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岚德鲞
修骨头的《密烛白骨观》,修血液的《赤河行法》,修七情的《怨鬼嘲风功》、《怒业明火道》,修魂魄的《智藏通幽真言》、《尽烦恼法》。
每一部都可以修炼到元神境,不过到金丹期就是一个坎,想提高就得找魔主灌顶,开放心印的权限,而过了元神期,就该找魔主传授更进一步的法门了。
要不说是魔道,所有的功法都有速成的路子,而且差不多也是损人利己的,赤天冥府这一脉的功法想要快速提高,离不开尸体,骨骼、血肉、怨气、残魂都可以被利用起来,真要让这群人办理丧葬行业,那死者家属恐怕连骨灰都见不到哦。
好在,不一定要用人的尸体,妖精鬼怪的也完全可以,那样画风就从停尸间大盗变成屠宰场大亨了。
总归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该知道的奇怪知识。
鹿正康暂时没给渔村人普及这些东西,别看他一天到晚就打打坐,练练气,其实这两件事还是很费工夫的,虽然过程还挺新奇有趣,那也是一开始,后来就无聊了。无聊,还得集中精力,虽然的确每时每刻都能感受到进步,可该累的还是会累。
人总是要摸鱼的。
鹿正康他修持了化生印后,就有些倦了。
第三天夜里,把余家祖坟剩下的残魂都用化生印点化,当时,墓地里满是青碧色的鬼火,化生印是将这虚淡的魂灵赋予一个形廓,将它们从无形无质,跨越到有形无质的状态,有了化生印,他也可以给修真的后辈们点化神念了。
当然化生印的妙用自然是远不止于此的,每一个印法,都可以算是一个术式,这种路子在表现方面近似于符道修士,但本质上又有许多不同。
鹿正康把鬼火们团成一坨,继续以化生印蕴养出来的法力祭炼,把它们的记忆洗练掉。
祭炼就是有祭祀仪轨参加的,当然不排除随口一说的情况,通常祭炼也是需要手印、祷词、符水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鹿某人出道不久,这个囊中羞涩,没有那么全套的施法装备,好在穷有穷的过法,他就围着鬼火唱经,跳大神。
也不能说是唱经,鹿正康觉得自己这是在洗脑循环一些废话:“你们生前是余家的人,死后是余家的鬼,现在让你们聚在一起,受祭受祀,作余家的祖先神,保佑这一村的人安居乐业,保佑他们出海时风调雨顺,保佑他们满载而归,要多子多福,人丁兴旺……”
一边唱,一边还得跳舞,通过他动感的舞步,调节环境的元气,吸引月华落下,在林间,一片森冷的白霜,鬼火幽幽浮荡,一个穿着麻衣的男人念念有词地绕着飞天的火焰狂舞。
他在这边一个人发疯,从北面山脚下跑来几只野猴儿,攀在树梢上,冲鹿正康吱吱发笑。
鹿正康看到了,脸色郁闷,但又不能停下,于是野猴们笑得越发猖狂了。
第七百四十八章 月夜封神
余家的祖神慢慢成形,螈头人身,六臂,尾细长,无性状,周身飞舞一朵朵青绿色的鬼焰。
每一个身躯特征都是有意义的,代表了神的某一种品质,这在宗教祭祀仪式上,格外有益,随着香火信仰的灌输,这些概念和轮廓上的特质慢慢就会衍生出神道的术法。
不过,鹿正康的打算是,修成敕封印后,把这个余家祖神安排成冥府兵卒的阵图枢纽。
“就叫你余蝾吧,以后你就叫这个了。”鹿正康指着余家祖神,很简单的命了个名。
阵法也是一条宽阔的道路,鹿正康自己恐怕没有时间精研,只有委托给手下有天赋的工具人学习。
修真这种事情,还是很看天赋的,或者称根器,灵根,有感应灵力的根器,一种难说是真实存在的东西,就好像老天造人的时候,称量好的特殊材料,有的人多,有的人少,这是客观事实。余家村五十多口人,正常能有一两个进入门径,就已经是很好了。同心印又称“赤天魔孽根器印”,其实已经算是另辟蹊径,以心印为根器,在心印的基础上修行,门槛降低,不过想要提高,就得依赖魔主。
鹿正康还有一件事要解决,就是那些猴子们,在野外就是会遇到奇奇怪怪的动物的,鸟类以百千计,走地的禽兽,窸窸簌簌的虫豸,还有植物在这个环境里也仿佛是具有活跃生命力的,地衣苔藓会攀爬到生存的住所,乃至衣物上。
野猴的出现,没有出乎鹿正康的意料,他也没觉得生气,甚至有些欢悦于这些猴子自然天真的姿态,这些应该是猕猴,短尾,颊囊肉嘟嘟的。鹿正康数了数,总计是一十一只猴。
他冲猴子们招手,“来来来!”身后,余蝾露出一个恶形恶状的笑容。
猕猴们吓得跑开去,有一只小猴儿不慎跌落,鹿正康心里一紧,余蝾已经瞬息赶至,运使阴气,托举住小猴,免了它摔在地上的苦厄。
猿猴们大惊失色,见族群小崽被那鱼头神将捉去献给跳大神的憨子,顿时心情奔溃,一个个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扒着树枝,发出哀哀的叫声。
鹿正康:“……”我看起来像坏人?
