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于素铭看了一眼,发现矮榻上的秋水已经消失不见,低头看着满脸慵懒的王清霁,蹙眉道:“该不会是醒了之后见到我和你睡在一起,气的直接走了吧?”
倒也不是担心些什么的,只是她不大想又继续纠结这种情情爱爱的无谓事了,与王清霁相拥而睡之时,她就已经彻底明白,这种事情说再多也是无用之话。
心意若是不改,今日的退让,不过是来日的一步罢了。
王清霁稍微撑开眼皮子,想了片刻,说道:“秋水她一向都是自律的,比我们早起没什么奇怪的,说来我也想吃点东西填肚子了,洗簌一下,你和我一起去见叔父吧?”
于素铭嗯了一声,忽然想起件事情,霎时间清醒了过来,踌躇道:“昨天我和你祖母道别的时候答应她今早过去请安的……”
“请安?”
王清霁微微一怔,蹙眉道:“怎么就捣弄这些了,不过祖母她向来是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的,只是你既然都答应了,怎么还有心思选这种时间来耍性子的。”
于素铭嘴角略微抽搐,瞥了眼她也不回答,自顾自的掀开被褥站起身来,犹豫片刻后轻轻的朝王清霁肚子踢了一脚,才是走了下床。
“还不起来吗?”
“累,再睡一会儿,反正这种事情你自己去办就好了。”
“你到底是真的累,还是嫌弃麻烦啊?”
话是说着,但她也没回过身去看,低头挑选着合适的衣裳,寻思了好会儿才拿了件披在身上,遮住那外露的白皙肌肤。
王清霁极为敷衍的道了声嗯,想了下觉得于素铭定然不会满意,补充道:“辛苦了一夜,还是该起来吃些东西的,至于之后的事情,还是之后再说吧,祖母那边肯定也在忙着,没必要着急去打扰她。”
言罢,她只能是叹着气,颇为无奈的起身穿衣,和于素铭一并洗簌后,寻到了这处别院的管事,才是得知秋水起的稍晚,大约在两人熟睡过去后的个来时辰,此刻正与王念日一并吃着午饭。
也正是秋水的吩咐,院里的下人才没有去妄自打搅。
听着这话,两人各自相对无言,于素铭心里更是忏愧不已,却也不明白为何秋水竟能如此大度,没有如她意料中的横插一脚。
片刻后,随着管事的脚步绕了些曲曲折折的弯,秋水与王念日的身影总归是出现在两人眼中,桌上碗筷也趁着这段时间准备妥当,只待落座。
“睡醒了?”
王念日放下筷子,看向坐在身旁的王清霁,轻叹道:“昨夜辛苦你了,只是这种事情本不该涉及到你的,怪只怪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实在没用。”
王清霁摇摇头,平静道:“不论如何说,我始终还是姓着王,就算不愿意不喜欢也好,这个事实也不会有丝毫的改变,既然我昨夜在南琅琊,当然没有置身事外的道理。”
“话是如此……只是我认为不太值得罢了。”王念日摇头道。
沉默片刻后,他再是说道:“昨夜终归是往事了,再说也不会改变什么,但有些事情你应该是打算知道的,王景略已经死了,死在祖宅门外那条长街上,师红叶出的手,而我一会儿见过景曜叔父后,便会与她一同离开南琅琊,今后你我想要再见上一面,想来是会难上许多了,你也不必问个究竟,这是很久之前我就答应了的约定。”
王清霁愣了片刻,蹙眉道:“既然如此……还望叔父你多加珍重,日后定然还有再会之时,只是清霁有件事情好奇,昨夜那时叔父你能及时赶到,可是师红叶的缘故?”
