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欧阳若雪
看到小李消失在视线中，长老却立刻换了一副表情，用一种让雁夜甚至有点鸡皮疙瘩的语气道：“小冯是吧？小李大概得半个小时才能回来，我们先来谈一下美食祭礼和你这个，嗯，汤之魂的问题……”
第五百六十五章 狌狌
谈好了“汤之魂”的销售协议之后，祭礼本身反而显得有些简单了。
没有雁夜想象中的沐浴更衣，焚香斋戒，仅仅只是在一群大佬的簇拥中，将一份汤之魂放在了食神像前的祭台上，然后又近十位龙厨师，二十余名麟厨师以及上百名特级厨师同时引动食运，让那一小杯汤之魂于食运的震荡中，化作一道光芒冲上天空。
虽然这个仪式本身只维持了十余秒，但是考虑到参与仪式的成员，倒也说不上什么敷衍，毕竟这就好像把全世界资产前百的人拉到一起喝了一杯茶一样，他们的行动本身就是一种仪式。
汤之魂化作金光冲上天际的那一刻，整个中原几乎同时下起了小雨，但只有从事食物类行业的高手们，才能够看到那伴随着雨水一同落下的光芒。
整个中原区在瞬间被雨水所浸润，田地里的作物，森林中的野兽，天空中的飞鸟，池塘里的鱼虾，但凡是与吃字靠边的存在，都在朝着更美味的方向成长。
祭礼完成后，长老与其他各派的掌门、代表一同消失，毕竟这些人在中原美食界都算得上是顶梁柱级别的存在，在元宵宴前集体消失，接下来难免有大量的事务需要处理，只有极少数的几个自由人仍旧维持着自由自在的样子，这里面当然也包括了洛天依——以及之前被长老派出去给雁夜调狌狌的那个小李。
“这个就是狌狌？怎么看都是一副不怎么好吃的样子呢！”幽幽子看着眼前装在笼子里，三分像猴子，三分像猪，还有四分像狗的怪异生物，虽然不能说是丑，但是怪异感总是难免的。这玩意足有半人多高，似乎已经经过麻醉，就这么缩成一团软倒在笼子里。
“还好吧……”雁夜将手伸进笼子里，一只手捏住那像是狗和猪混合起来的脑袋将其提起，另一只手在手臂、腹部、背部等地方捏了几下，“肌肉强度不算太高，应该不会很柴，脂肪分布相对均匀，骨骼结构与其说是猴子，更像是能直立行走的猪，而且已经骟过，没什么异味……”
说到这里，雁夜忽然停顿了一下，然后把头望向了洛天依：“话说这东西一般怎么做？有没有什么禁忌？不会出现必须生吃才有效之类的禁忌吧？”
“没有没有，我刚才问过我家老爷子了，这狌狌的肉质近似于育肥牛和野猪之间的那个位置，骨头用来熬汤也很不错，内脏除了胃之外都带着难以去除的臭味，不适合食用，这只狌狌是大长老名下的繁育所培育的，平时有用黄酒喂养（狌狌喜欢喝酒，而古代山民们会利用这一点捉它来吃（毕竟吃了能强身健体跑得快），只要把酒和绑在一起的草鞋放在山脚下，狌狌看到了就会把鞋穿上然后喝酒，喝多了就被山民抓住吃了，顺便，这个故事是给山海经作注的郭璞写的，不是作者胡扯），酒香已经浸入血肉，其它的你做的时候自己把握就好。”洛天依直接原封不动的把她外公刚才告诉她的话讲了出来，看着她赖在这里就是不走，雁夜哪里还不明白她在想什么？立刻戏谑道：“怎么？还想蹭饭？”
“这只狌狌好歹也是我帮你要来的，吃的时候难道不该带我一个吗？”洛天依理直气壮地挺了挺并不算太有料的胸口，一点不觉得自己蹭饭有什么错！
她可是世界第一的吃货！
蹭饭是很合理的事情！
“好吧好吧，这附近有没有合用的厨房，或者空地也行。”雁夜摊摊手，买猪还得请中间人吃顿杀猪饭呢。
“跟我来吧！”洛天依见晚饭有了着落，立刻快步向前，几分钟后四人便来到了一个小区，“这里是我在京城的住所，基本料理工具还是很全的。”
“你一个人知名歌星居然住两室一厅的普通公寓……总觉得有点不真实呢！”雁夜推着幽幽子的轮椅，跟着洛天依走进了房间内，看着内部简洁到甚至有些简单的布置，有些惊讶的说道。
