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中之马的魔王
但这些都只是张晓舟和老常的猜测，他们俩被康祖业的手下带到隔壁的那幢楼，关押在三楼的一个房间里，门口有两个持刀的人守着，这让他们说话的时候也只能把声音放得很轻。
“康华医院的情况比我们想象得更复杂。”老常低声地说道。“来的时候我向樊兵打听了一些东西，他们这里的所有物资都被赵康和他老婆控制着，控制得很死，除了他们和他们的亲信之外，没人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少东西，每天每个人消耗的物资都定量发放，这让人们对他们非常不满。”
“也许康祖业就是利用了这一点？”张晓舟说道。
康华医院内乱是他很愿意看到的事情，但如果这场风暴发生在他们身边，甚至是以他们为起点，那就绝不是什么好事了。
最好的情况是，无论赵康和康祖业中谁最终获得胜利，都把张晓舟视为一个可以使用的人选——从康祖业的行为来看这或许有可能成为现实。但张晓舟在那个时候又必须面临一次艰难的选择，是不是要和他们虚与委蛇。而安澜大厦究竟能不能因为这次风暴而幸免于难，这真的很难预料。
最糟糕的结局则是康祖业把他们杀了祭旗，以此来证明自己夺权行动的合法性，然后把夺取安澜大厦的物资作为聚拢人心的功绩。这样的可能性虽然不大，但同样存在。
“我们要想办法逃出去。”老常说道。“趁他们内乱。”
张晓舟却摇了摇头。
“那样的话，我们来这里就没有任何意义了。”他对老常说道。“等到他们内部的问题解决，安澜大厦还是要面对他们的威胁。”
“但我们那时候已经有时间去说服其他团队……”
“也许我们能说服他们，也许不能。”张晓舟说道。“但如果我们能够利用康华医院的这次内乱，一切就会简单得多……”
“怎么利用？如果我是他们，在事情解决之前，绝对不会让我们俩出这个房间一步，更不会让我们接触任何人。我们在这里就是瞎子和聋子，虽然知道外面一定在发生什么事情，但却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做不了。”
张晓舟摇了摇头，他有一种感觉，樊彪很乐于看到这样的突发情况，并且肯定想要在其中获利。他这个游离于赵康和康祖业之间的人，或许会成为这件事情中的一个推手。
“他们不太可能杀得血流成河。”他对老常说道。“如果是那样的话，对我们来说就简单了。康祖业根本不用借我们来的机会发难，选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偷袭把反对派杀光就行了。但他如果这么做了，以后自己手下的小弟有样学样把他杀了他该怎么办？消耗的人手去哪里补充？受伤的人怎么处理？赵康手上的人也许比他少，但管着物资，收买的死党也不会少。他们之间的斗争应该是制造内部的舆论，比谁的声音大，谁更占理，谁支持的人更多。”
“所以我们的到来就成了一个抹黑赵康的借口？”
“应该只是个发作的由头。”张晓舟说道。
他回想着会议室里当时泾渭分明的两拨人的样子，站在赵康身后的多半是白白净净的城里人，而站在康祖业和许俊才身后的却显然都是皮肤黝黑的劳动者，当时只觉得有一种奇怪的违和感，但现在回想起来，双方却明显是难以相容。
这或许是他们最终越行越远的原因之一？
两人站在窗边看着隔壁医院的医技楼，却什么都看不出来。既没有发生明显的流血*事件，也没有大声的喧哗，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这种强烈的反差让张晓舟和老常越发不安，老常观察了一下窗外，窗下有一道大约五厘米宽的屋檐，如果要逃的话，这或许会是一条出路。
整整一个下午都没有人来管他们，桌上放着一个水壶，还有两个杯子，两人喝了水之后分别去上了一次厕所。张晓舟以为会在那里碰到某个人等着和他接触，但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到吃晚饭的时候，门终于打开，康祖业走了进来。
“康……康队长。”张晓舟对于称谓迟疑了一下，最终这样说道。
“怎么？一会儿不见就不把我当大哥了？”康祖业的脸依然是那么笑眯眯的，但张晓舟和老常绝对不会把他看作是一个一般的小老板了。
“不敢，不敢。”
