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与鱼
歌莉娅揉着眉心，“每个人的生命都是平等的，牺牲一个人去救另外的十个人，这难道就是合理的吗？”
“没有征询他们的同意，不在乎他们的感受，生命难道是这样苍白的数字可以衡量的吗？”
恩兹沃斯摇头，“你说的对，每个人的生命都是平等的，就算是天使，也不能衡量是否应该牺牲一个人去拯救十个人，但是，”
天使抖了抖翅膀，“这是牺牲几百人，来拯救数万人，甚至数十万人，所以，尽管知道这不正确，我依然会去做。”
“知道错误而坚决不去做的，那是圣人，我只是个天使，所以我会犯错，会流血，甚至会死亡，会陨落。”
“三千年了，我思念我的故乡，思念我的朋友，思念圣城的空气，思念主的辉光，思念那里的一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甚至觉得，我封印撒塔尼亚的举动是错误的，我为这个生机勃勃的世界埋下了巨大的隐患——”
“所以，你被污染了？”卡米拉走上前，轻声道。
恩兹沃斯扬起似哭非笑的笑容，“嗯，我被污染了。”
卡米拉伸手抚摸恩兹沃斯的翅膀，在这光芒四射的羽翼上，隐隐约约有些模糊的黑雾，羽翼的末端，更是有些羽毛已经变成了黑色。
只不过因为羽翼上的光芒太盛，其他人都没有发现。
卡米拉看到了，他的圣光亲和度很高，而且感知过人。
恩兹沃斯自从现身之后，就有奇怪的违和感，当他全力观察之时，就看到了那些有异样的羽毛，恩兹沃斯并没有刻意隐藏，只是没有人愿意迎着光芒去观察她的羽翼而已。
“不知道是在和撒塔尼亚的日夜相处中，被她的气息侵蚀；还是在这凡世间停留的时间太长，被世俗的恶念污染；或者是我的自我怀疑，动摇的信仰，害怕的情绪，总之，如你所见，我现在的状态并不好……”恩兹沃斯伸手从翅膀上扯下一根羽毛，这是一根几乎被全部染黑的羽毛。
“当我发现这个状况的时候，我做下了这个错误的决定，而这些凡人的牺牲，则让我的污染更进一步——”
“所以，我必须尽快回到圣城，一个被污染的天使，加上一个解开封印的大恶魔，对于神佑大陆来说，这是绝对的灾难。”
说这些话的时候，恩兹沃斯的表情已经快要哭出来了。
“我是最上位的六大炽天使之一，我是蒙受主的恩宠的拉斐，我是最强的治愈天使，我是……”
随着恩兹沃斯这样的话语，她翅膀上的黑色越来越多，但是天使少女却只是双手掩面，无声抽泣。
“天使大人……”艾玛面上带着担忧。
歌莉娅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奇怪，这个天使，原来遭遇了这样的事情吗？
难怪她用出了这样的手段，这样称之为“恶”也不过分的手段。
圣光中最高位的六个炽天使之一，却在舍身封印恶魔这样的自我牺牲中，染上了堕落的颜色，这对于她虔诚的信仰，对于她炽天使的身份，都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然而，天使少女无处倾诉，在这空旷的岩洞之内，三千年没有生灵的降临，她只能面对逐渐苏醒的死对头，在日夜的焦虑中却毫无办法，
这样死寂的绝望中，她，已经做出了最好的选择吧？
歌莉娅叹了一口气，却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无论如何，轻视人命的做法她都是不欣赏的，就算有着这样的苦衷——这样的苦衷，还能说什么呢，只能选择原谅她？
自己又不是正义的伙伴，不是说非要为那些死去的人讨回公道，只是，只是这样的做法，实在有违她的价值观，才忍不住谴责之心。
卡米拉摸着她的羽翼，温暖的圣光从指尖直入心底。
力量所表达出来的也是使用者的根性，恩兹沃斯，也许是一个温柔的天使。
她这样的做法，或许也是对更大多数人的温柔吧，而且，她也背负了这些恶果。
“天使小姐，你还是抓紧时间回归圣城，这种情况要抓紧时间处理吧？”卡米拉轻声道。
“那，那，我可不是一个爱说谎的天使……”恩兹沃斯可怜兮兮地说。
卡米拉道：“只是情非得已，我们能理解。”
“那些因此牺牲的人，我都有好好祷告，解脱他们的灵魂。”天使小姐双手合十。
“嗯嗯，这可是天使的本职呢。”卡米拉点头。
“那，你，你不会因为这些事情讨厌圣光讨厌天使吧？”恩兹沃斯抓住卡米拉的手，眼睛里水汪汪的，带着无尽的期待。
其实，作为魔女来说，卡米拉和天使应该是敌人的。
他是在低到尘埃的生活里开出的鲜艳之花，从小经历那些恶劣事件的时候，并没有天使，甚至没有圣光教众来拯救他的生活。
倒是那些富人和贵族，拿着教会出售的赎罪卷就能肆无忌惮地压迫其他人，造成多少悲剧。
卡米拉，从什么角度来说，都不喜欢圣光教派，也不喜欢天使。
不过，看着眼前可怜兮兮的天使少女，善良的少年还是点了点头，“我不会讨厌天使的。”
就当做是对她的安慰吧。
恩兹沃斯舒了一口气，她突然按住卡米拉的肩膀，右手用力，拉下他肩膀上的衣服，然后，当法袍滑落，露出卡米拉光洁肌肤的时候，天使少女张开嘴，用力咬下。
嗷——
在卡米拉猝不及防，歌莉娅来不及阻隔的时候，恩兹沃斯咬上卡米拉的肩膀，用力之深，甚至咬出了一丝血痕。
