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灰白之裔
第二十四章 独身者故事(13)
“开火。”
托鲁倍神父做出劈手的动作,在和曾经的朋友、现在的敌人一番嘴炮交锋之后,他终于要让这个夜晚见点血。火枪手们扣动扳机,弹丸在火药点燃所引发的爆炸里被推出枪膛,旋转着飞向弗朗索瓦的方向。
弗朗索瓦浑身被黑色的雾气环绕,暗淡的盔甲覆盖在他身体上,哪怕对上唐璜时也不曾展现过的惊人斗志,化作一股清新的风吹散了指向他与布里戈的弹丸与硝烟,失去目标的子 弹漫无目的的飞向四面八方,打在墙壁、地板与撞钟上火花四溅,彩色的拼花玻璃也有些许被子 弹击碎,发生清脆的响声。
火枪手们无法连续发射,于是他们中的一半抽出腰间的手枪朝着弗朗索瓦射击,而另一边则清理枪膛里残留的火药,从纸包里取出新的弹药装填。这一次,稀疏的火力完全指向了弗朗索瓦,须发皆白的帅哥神父压住身体,用力蹬地之后像是鸟儿一样飞了出去。
第一排刚刚射爆过的火枪手正清理手中的火枪,一阵凌厉的风与空气里“啵”的声音让他们茫然的抬起头来,生命里最后的瞬间看到从天而降的大棒。
弗朗索瓦突入火枪手的阵营里如入无人之境,当时的刺刀远比现在要长,能够给火枪手当做自卫的短剑使用,因而帅哥神父在用棒球棍砸断了第一个受害者的脖颈后,火枪手们以弗朗索瓦突入的地方为中心散开却没有骚乱,他们从腰侧的剑鞘里拔出刺刀,把柄部装到枪管下方的卡槽里变成短矛,慢慢靠近,猬集的刺刀在火把的映照下闪闪发光。
在弗朗索瓦陷入包围的时候,布里戈也没有无所事事,因为之前被他嘲讽“秃头老太婆”的希尔薇下马掩杀过来,一抹蓝色的幽光在她双手一闪而逝,而布里戈也无所畏惧的迎了上去,狂呼酣战,活生生变成了北欧蛮子。
在少年手中,他的十字架慢慢扩张,变成一个尖端为十字架的长枪,也可以说是长柄战锤、非常规类型的戟或者权杖.....总而言之,他就拿着不伦不类的武器跨出一步,腿、腰、胸、臂依次发力,双臂握紧十字长枪用力刺出——除了奇葩的日本人为了追求所谓的灵活性而习惯让自己的惯用手握住长柄武器的中端,世界上其他任何地区的枪兵都习惯握住尾端,追求交战距离,让自己的手臂能充分发力。
希尔薇没有停止脚步,她在奔跑的同时侧身一让,双手交叠在胸前,布里戈这才看清楚她手上戴了一双暗灰色的手套,每隔几秒,一道亮光就会从希尔薇的指尖向着手腕扩展,点亮蛛网一样的图案,这是之前他目睹的蓝色幽光的本体。
十字长枪尖头的左端掠过希尔薇微微鼓起的小腹,对于秃头独身者来说,小腹鼓起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肥胖。虽然希尔薇已经侧身,让长枪不可能对她产生贯穿伤以及之后的静止作用,但被一个钝器猛地刮过自己的小腹想必也不会好受——想必希尔薇不会经历过抗击打训练,那满是脂肪的小腹也与肌肉绝缘。
就在布里戈以为得手的一瞬间,从希尔薇交叠的双手到小腹的位置,古代日耳曼蛮族常用的鸢盾具现,曲面的盾面与十字长枪相撞的一瞬间发出沉闷的响声,然后失去准头的枪头滑向一边,差点让用力过猛的布里戈一个趔趄。
一个职业的枪兵,会在一击失手后迅速重整架势酝酿第二次刺击,如果距离不足也会加入横扫的动作,简而言之,要保持距离,同时以最快最狠的刺击连续的压制对手,可布里戈毕竟只是个普通人,他被唐璜点了外挂,身体素质暂时跟上了枪兵的能力,技巧也在他脑海里流淌,但因为没有反复磨练形成的肌肉记忆,所有他的动作总要比意识慢半拍。