他伸手从余蝾手里接过小猴,野生动物都臭烘烘的,鹿正康也不嫌弃。小猴子干瘦干瘦的,耳朵外展,眼珠子乌溜溜的,看着很机灵,它见到鹿正康,蜷起来,吮着手指,也不作声。
鹿正康呵呵一乐,用化生印施法,在猴儿头顶摩梭一番,它的灵性就开启了,再种下一枚心印,便能感觉神念浇灌在这小畜牲的心田里,它还没有条理清晰的逻辑语言能力,自然也无法与鹿正康对话,只不过,鹿正康以心传信,它还是可以理解的。
【有空常来玩,走吧,去找你家大猴去。】他把这小猕猴放在地上,它乐颠颠地跑开去,猴母从树上攀下来,把孩子接到背脊上,又蹭蹭上树,一群猴冲鹿正康耀武扬威地呼喝一番,浑然没有方才哀切的样子,不一会儿,觉得无趣了,这才蹦跳着离开。
鹿正康呵呵一笑,觉得心情都松弛了许多。
继续,他还得修持一枚敕封印呢。
……
巫祝入山的第六晚。
余连的儿子在夜半惊醒。
隔着一堵薄薄的,糊着黄泥的木墙,父亲余连的鼾声一起一伏的响起,不知道是不是他耳朵聋了的缘故,听不到自己鼾声,这鼾声比以往更大了。
余东掀开薄薄的麻布毯子,起身望向窗外,扒着这斑驳的,堆积着土灰的窗台,外面的月色甚是清亮。
一轮好月,皑皑的立在中天,周边缠裹一重重的,鱼鳞般的细碎的云,清爽的夜空明亮,透着一股冰蓝。
在西边,起伏着山丘的地平线上,在一众黑魆魆的生铁般的冈峦中间,有一处,月华格外地清爽,就像是一层稀淡的光纱,微微贴合着山间葳蕤深沉的松林,黛色里透着一股金白色。
余东的心弦被扣动了。
他探出身去,更仔细地把远处的景色纳入眼中。
那一层月光并不是简单反射出的薄薄的晕彩,而是很有厚度的,余东凝神注视着,心脏噗噗直跳。
狭长的红色虹束在这田田月光中隐约闪烁,就像是奔雷走电,是在白璧上游移的红龙。天上的月愈发明亮了,后山的虹色舒展开来,线条分明像是一座模糊的城郭。
余东悄悄推开门,跑出家,往后山的方向疾奔。他再不能忍受那种无名的召唤感了。
后山离渔村两里地,他一路拼了命一样发足狂奔,一盏茶时间便赶到山脚下,在这里,迷离的山岚混淆着清澈的月光,雾气如珠玉般透射出清爽干净的辉色,苍松古木,冠盖如琉璃的屋檐,林荫深深如许,余东见到夜露点滴泛着柔光,照亮进山的道路,他便循着村里前人开辟的山道往顶峰攀爬。
周围密邃的黑暗里,狡狐野狸的眸子反射着油绿的星点,一霎一霎在树影见蹿跳,林子仿佛是活过来一样,余东嗅到一股浓烈的生命气质,就像是缭绕着这里的雾和空间本身传递出来的律动,他的心中没有恐惧,只是被无言的万籁抽去了思考的神智,一味朝着山顶而去。
待他攀上最后一道阶梯,真正站在秃秃的山顶时,这里拱立着一群猕猴,一同仰首望天,余东也朝天上看去,月与惊鸿盖塑的城郭正立在他当头。一位蝾首人身的六臂神将,虚捧着一枚方印,赤红的流光混着缤纷的霞彩团团裹在它身上,化作威仪的甲胄兜鍪,苍古的眼眸里射出猩红的毫光,天空为之战战,发出一声闷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