“张老弟啊，不瞒你说，我和你真的是一见如故，之前那些话也不是糊弄你，真的是有感而发。”康祖业自来熟地坐下，对张晓舟说道。
这样的话让张晓舟很难回答，只能点头。
“你别看那个赵康文文静静的样子，其实他不是什么好人。”康祖业继续说道。“康华医院以前是干什么的你应该知道？坑蒙拐骗！一般的小病进来，不被当成大病重病治一次，不花个几千块你根本就不可能出去！但你如果真的有什么严重的病，到了他们这里基本上查不出来，等到你知道，已经过了能治的时候了！”
他不停地摇着头，看上去义愤填膺。
“这些人心比阴沟还黑啊！”他对张晓舟说道。“这个地方刚刚建立起来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你应该知道？”
张晓舟只能点头。
“都是和我们一样的人啊！他们就能下得了手去！真是灭绝人性！”康祖业说道。“我也不怕告诉你，我和他是有矛盾，主要就是因为这些事情！来投奔我们的人很多，好多都是拖家带口的，求我们收留。人心都是肉长得啊！那种惨状，谁看了不心软？可他们那些人就是铁石心肠，不但不收人，还一次次地往外打！我实在是看不下去，劝过他几句，他就开始记恨了，想着法的排挤我。要不是老许和下面的兄弟们撑我，我大概早就被他给阴了。”
张晓舟隐隐约约地觉得他对自己说这些东西的意图并不简单，但主动权在康祖业那一方，他实在是没有转换话题的权力。
“这次要动安澜那边，也是他的意思。”康祖业继续说道。“我和老许都劝，但他非要说存粮不够了，得想办法弄。尤其是想从你们那里弄种子。”
他的话突然停顿了下来，张晓舟知道这是在等他表态，他只能顺着康祖业的话骂了两句。
“今天我和他算是撕破脸了。”康祖业点点头说道。“他的心思我明白得很。当初把樊彪他们那班混混都接收进来，图的是什么？不久是想捧他起来和我斗？但混混就是混混，都是烂泥，糊不上墙的。樊彪也算是个有眼力的，知道谁是好人谁是坏人，知道跟着谁更有前途，没有站在他那边。”
这话说得大有问题，樊彪是混混的话，当然是谁坏站在谁那边，当然，这样的话张晓舟绝不可能说出来。
“他这次又想故技重施……张老弟，你以为他真的看重你？他只是想借你的手练他的人，等到有个样子，你以为他会信任你？还不是一脚把你踢开！这个人谁也不信，只信他自己。”
张晓舟只能赔笑。
“张老弟，我一看你就是个做大事的人。我就喜欢和你这样的人交朋友！来！吃饭吃饭！”康祖业让人把吃的东西送上来，时局如此，也没有什么可吃的，唯一奢侈的大概是新鲜的豌豆尖和瓜叶做成的蔬菜，而那些罐头中，有两个明显是张晓舟之前送给他们的礼物。
饭局上也一直是康祖业在主导话题，张晓舟和老常摸不清他的意思，只能尽量顺着他的话说。
酒足饭饱之后，康祖业终于把自己真正的意思说了出来。
“我算是看透了，只要赵康在一天，我们大家都没有好日子过。不管是我们康华还是你们安澜，全都一样！”
张晓舟愣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康祖业把他之前送给许俊才的那把军刀放在了桌上。
“老弟，你杀那些恐龙也是为了替城北这些父老乡亲们除害吧？”他低声地问道。“我保证，以后康华和安澜就是兄弟，大家在城北这块地方，共进共退！”
“康大哥……”张晓舟的喉咙一下子干涩了起来。
“你好好考虑一下吧，晚一点我会安排人来找你，大家合计合计该怎么动手。你连恐龙都杀了，这种小事算什么？”康祖业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步地走了出去。
第193节 第192章 杀局
康祖业就这样走了出去，丝毫也没有给张晓舟拒绝和推脱的机会，几个小弟进来把他们吃剩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收了出去。
门重新关上了。
张晓舟和老常看着桌子上的那把刀，沉默不语。
“这件事情我不会干的。”张晓舟说道。
这么明显而且毫不遮掩的借刀杀人之计，即使是没有脑子的人也看得出来。他们如果真的去杀了赵康，可以想象，康祖业便既占据了大义名分，又消灭了竞争对手。赵康和他有私怨，但他是被张晓舟他们这样的外人暗杀，对于他来说就没有任何名声上的问题。
到时候他把张晓舟和老常杀了替赵康报仇，名正言顺地掌控康华医院，甚至可以凭着这个借口，理直气壮地把安澜大厦灭掉。