“反正我又不常来这边住，只是偶尔过来开个会走个穴，房子买那么大干嘛？还不够打扫的！再说了，京城的房价超恐怖的，要不是住旅馆没办法下厨，我压根就不会在这边买房！”洛天依虽然话是如此，但是雁夜却一点都不相信她会下厨，当初那个悟道包的普通他可是仍旧记忆犹新，相比之下，怕是言和当厨师挂件的几率更大些，不过说起来……
“今天没见到言和啊？”
“言和家里规矩很严的，过年的时候必须回去，祭祖啊，祭天啊……总之超麻烦的（有些人可能忘了，这里提一句，本书言和设定是言家子弟，也就是孔门七十二贤中唯一的南方弟子言偃的后代）。”洛天依想起两年前去言和家观礼的场景，就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虽然说言家的菜确实是超好吃，但她觉得自己绝对不会再去观礼了——大不了让言和给自己做就是了。
“毕竟是传承数千年的豪门嘛……”雁夜闻言也是笑笑，拎起装狌狌的笼子就朝着厨房里走去，他可没有什么事到临头不忍杀生之类的毛病，厨师是一条杀生路，只要能吃，哪怕对方会说话他也一样剁了！
可以说是，雁夜唯一的禁忌，也就是“不吃人”了，或者应该说，是不主动烹调人类，如果是打架而敌人正好是美食系，他也不介意一口咬下一块肉来……
替身在手中化作尖刀，仍旧处于麻醉状态的狌狌甚至连感受到痛苦的时间都没有，便完全被分解开来，雁夜的猛牛青龙斩已经磨练到了用水果刀也可以使出的地步，虽然是第一次见到的食材，但早在之前的接触中，雁夜就已经完成了对它身体结构的解析。
除了胃之外的内脏被丢给白龙，雁夜开始研究起这玩意究竟要做点什么好……
第五百六十六章 中式宴席
狌狌的肉质就如洛天依描述的那样，介于牛肉和猪肉之间，不过因为是养殖的关系，脂肪分布非常均匀，看上去甚是漂亮，里脊肉有着标志性的霜花纹路，五花肉肥厚肥瘦交替甚至超过九层，拆骨肉紧致却不干硬，筋腱更是弹性绝佳。
只是大刀一过，雁夜便明白这绝非是狌狌这种生物原本就具备的姿态，而是经过了相当高深的养殖技术才能够抵达的水准。
每一个部位都超出了雁夜的预计，以至于有着选择恐惧症的他实在不知道该做点什么好。
头痛了几分钟之后，他干脆一摊手：“算了，直接做一道全狌宴吧……”
说着，他很干脆的掏出小本子，开始在上面罗列起菜单来。
因为这次就四个人吃，所以他少有的打算挑战一下传统中式宴席。
中原美食界的宴席不论分餐合餐，都有别于西餐一道一道上的情况，中式宴席一般是同时或者分批上桌，而这其中的原因其实很简单
西方穷。
是的，穷。
美食这东西无论当今如何，在最开始的时候都是属于贵族阶层的，无论中外都是一样。（所以以下讨论是不考虑吃不起饭的情况的，而是就饮食文化整体而言，你要非说古代农民只能啃干馒头那我也无奈，西方平民还吃带木屑的面包呢，穷人哪里都一样，有条件享用美食的才在美食讨论的范畴之内）
但是比起中原的豪门大户，王侯公卿，西方的贵族们就太穷了些。
因为吃不起太多东西，所以干脆一道一道吃，因为物资匮乏，所以每一道菜的分量都很少，因为吃不饱，所以在最后一道菜选择能够增加饱腹感的甜食（饮料不算菜品）。也正是因为如此，西餐讲究一个顺序，每一道菜品都是线性衔接的，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但也因为如此，不需要考虑太多食客的自由度，只要按着自身的习惯来设计菜单就好，所以西餐厅吃饭（我指的是传统西餐厅，本土化的、亲民化的不算），一般点菜都是点一套菜单，而非单独点几个菜凑一桌。
