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古水月
刺杀，失败。
雇佣而来的死士本就是由掩护张良撤退的作用，但她却没了逃离的信念，子房知道无论刺杀成功与否，咸阳城她都不可能再回去了。
假设她已是家主还好解决，然而在始皇帝的命令下，六国贵族除去极度恶劣的凶徒，没有一人被杀，她的父辈们一个个活得好好的，家族仍是掌握在最老的一代，家主的地位更像是一个瓶盖随时可以更换，有才能的人不少，想取而代之的更多。
“家主，撤退。”
死士来到子房身边，掩护她撤退。
她笑了，笑容没有笑意。
“退去哪？”
“……”
子房叹息一声：“你们逃吧，随便往哪逃，活下来就好。”
“家主……”
“放心，我不会被秦人逮捕，更不会把自己的尸体留给始皇帝，拖累家族。”
明亮的双眸似水波动，女孩手指收紧了几分，沿着黄河一路走了许久。
风沙起。
模糊了视线。
静看黄河滔天。
秦军精锐在风沙中搜查残党不会那么容易，她可以继续逃，只是累了，东山再起这件事不难，难的是超乎寻常的疲惫支撑不起倒下的心。
愈是成长，内心世界愈是复杂，不会再像孩童时能因不快而哭泣，女孩唯一能做的是蹲下来等待负担变成压垮她最后一根稻草。
深夜，空无一人的黄河边，朦胧的星子隐约连成了银河，只余下冷月点缀帷幕似的深空。
“姑且还是一段有意义的人生。”
记忆碎片编制的景致一幕幕流转，复国与盛世的冲突，完成家族的使命与亲手埋葬有恩于她的皇子之间对撞，顷刻间美好的画面再度破裂。
她迟疑着低眸，望向看不真切的深渊。
“水很凉吧……”
语气有些不确定，恍若此刻心境的沉浮。
随即释然的松了一口气，合上双眸，往下跳去。
然而却没有被冰冷包围的痛苦。
一只染血的右手扯住了女孩的臂膀，夜色下一身血衣触目惊心。
“你是真能跑。”
“皇子……”她睁开眸子，“你！你怎么追上来的？”
“我有特别的追踪技巧，你不懂。这老套的场景，你们寻死的人能不能创新一下啊！一点儿新鲜感都没有。”
燕策没好气回应，此时趴在悬崖边儿，左手一伤再伤，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痊愈，而右手紧紧抓住她的手，指缝的血污让他难以握住她的手。
“要是没有你的话，也许能成功。”她露出灿烂的笑容，颇有几分凄美的味道，“可惜啊，差一点儿就选对了。”
“你选不对的，陛下她实际北上了，无论哪一辆都是空的。”
“我知道是空的。”她能感受到燕策手上力道渐渐松懈，淡淡道：“被冲锋时，禁卫军有那么一瞬间的防守重心不对。”
“那你很棒啊。”燕策劝道：“所以说啊，你自杀图什么？”
“不然呢，让你抓住我勒索我的家族吗？”她反问道，“当然，现在没有考虑这个的必要了。”
目光注视着燕策的默然反应，子房掠过这个话题。
“我死了，许是对盛世是好事呢，少了一个反秦的人。”
她趁着最后的时间，做出思索的表情，仿佛全然不把皇子当作敌人。
“项燕掏出了全部身家慷慨赠与，假如有一天始皇帝陷入险境，他联同六国贵族必反，我的提议是立即回咸阳，假托始皇帝的命令趁所有人毫无防备一次诛绝，这是很糟糕的方法，但最有效，只是我不知你的理想在哪？”
“……理想，卖了。”
她感觉到少年的手已经颤抖，调侃道：“卖给了谁，又买了什么。”
“卖给一个女人，买了柴米油……盐。”燕策愈发吃力，直到关节被拽到变形才罕见爆粗口道：“你这混蛋能不能抓住手臂，我手腕要脱臼了！”
“好好好。”
子房叹息一声，像是安慰小孩子般，虽然实际上她要比燕策小，手指捏住他残破的袖口。
“差点忘了，诋毁皇子名声的下作事是我做的，我向你道歉。但是你也折腾了我几天，扯平吧。”她看了看燕策的手，说道：“放开，不然一起坠下去了。”
“你就不能投降？”
她低眸看向完全看不清的深渊，“都要死了，投不投降重要吗？”
“对你无所谓，对我很重要。”
见燕策始终不放手，子房心脏莫名其妙涌进一股淡淡的暖流，女孩眼眸不禁柔和下来，唇角扬起一两分狡黠的弧度。
“好啊，你放手，假如我能活下来，以后你就是我的主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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