天使一个后跳，躲开歌莉娅推过来的手，松开嘴的时候，似乎还舔了一下卡米拉的肌肤。
“你在干什么？”
“你在干什么？”
歌莉娅和卡米拉同时发问，少年拉着法袍，重新遮挡住肩膀。
这个古怪的天使，又想干嘛？
恩兹沃斯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这个，你叫做卡米拉对吧，真是个温柔的孩子，这个只是我留下的印记，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我这不是要回归圣城嘛，以后如果你遇到了危险，按住这个印记用力呼唤，我或许会降临哟。”
肩膀上的痕迹透出了隔着衣服都能见到的圣光，证实天使的话语或许不虚。
“我向这片土地的生灵，向所有在这个计划中牺牲的人，予以诚挚的歉意，对不起，因为我的错误，让他们遭受这样的苦难！”
恩兹沃斯张开羽翼，双手合在胸前，深深鞠了一躬。
然后，天使拉过艾玛，柔声道：“跟你的爷爷道别吧，我们要离开了。”
艾玛拉着吉格的手，双眼直视吉格苍老的面容，“爷爷，接下来的日子，艾玛不能陪您了，您要好好活下去，连同艾玛那一份，拜托了。”
容貌并不美丽的少女眼睛里是认真的光，吉格只能哽咽着点头。
“你们要怎么回到天使的圣城？”歌莉娅问。
恩兹沃斯道：“当天使死亡的时候，就会回归到圣城的转生池重生，我剩余的力量已经不足以打开天堂之门，只能用这个办法回去了。”
简而言之，就是死亡回城。
“那艾玛？”卡米拉问道，“艾玛还不是天使吧？”
这种办法对她来说不适用吧？
恩兹沃斯抱住艾玛，闪光的六翼包裹住病弱的少女，“我会用我的灵魂保护她，带着她一起传送到转生池，毕竟是六大最上位之一，尽管现在是虚弱期，这种事情，还是能做到的。”
“我还是认为，你的做法是不正确的。”歌莉娅道。
恩兹沃斯点头，“你可以坚持你的认知，我无权干涉，这确实是错误的做法，但也是我最后的选择了。”
“你可以呼唤圣光教派的人。”
“那样会惊动撒塔尼亚，更何况，圣光教派的天使，不该做出这样邪恶的事。”
“再见！”歌莉娅挥手。
“再见。”恩兹沃斯平静回应，然后她看着卡米拉，“记住，如果遇到危险的时候，请呼唤我的名字，拉斐·恩兹沃斯，我会降临予以你天使的庇护。”
卡米拉无所谓的摆手，反正他才不会呼唤这个天使的名字。
恩兹沃斯笑了笑，六翼上的光芒连成一片，将她和艾玛的容颜模糊。
她们在光芒中几乎融化成一片，却依然笑着挥手道别。
吉格老泪纵横，却只能看着孙女跟随天使远去。
光芒化作一束，继而浓缩成一个点，然后骤然消失。
天使和艾玛的气息都消失不见。
卡米拉松了一口气，到了这一步，事情总算是大致解决了吧。
有关恶魔封印，危机程度可以称得上极高的事件，到这里，算是告一段落了吧？
不过，他突然觉得有些恶寒，身边的歌莉娅毫无征兆的拉过他的身体，扯下他左肩的衣服，学着刚才恩兹沃斯的样子，张嘴狠狠咬上。
嗷呜——
这咬的可比恩兹沃斯重多了，疼的卡米拉差点跳起来，却被歌莉娅的蛮力按住。
“别动，我也要给你留个印记！”歌莉娅看着他，恶狠狠又有些嫌弃的说。
然后又嘀咕着，“虽然不是第一个印记，但是，左边总算比右边好吧。”
更靠近心脏一点呢。
卡米拉两边肩膀上都传来痛感，莫名其妙想到了塞缪。
在他的锁骨上，刻印着红色的花瓣，五瓣花纹鲜艳似血，那是塞缪临别前留下的印记。
没错，真正在他身上留下标记的第一人，其实是塞缪呢。
而且，貌似那个天使和歌莉娅都看不到这个花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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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无尽的圣光中，艾玛和恩兹沃斯并肩而行。
这是回到转生池的特殊通道，因为有最上位天使的护持，艾玛才能进入这里。
艾玛看着身边笑的很愉悦，眼睛都弯成月亮的恩兹沃斯，有些疑惑，“天使大人，您真的被污染了吗？”
“啊，污染啊，有啊！”恩兹沃斯抖了抖翅膀，在最末端，有几片羽毛已经变成了黑色，“一共被污染了七根羽毛，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啊！”
“恩兹沃斯大人，其实说谎了吧……”艾玛歪着头，只剩下灵魂之后，她反而健康了许多。
恩兹沃斯笑着摇头，“没有说谎哦，所有的话，都是真实的，我啊，只不过是个渴望回家的可怜天使而已。”
所有的话语都是真实不虚，情感也毫无虚假，因为天使不会轻易说谎。
但是，具体的情况，具体的危机，具体的危难，是不是到了无法处理的深度，天使并没有说出来。
只是没有把真话讲完而已，并不是说谎。
因为即将回到阔别三千年之久的家乡，六翼的天使笑得很开心。
“已经留下了标记，那个我中意的孩子，有朝一日，一定也会和我们在圣城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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