和笑料之前都已经被用过了,现在要编新的东西出来,难度已经完全不同了。
一期宣传栏的文章至少要有八到十篇,眼看他上任之后的第三期马上就要出了,现在定稿的却只有五篇。
他感觉很挫败,他很清楚,那些人一定在偷偷地看他的笑话,这让他忍不住生出了想要放弃的念头,但张晓舟的鼓励和对于那些人的愤怒却又让他不甘心就这么认输。
其实一开始并不是这样的。
他刚刚掌握宣教部的实权,惩教科就有人来给他送份子,这让他既惊讶又愤怒。
都已经是什么时代了,还有人敢伸手干这种事情?
于是他顺藤摸瓜,查出了这些通过克扣学习班和劳教所那些受罚者的伙食获利,私下接受好处给犯人区别对待,甚至悄悄把那些受惩处的人劳动产出的东西拿来私分的行为。
他马上就把这件事情上报到了张晓舟和老常那里,这让他们大为震惊。张晓舟马上就组织了裁决庭,并且亲自参与调查,结果发现这些人这么做已经不是最近的事情,而是在宣教部成立后不久,惩教科开始运作之后就已经开始了。只是因为他们行事的程度还不算太严重,得到的东西也分给了宣教部的大多数实权人员,这件事情就一直在宣教部内部心照不宣,被当成了一个隐性福利。
张晓舟被气得不轻,他和夏末禅一样,无法相信这种时候还会有人控制不住自己的贪欲,也无法相信自己管理下的联盟竟然会出这样的事情。
他专门组织所有联盟公职人员开了一次会进行宣传,教育大家要引以为戒。所有接受过这些东西的人都被要求退赃,几个当事人要么被辞退,要么当众承认错误留用察看,情节最严重的两个人,甚至被判劳教惩戒三个月。
就连邱岳也被这个事情牵连,但他直接在会上当着所有人的面进行了深刻的检讨,甚至潸然泪下,让准备借机发难的老常也不好再继续下手。
联盟借此在整个系统内进行了一次自查自检的活动,还在广场上专门设了一个举报箱,鼓励大众对类似的贪污腐败行为进行举报。
在此之后,整个联盟的风气都为之一振,尤其是在宣教部,在惩教科,新人老人都改变了工作作风,风气大为好转。
而夏末禅后来又自己带头,号召所有宣教处的工作人员轮流到板桥来的那些新人所住的区域去义务劳动,每天都去帮助他们解决困难,也得到了这些新加入联盟者的一致好评。
他所做的这些事情让张晓舟非常高兴,甚至好几次在人们面前表扬他,认为自己没有用错人,要求大家都像他学习。
他也大受鼓舞,准备清扫之前邱岳带来的暮气和世故的风气,按照张晓舟的设想把宣教部的工作带起来。
但很快,等到这一阵风过去,夏末禅就发现自己做事情变得困难了起来。
人们不敢当面顶撞和质疑他,但各种各样鸡毛蒜皮的事情却多了起来,不管他布置什么工作,总有一大堆问题,一大堆抱怨在等着他。人人都磨磨蹭蹭,不管干什么都有一大堆理由,一大堆意见。
让他更加不能接受的是,也许宣教部内部的那些人是因为他拿自己人开刀,少了灰色收入,增加了工作量而对他不满,但其他部门的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你得罪的人太多了。”终于,一个之前和他关系不错的年轻人悄悄地告诉他。“现在物资这么紧张,谁都指望着能够凭借手里的权利稍稍弄点东西补贴一下,结果被你这么一弄,张主席一下子管严了,什么指望都没有了,你还指望他们给你好脸色?再说了,大家来联盟做事,自家的地都只能让老婆带着老人孩子料理,下了班都忙着赶在天黑前去打理一下。你偏偏搞什么义务劳动,这不是在打他们的脸给他们难堪吗?如果你是他们安澜的人,大家也许还不敢搞这些小动作,可你一个外来的,没根没底的,搞这些不是自己找不痛快吗?”
这样的结果让夏末禅很难接受,自己反对贪污,反对徇私舞弊,身体力行搞义务劳动,这都是他身为宣教部主任的职责所在,也是做人做事的基本操守。可为什么,人们却这样对他?