好在希尔薇也是个半桶水,她擅长经营、察言观色,早年作为医生的被监护人、助手与情人的时候也多少涉猎了一些医术,战斗能力属于丢人级别的:明明她用拉近距离的机会,却选择去看了眼从盾面上划过的十字长枪,耽误了时间。
简而言之,两个人各自拿着外挂进行了菜鸡互啄的战斗。
希尔薇毕竟是吃过医生许多次棍棒的人,东方有云吃一精长一智并非空穴来风,她的双手散开,鸢盾消散,沿着十字长枪平行的角度直奔布里戈而去,手套再一次爆发蓝色的幽光。
布里戈右手发力,左手松开,让枪尾对敌,他的双手迅速握住十字长枪的端头,好像挥舞铁棒一样让枪尾横扫希尔薇的腰部,撞上希尔薇手套具现的武器。
希尔薇的左手变成兽爪一样的奇特武器牢牢勾住了枪身,右手则出现了一柄火药略微撒出装药室的手枪,扣动扳机,因为装药过多,被点着的火药部分洒在了她的手上,痛的她的手臂蜷缩,因而瞄准布里戈额头中心的子 弹最后从布里戈头皮上擦过。
少年的鬓发像是被剃头匠用剃刀胡乱推了一把,变得光秃秃的,颇为滑稽可笑,弹丸些许细小的碎片划伤了布里戈的额角,鲜血从数个细小的伤口里渗出,汇聚为溪流挂在少年的脸颊上,从下巴处滴落,在地上上留下一个又一个朱红色的圆斑。
痛苦让布里戈发了狠,既然希尔薇用左手那奇怪的道具拘束住他的武器,没有收手的意思,他干脆就推着自己的武器,怒吼一声带着希尔薇向墙上撞去。女人露出慌张的神色,她右手的手枪消散,具现出飞镖扎进布里戈的肩膀,少年痛的眼睛发红,那股狠劲却没有卸下,推着希尔薇在地上上挪动,女人的鞋底与地面摩擦发出“莎啦啦”的声音。
希尔薇满脸狰狞,五秒之后,她手套上的蓝色光芒再次绽放,这次她具现了一柄镰刀,胡乱挥舞着刮擦中了少年的腰部,布里戈受创的部位皮开肉绽,殷红的花朵在刀锋上绽放。
他因为痛苦倒抽了一口凉气,又与脸上的笑容混合变成狰狞的轮廓。以希尔薇的表现来看,她的手套每隔五秒就能具现一种战斗道具,每次具现的道具都不能重复,在连续犯下两次错误后,少年已经不会给敌人下一个五秒了,他怒喝一声,把全身的力气都用上了。
希尔薇在尖叫声里被少年撞到墙上,作为两人角力道具的十字长枪断裂崩坏,飞舞的碎屑同时划伤了两个人的脸庞。
希尔薇瞳孔收缩,她吐出一口血来,低头看去,教堂墙上一截支架从她小腹的位置冒了出来,戳进少年的大腿里,她有许多怨毒刻薄的话要说,她有许多不甘心要说,但她最终只能吐出更多的血雾浇在布里戈的身上,染红了她的衣襟。
在杀死敌人的瞬间,唐璜给予少年的加护也结束了,他像从高处跳下来摔的七零八落一样,身体每个地方都疼的要死。他站在那里回复了一些力气,然后慢慢把扎在自己大腿里的一小节支架拔出来,向后跌坐在地上,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料进行了包扎。
在做完这些后,他失去了力气,软绵绵的倒在地上,看着漫天星空,不知不觉间,两位神父和托鲁倍带来的喽啰都不见了,教会的门口有尸体堆叠,失去了主人的马儿聚拢在一起取暖,偶尔打个响鼻,顺带打破安静的空气。
寒冷的冬日正一点点带走他的知觉以及生命,布里戈昏昏欲睡,他看到了幻觉:他和比哀兰特顺利逃到了巴黎,一起被比哀兰特的外祖父母收养,再没有悲伤,再没有痛苦,再没有恶意渗入他们的人生,象征繁荣的葡萄藤爬满了支架,他就躺在那里,看着提着裙子赤着脚的少女在溪流里走来走去。
比哀兰特穿的漂漂亮亮,也因为生活大为改善的缘故,已经成长为丰满高挑的美人,她的头发被头花约束着,整整齐齐的在背后聚拢,覆盖了安产型的套臀。
少年站了起来,走向比哀兰特,少女抬头看到她,原本就红润的脸颊变得更加红润。
“布里戈?”