王念日点头道:“她昨夜一直在看着你,犹豫了一整场雨,都没有对你出手,最后想着你就算是死,也不应该死在那等卑劣之徒的手里,于是我才赶了过去。”
如此轻描淡写的将这等事情叙来,若不是为了人前显圣,自然就是不愿多言究竟。
于素铭直觉不会是后一个,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秋水,思索片刻后给王清霁添了碗汤水,温颜笑道:“既然雨过天晴,再纠结往事也没必要了,正巧我和清霁一会儿也打算过去那边一趟,话放在路上谈想来也是可以的。”
四人再无多余言语,饭后休息片刻后,念着王念日与王清霁今后应是难得一见,于素铭便主动与秋水坐上了另一辆马车,行在全无发觉昨夜风雨厮杀的南琅琊中。
走走停停,街上仍有着昨夜残留的积水,马蹄踏在上头又是些许水花,借此稍微淡去些拥挤不堪的恼火。
秋水静静地坐在车厢一侧,脸色红润了不少,眸子里也多上了鲜活的意味,再也不见昨夜的软弱与憔悴,墨发垂落在肩头,稍显温柔。
“好些了?”
于素铭这些年往来南琅琊,早已预料到正午之时的拥堵,甚至闲暇的沏了壶茶,此刻给秋水斟满,自顾自道:“昨夜我说的话算数,离开之前……这些日子里你不必顾忌我太多,我会尽量不生气的。”
秋水看着那红润的茶水,轻轻啜了口,平静道:“我只是想明白了,这样的相处也许才是适合我们的方式,无须去记挂太多,彼此各自安好思念,而不是日日黏在一起。”
于素铭缓缓挑起眉尖,莞尔道:“若不是你的语气,我真会觉得你在讽刺我的。”
“你不会的。”
秋水静静望着那对温柔眸子,回忆道:“叶姐姐她离开的时候,我就在想明明她真的很喜欢清霁,为什么还是走的如此坚决呢?就在今早我看到你们睡着的时候,忽然就想通了这一点,其实一切都很简单的。”
“无论是我,还是你,还是不在这里的叶姐姐,我们每一个人心里都是有着自己骄傲的,不比清霁她少上半点儿。”
于素铭点了下头,没有说些什么,静待下文。
“长安之后,都快要五年的时间了吧?我们才是因为麓山的时候聚到一起,明明就是短短的一日两夜而已,不说那些接踵而至的麻烦,就你我之间都发生了很多的不好吧?”
“我真的觉得挺没意思的,与其把力气浪费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争执上,倒不如练剑来的有趣一点儿。”
末了,秋水挤出了个笑容,认真道:“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希望你不要忘记刚才自己说过的话。”
又怎会忘记?
于素铭笑着摇了摇头,温声提醒道:“当然不会,只是你难得说了一大通这么正经的话,末尾突然来句这样的,很容易就会让人觉得你在说谎,以后还是不要这样子说话了,学会婉转一些,不见得会有错。”
久染红尘,心有欢喜,纵然秋水在过去再是通透纯粹也罢,始终是随着年月的变迁明白了许多不曾知晓的道理,或者说是歪理。
诚然,于素铭必须承认自己在过去很是讨厌这个直来直去的秋水,只觉得她的每一句话都是在故意惹人生气,好让她恼火到失去平常心,做出些不理智的事情。
然而直到今日,或者说是昨夜,她才是明白过来,秋水这个人只是一如既往的单纯罢了,苍山的风雪仿佛将她的性子永远留在了年少时。
“叶笙箫喜欢你,还挺有道理的。”
于素铭看着她的眼睛,感慨道:“如果是几年前的我,昨夜肯定是不知进退,逼着你要和我翻脸,又怎会像现在一样安安静静的坐在马车里,心平气和的谈着这些话。”
秋水脑海中闪过了许多的念头,风雨亭前畅泳的锦鲤,幽幽烛火中褪去衣裳的双手,那强自平静着说恼羞成怒而后转身不看的女子,身子微感僵硬,两颊不经意间生出一些羞红,想着自己哪怕是穿着亵衣,但于素铭依旧是王清霁之外,第一个把她看了这么多的人,心里滋味更是复杂。
沉默很长时间后,她把这些不能付诸于口的念头尽数搁置身后,回望那对笑意盈盈的眸子,轻声道:“我不想和你说这些。”
于素铭蹙眉,看到了她眼中的复杂情绪,却还是不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依旧生出了不少的怜爱,缓声说道:“也好,硬要说着这些无谓的话,反倒让我觉得自己的嘴脸不太好看,就像是故事里那些得宠之后蹬鼻子上脸的妃嫔,太过于痴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