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秋水不接话,抑或说她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
看着有些窘迫的少女,于素铭忽然冒出了个念想,当即起身坐到了秋水的身旁,无视掉已经蹙起的眉头,她微笑说道:“叶笙箫她对你好吗?”
秋水微微一怔,犹豫片刻后,点头道:“很好,怎么了?”
“挺值得的一件事。”
于素铭右手忽然放在秋水肩上,不理会她逐渐僵硬的身子,伸手握住那垂落的墨发,轻轻抚弄着,温颜笑道:“披头散发的不好看,替你随便整理一下而已。”
外头的吵杂声渐渐远离此间,明明南琅琊的喧闹声从未远离,可心中的宁静并非弄虚作假。
秋水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看着那张过往不曾在自己眼中温柔的容颜,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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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遇了些事,第三更还会写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 手心字
将至易水居前,王念日便与三人道别,纵使将近十年的时过境迁,可他仍旧没有改变过自己对谢青莲的看法。
然而这些长辈之间的陈年旧事,王清霁无心亦无力去当这个中间人,再且王念日已经决定为了师红叶离开南琅琊,又何必深追下去。
夏日最后的余光落在湖上,微风荡起阵阵涟漪,阳光随之碎做片片晶莹,再也不见半点昨夜里的血雨腥风惨淡景。
窗门是开着的,谢青莲似是整夜未眠,眉宇间略有疲惫之色,难得一见靠在了棉垫上,见三人来了也只是点头致意,不像是平常时还会亲手沏茶招待。
“昨夜死了不少人。”
谢青莲微垂眼帘,轻声道:“不过一切都还好,也是辛苦你们了,另外你们要是没有其他事情,还是在南琅琊住些日子吧。”
听着这话,王清霁停了下手上的功夫,微微抬头看了眼疲意未去的谢青莲,将那残存未去的杀气收入心里,刹那间就明白了话中深意。
只怕昨夜事情尘埃落定后,这位在她们面前素来温和的祖母,亲自离开了易水居,清算了为数不少选择了逼宫的人。
若是如此,王念日的不愿想见也就合乎情理了,以他的脾性来说,即便是明白这其中的必要,也然难以容忍这样的秋后算账。
然而事败身死,任由谁也说不得什么,更别提昨夜的阵仗,责备一句谢青莲过分也不见得合适。
秋水哪里猜到这其中的蹊跷,想着刚才路上的拥挤,自那处别院来到易水居竟花了足足半个时辰,犹豫说道:“南琅琊挺好的……可我觉得活在这头,有些太麻烦了,要是想不麻烦的话,前辈你们就会麻烦吧?”
谢青莲哑然失笑,本是稍微糟糕的心情,此刻也散了个七七八八,莞尔道:“确实,如今的南琅琊不比以往了,总归是麻烦的,不过东南风景如画,总归会有一个你们愿意小住些时日的地方的。”
“临安?”