“我就怕，你不想干也得干。或者说，即使你不干，他也会让人干了然后硬栽在我们头上。”老常阴沉着脸说道。
这样做的可能性也极大，不，简直就是一定的。
康祖业绝对不会把成事的希望寄托在他们俩的身上，他们愿意杀了赵康那自然是好事，但如果他们不肯，康祖业绝对也会安排后手。
两人对于这样的困局简直束手无策，这幢楼的下面现在多了两个人守卫，他们面对着这道窗户，显然是在防止他们逃离。与刚才相比，唯一的依仗是多了一把刀。
但张晓舟再有勇气也不会相信自己能变身成赵子龙，单枪匹马在康华医院这个地方杀个七进七出。
“要和他谈。”张晓舟说道。“拖时间，然后想办法和赵康的人联系上。”
“难。”老常说道。
他们现在基本上就是待宰的羔羊，康祖业唯一留着他们的理由就是要让他们在赵康死后到达现场，成为凶手。
“所以要和康祖业谈。”张晓舟说道。“答应帮他杀赵康，但不能用他的办法，要我们自己来。”
这是他唯一想出的死中求活的办法。
即便是有限的人身自由也比现在这种情况好，哪怕只是让康祖业在他们杀赵康前给他们几分钟自由活动的机会，也比现在这样茫然无措地等死要好。
有时候，即使只是几分钟的时间，也能彻底扭转一件事情的成败！
他们俩于是安静了下来，闭着眼睛养精蓄锐，准备接下来的事情。
天蒙蒙黑，突然有人走了进来。
是樊彪！
他是康祖业派来的人？
“康队长让我们来商量一下今天晚上怎么做事。”他目无表情地说道，同时把一名精瘦的男子介绍给张晓舟他们。“这位是刘广，他是康队长的小老乡，我们商定的结果他会回去向康队长汇报。”
他的表情让张晓舟马上明白了他所面临的问题，两人在这个事件中所处的位置其实是一样的，第一优先级别是让张晓舟动手，如果他不动手，那这就是樊彪的事情。这个锅康祖业终究是不会跳出来背，承担这个责任而去死的人，要么是张晓舟，要么就是樊彪。
为了保证自己在康华医院的地位和利益，樊彪必然只能选择想尽办法逼着张晓舟动手。
真是好算计！
“今天晚上？赵康那里难道不会有戒备？是不是太急了？”老常说道。
“康队长的意见很明确，夜长梦多，既然已经想好了要动手，那就是今天晚上，这一点绝不能改。”樊彪说道。
“我们的人会去闹事讨要物资，把赵康的人引到医院正面的楼梯那儿。”刘广说道。“闹一两个小时也没有问题，剩下的就是你们的事情了，我们既不知道，也不管。”
“张队长你可以从东侧的窗户爬进去。”樊彪说道。“里面的结构图我一会儿画给你看，赵康住在五楼，但是正面有人闹事他一定会出来处理。你可以选择潜入他住的地方，或者是守在半路偷袭干掉他。他们上下楼已经很熟，一般不会用火把或者是打手电，你躲在暗处，他们应该发现不了。”
他们显然已经有了大致的计划，所谓的商量，其实只是强迫他接受。
“如果我们失手了呢？”张晓舟问道。
“这你不用管，只要你制造了混乱，会有人补上的。”樊彪说道。
补位的多半是他的人，要么就干脆是他。
“那么，我们怎么撤离？走哪条路？”张晓舟问道。
樊彪看了看刘广：“只要杀掉赵康，康队长的人就会马上进来控制局面，到时候你混在人群里逃出去就行了。”
张晓舟笑了起来。
“彪哥，你这是在开玩笑吧？”
“开什么玩笑？！”
“我们要是真的杀了赵康，康队长能很轻松地把我们保下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刘广站了起来。“你这是不信康哥了？”
“我不是不信，但我怕那个时候，群情激愤之下康队长也没有办法违逆民意，只能挥泪斩马谡。”张晓舟说道。“于情于理，我们都不应该留下给康队长制造麻烦。如果我们逃了，大家都不难做，这不是很好吗？”
樊彪眯着眼睛看了看他，张晓舟觉得他的目光里别有意义。
“你要怎么逃？”刘广却冷笑了起来。“外面黑灯瞎火的，你跑出去了也是喂恐龙。”
“如果被恐龙吃了，那也是我们俩运气不好，不怪康队长。但我宁愿去试试运气，也不想让康队长为难。”
“那不行！”刘广说道。
“那就不好意思了。”张晓舟说道。“同样是死，那我宁愿死在这里。”
“你！”刘广狞笑了起来。“你以为现在还由得了你吗？”
“我觉得这恐怕不会是康队长的本意，说不定是他贵人事多，一时没顾过来。”老常在旁边打着圆场。“他一看就是那种义薄云天的人，说不定早就把我们的退路想好了，只是因为太忙，一时忘记了说。这位大哥，你看，是不是问问他？反正也只是一句话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