“比哀兰特,我爱你啊。”
在布里戈的胸膛里,心跳奏响了一曲激昂的歌,满腔的爱意,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晚,每道守望的目光都化作此刻简短的告白。
少女拢了拢鬓角的头发,低头轻声说说道:“嗯,我也爱你。”
少年楞在了原地,直到少女抿嘴笑着,一边投来鼓励的目光后,他才大笑大跳着把比哀兰特搂入怀中,整整转了一圈……然后,他从梦中醒来了。
“我刚才做梦了,比哀兰特她还在教堂里!”
少年自言自语的爬了起来,一瘸一拐的推开了教堂的门,不知道为什么,某种压抑的、恐惧的心情抓住了他的心脏,让他手脚变得冰凉。
他压抑着呼吸,收起脚步生怕让少女受到惊吓,借助从大门涌入的光芒,他看到比哀兰特背对大门坐在长椅上,只露出脑袋与肩膀,少女不太喜欢但少年格外中意的灰色长发遮盖了比哀兰特脑后的光景。
“比哀兰特,你、你还好吗?”他一边接近一边问道。
“这时候我不想再骗你了,布里戈,我不太好……停下来,坐在我背后,不要看我,我们这样背对背说话。”
“你究竟……”
“别看我。”
女孩带着哭腔的声音让布里戈吓了一跳,他遵照少女的命令坐在她背后。
在他落座之后听到比哀兰特继续说道:“我现在的模样很丑陋,很恐怖,我一点都不想在你的记忆里留下这样的印象,至少,我希望能够带着尊严死去,在你回忆里留下美丽的幻影……如果我在你眼里是如此的话。”
“比哀兰特,你说什么傻瓜,我已经杀死了希尔薇,那个整天折磨你的恶毒女人现在就像一条死狗挂在墙上,等我缓一缓,我们就能从这里逃走,我答应过你要把你带回巴黎。”
布里戈的声音越来越无力:“想想看,你回到巴黎就变回了阔小姐,能穿漂亮衣服吃山珍海味,去跳舞,去骑马兜风,识字念书或者做做女红,你是自由的,幸福的,未来一定会有许多爱你的朋友陪伴着你,你不会孤独……所以说什么傻话,搞得你要生离死别一样……”
“因为就是生离死别啊,布里戈,我的朋友,我生命里最珍贵的财富之一,我就要死了,不许回头,这是来自朋友的请求。”
比哀兰特平静的说道:“在你为了心中的爱战斗的时候,我已经知晓了我的命运,在我的表姐三个月前把我打到濒死的那个夜晚,一切就已经注定了。不过谢谢你,谢谢你为我报了仇,我不会原谅希尔薇,当然也不会诅咒她下地狱,一切自有定数。”
空气变得沉重而冰冷,从鼻孔与嘴巴里涌入,堵住了布里戈的喉咙,让他几次试着说点什么,最后都变成了静默无声。
“对不起,如果不是牵扯到我的命运里,你大概会幸福的多,也不会搞的现在浑身是伤,还有谢谢你,谢谢你能挺身而出,你就是我生命里的一道光芒。
布里戈,我的人生只是你路过的一座灯塔,你可以回头,但不要留恋。接下来,就请你自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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