秋水刹那间便记起了这个名字,旋即又摇头道:“不如我们去素州吧?我觉得……”
话至中途,她忽然发现自己又犯了自说自话的毛病,有些忏愧的低下头,偷偷的瞄了眼强忍笑意的于素铭,只觉这南琅琊待着实在是麻烦极了,真不知自己以前为什么会想着来这里看上一眼再住段时间的。
王清霁放下手中茶器,微笑说道:“这里平日间本就规矩重重,私底下没有外人的时候又何必在乎那么多?再说去素州也挺好的,比起在这里事事烦心当然要好上许多。”
话音一顿,她转头看向谢青莲,蹙眉问道:“我记得……祖母你在那头是有座行宫的吧?好像还是赵无涯下旨建起的,回想起她称帝之后的所作所为,真的是奢侈至极,若非三百年前正逢乱世人人皆然练武,耐得住她的折腾,否则以她那样的作风,天下皆反随之二世而亡也不是件奇怪的事情。”
若是哀而不鉴,结局只会是后人而复哀后人也,可此世的大秦苟活了三百个春秋,将所有能够让自己灭亡的事情做尽,居然还能活到如今的景初五年,实在是莫名其妙到让人难以言说的一件事情。
然而真要归根到底,大概还是无外敌的缘故吧。
“确实有这回事,但已经是很久之前了。”
谢青莲想了好会儿才记起来,摇头道:“说是行宫,但近年来我无心打理,那处应该是有些荒废的,再且住那种地方若不铺张浪费一些,实际上不见得舒服,而我看你们不像是愿意有人服侍左右的样子,还是挑座别院好上一点儿。”
王清霁本就随口一说,自然不在意她的好意拒绝,笑着道了声是,继续着茶上功夫,给三人斟满了杯子。
“麓山那头如何了?”于素铭终归是念着正事,问道。
谢青莲沉默片刻,蹙起眉头,将昨夜的变故缓缓道来。
“有些消息传回来了,但大体的变故还是不清楚,如今能够确定的是裴宗,这个本该会在昨夜出手相助麓山的天下第三,出乎意料的没有离开长安,宫子濯与肃子非凭借麓山底蕴,以二敌三,此刻生死不知,但活下来的可能性着实不大。”
“至于白河愁,确实因为白玄一的缘故亲自去到了麓山,但他的行踪暴露在世人眼中片刻后,又似乎是因为某些缘故隐去,然而天人武道玄奥难以言说,很难说他究竟因为某些旧事而出手对付麓山。”
“比起那视而不见的裴宗来说,幕玄甫倒是仁至义尽,直接出手阻止了前些时日因为振鹭宴去到麓山的大小势力,但他能做的也仅止于此了,并没有出手干涉那场天人之战。”
“反倒有件事让我心生错愕,昨夜出手的三位天人,除去那视之为生死一战的左丘承贤外,出力最大的竟是……谢家那一位,魏仲晦着实有些微妙的地方。”
听着言语中某个极为生分的称呼,王清霁只觉当年的往事应该是极为复杂的,又或者说谢青莲冷静到了极致,做到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但更可能的还是她决意淡去自己与谢家的关系。
之所以如此,思来想去,原因大抵逃不过这些年来王谢两家之间渐渐生出的裂痕,特别是昨夜的腥风血雨过后,彼此交好三百余年的美谈应该是要成为过去了。
正当她思绪逐渐远去之际,忽然听到了个将近被遗忘的问题。
“白玄一赢了王泽言?”
话是于素铭问的,而她的脸色稍沉,与先前截然不同。
谢青莲怔了下,点头道:“确实如此,此事念阳他特意叮嘱死士,让我记得转告你们,白玄一已然得了赵无涯所留下的东西,至于王泽言则是生死难料。”
闻言,于素铭转头看向王清霁,眼中深意不言而喻。
王清霁转动手腕,轻啜一口茶水提神,平静道:“世事本就难以猜测,白玄一胜负都不足为奇,抑或说他真要是死在了麓山,那才是一件值得奇怪的事情,如今需要在意的唯有他抱着怎样的态度。”
秋水听着只觉麻烦,唯独最后一句话让她想起件事,看向王清霁问道:“顾弃霜与白玄一的婚事,如果他真的不拒绝,那你打算怎么做呢?”
相望不言,易水居中余下一片死寂。
谢青莲看出其中微妙,心中暗叹一声无奈,开口道:“如今尚早,我会让人去云城走一趟,再且葬花谷与云城的联姻,关键还是在于魏仲晦的态度,若是他改变主意,事情自然会烟消云散,只要婚约没有公诸于众,一切皆有回转余地。”
秋水微微一怔,心觉这话里头的事情,着实是有些肮脏发臭的味道,让她心生不喜,沉默片刻后主动转开了话题,轻声道:“要是离开南琅琊的话……今日就可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