“你自己注意一点儿吧,也许过了这段时间,等风头过去,大家就不会这么针对你了。但你真的该收敛一点了。之前那个事情已经做了没办法,义务劳动这个事情真的别再搞了。再这么下去,你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夏末禅真的不服,但他也只能向现实屈服。
但那些人却并不买账,气焰反而越发嚣张了起来,他们非但不收敛,反而经常说起邱岳的好处来了。
“要还是邱主任负责这个事情,内容早就定下来了,哪用搞到现在?”人们故意在他附近这样说道。
“就知道整人,就知道埋头傻干,还真以为这些事情什么人都能干啊?”
“夏副主任,我家小孩发烧了,我能不能回去啊?”有人问道。
马上,其他人的各种各样的理由也出来了。
眼不见为净,他干脆把他们全都放了回去,自己一个人留下来继续写。
张晓舟对他的期望太高,也把他抬得太高,反倒让他无路可退了。
“怎么还在忙?”张晓舟的声音突然出现在门口,他慌张地站了起来。
“写点稿子。”他低声地说道。
“写稿子?其他人呢?”张晓舟微微皱了皱眉头。
“都有事,我就让他们回去了,反正最后也是从我这里统一出口,他们也帮不上忙。”
张晓舟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夏末禅的情况他并不是一无所知,但他怕自己介入得太多,让夏末禅有想法,挫伤他的自尊心。
但现在看来,他始终还是太年轻,有些问题考虑得太简单,也太钻牛角尖了。其实很多时候,向别人求援并不代表自己无能,也是一种完成任务的方法。
更何况,他还专门告诉过他这一点。
“你上任后的第三期?”
夏末禅点了点头。
“我看看行吗?”
夏末禅在桌上翻找了一下,把已经确认的稿子递了过去。
张晓舟于是静静地看了起来,房间里只有一盏油灯,光线不强,两人只能挤在一张桌子上,夏末禅心里彻底乱了,一句话,一个字都写不出来了。
“只有五篇?”张晓舟很快就看完了手上的稿子,有些惊讶。
“其他稿子还在审。”
“拿来我看看。”
夏末禅犹豫了一下,把这几天部下们交来的稿子递了过去。
明显的粗制滥造,敷衍了事。这让张晓舟忍不住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他们就一直这么敷衍你?之前也是这样?”
夏末禅摇了摇头,但不久后,他便忍不住说道:“张主席,我真的没有办法干这个事情……”
“是哪些人?”张晓舟问道。
夏末禅摇了摇头,突然觉得有些心酸。
“怎么?”
“是大多数人。”夏末禅终于说道。“张主席,我辜负了你的期望,但我真的是没有办法……”
“给我几个名字。”张晓舟说道。“就算是所有人都故意让你难做,总有挑头的几个吧?把他们的名字告诉我。”
“张主席,我已经让很多人不高兴了,如果再来一次,我真的……”
“你觉得自己做错了?”张晓舟问道。黑暗中,夏末禅却看到张晓舟的眼里像是有种火在燃烧着,很黑,很亮。
“还是你觉得我们做错了?”
夏末禅用力地摇了摇头。
“在我们以前的那个世界,我们对这些东西无能为力,因为我们太过弱小,无力去影响其他人,也没有办法改变社会的风气。但来到了这个世界,重新开始,我们决不能让这样的陋习再继续下去!来到这个世界是一种不幸,但我们这些活下来的人是幸运的,因为我们有机会开始另外一种生活!也许会很辛苦,会很艰难,但绝不应该卑鄙,贪婪,自私。我们已经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难道我们还要像以前那样活着?”张晓舟对他说道。“你有纸笔吗?这篇文章我来写!”
夏末禅愣了一下,把自己面前的稿纸和笔递给了张晓舟,看着他坐在自己对面奋笔疾书,他脑子里突然又重新活动了起来,那些滞涩的字句突然通顺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又有脚步声传来,夏末禅抬起头,却看到了李雨欢的脸。
张晓舟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李雨欢把食指放在嘴边,示意让夏末禅不要提醒他,随后把自己手中的油灯轻轻放在桌上,让他们的光线亮一点,随后轻轻地走了回去。
不一会儿,她送了两碗玉米粥过来。
“嫂子……”夏末禅终于坐不住了,慌忙站了起来。
李雨欢笑了起来:“你要是饿了就吃碗粥,继续写你的,不用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