而种花家的菜品则完全不同，因为地大物博，从一开始就不存在扣扣索索的一道菜一道菜的吃法，相反，在中原美食文化中，宴席是一个整体，它并非线性的链接，也不存在什么严格的承上启下，更不会出现必须按照顺序食用的规矩
毕竟比起明明没什么资本只能靠着仪式感让自己变得体面的西方贵族，中原的贵族们拥有更大的权利和对礼仪的重视，就如孔子曾经有过“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食饐而餲，鱼馁而肉败，不食。色恶，不食。臭恶，不食。失饪，不食。不时，不食，割不正，不食。不得其酱，不食。肉虽多，不使胜食气。唯酒无量，不及乱。沽酒市脯，不食。不撤姜食，不多食”的言论。
（这里面大多很好理解，只有两个需要提一下，第一，肉虽多不使胜食气这句意思是宴席上肉菜很多，但是吃的量不能超过你吃掉的主食（米饭、馒头等）的量，这里面固然有为了礼貌的含义，不过更多恐怕是为了健康，只吃肉的话，会不会蛋白质中毒先不说，痛风是肯定的；第二，沽酒市脯这句，是指不吃市场上打的散酒肉干，考虑年代和孔子的性格，这里面不止有食品健康方面的考虑，本身也是对宴席的要求，简单来说，就是认为在宴席上使用从集市上买来的贱（明明不是那个意思……）货是无礼，同时也和之前那句“不时，不食”相照应）
而这一套言论，也正好向人们表述了中原古代贵族对于食物要求。
和西方贵族那连用什么叉子，怎么用，什么时候用都要规定的仪式感，中原的饮食文化中规矩固然很多，但更多的是对料理人和食材本身的要求，却没有一条去规定你应该如何去吃——除了菜品食用量不能超过米面主食这一点，而这，似乎也更多的是为了摄取营养均衡。（孔子那时候就知道只吃肉会痛风？）
当然，这并不是说中原宴席并不讲究上菜顺序，实际上翻翻古书，那些豪门宴客的宴席也都是有顺序的，不过这个顺序并非是为了规定进食顺序，先上的菜也不会在第二道菜上桌时撤去，其根本原因，只是为了考虑食物的最佳赏味期。
毕竟如此分量的宴席不可能一次性做出来，提前做好又会影响到味道，于是才形成了献上冷盘再上汤（开胃汤），然后主菜、大菜，最后点心上桌，座汤收尾的顺序。
而这种进食风格也影响到了宴席的设计，甚至使得它成为了一门专门的学科（直到现在也有专门设计宴席菜单的职业）——毕竟中原宴席的吃法决定了怎么吃全凭客人，客人也许会盯着一道喜欢的吃，也许会每道菜都夹两筷子，先喝汤后吃饭还是先吃饭后喝汤也取决于个人习惯，除了一份主食和一份主菜之外，其它的似乎都无法预估。
这就意味着中式宴席上每一道菜都必须相对独立，即使只吃一道菜也能够让人满意，其次，这些菜又必须能够相互协调，绝对不能出现任何相冲的情况，以前每本菜谱前面必然有一张食材相克与解法的图表，便是中原美食界对菜单设计的最基础要求。（实际上一般剂量的食物并不足以达到相克的地步，但是哪怕只有一点点毒素堆积，对于过去的厨师也是不允许的，毕竟他们服务的都是“贵人”。）
除了这些之外，荤素搭配，营养均衡，色、香、味的要求，避免过敏原等饮食禁忌之类的杂项，可以说是外行人看一眼就会觉得眼花缭乱，一般职业的宴会设计一般除去冷盘之外，设计十二道菜就已经是高手，像是传说中的满汉全席（并不是报菜名那一百零八道菜，而是清廷招待不同规格的宾客、外戚、官员时所使用的菜单，不过也很夸张就是）那几十道菜，几乎是需要数十人进行协商，讨论，绞尽脑汁才能搞出来的玩意。
（胡乱写菜单的当我没说）
雁夜在厨房里足足忙了七个多小时，直到晚上九点时，才总算让这顿全狌宴上了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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