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灰白之裔
比哀兰特听的迷迷糊糊,她受的教育有限,在白日王子的长篇大论里迷失了方向,不过雅克·布里戈这个名字重新唤醒了她的注意力,她小声说道:“布里戈是个好人,我希望他能幸福。”
“可他的幸福是和你在一起。”
“不行,我比他大了三岁,他还是个孩子,我不能让一时的冲动毁了他。”
“说实话。”
“我不认为一个穷小子和一个不能生育的病弱女孩结婚能有什么幸福,何况我对他也没有感觉,他不帅,也没什么魅力。”
在唐璜使用法术之后,他终于听到了最真实的回答,因为不爱所以都错,这就是女神与舔狗之间最真实的关系,既然选择活的卑微,就别抱怨别人高高在上,当你站着的时候,你和你中意的人其实是平等的。
“不能生育?”
“我母亲生我的时候,正赶上我的父亲战死沙场,而她在改嫁之后又被小白脸骗光了家产,以至于生我的时候无比艰难,产后很快就因为感染去世了。我自小虚弱,被祖父祖母放在身边,他们很爱我,所以请了许多医生给我诊治,而结果,就是我得知了自己没有生育能力。”
“你坦诚的让人意外。”
“这是许多人都知道的事,我也从未想过隐瞒,神教导我们待人要真诚。”
果不其然,有悲惨遭遇的女孩精神都不太正常,她们无依无靠,又没能力反抗加诸于身上的暴力,要么精神空洞变成行尸走肉,要么专注于某种概念,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唐璜身边,狼女仆杜洛瓦属于前者,安洁莉娜属于后者,而比哀兰特属于悲惨升级版的安洁莉娜。
“虔诚修道也无所谓,只要你能找到幸福,而不是等着幸福来找你。”唐璜摊开手说:“可现实是,姑娘,别说修道,你的同居人巴不得你死呢,你的左手和大脑都受到了损害。”
“我知道,那一天我被殴打的每一个细节都清楚,我的祖母来了信,她告诉我既然我已经成年,那是否做好了成为财产继承人的准备。
希尔薇看到我在看信,她窜了出来看到信上的内容,大骂我是贼,吃他们的喝他们的,还偷他们的财产——我都不知道为何继承财产的我反而成了贼(委屈脸),然后他们抓着我的手,想要我把信交出来,我不肯,他们就抓着我的手使劲撞墙,一下.....又一下。”
比哀兰特瑟瑟发抖,抱住了自己身上,好一会儿才接着说道:“他们发现我死死攥住信不撒手,竟然扯着我的头发去撞墙.....他们真是疯了,我不会原谅他们,但我不恨他们,因为是魔鬼蛊惑了他们的心智,神会制裁他们的罪恶,然后救赎我。”
不,只有人会制裁人的罪恶,而能够救赎你的,只存在于我这个白日王子的一念之间。
比哀兰特是被囚禁在阁楼的小鸟,她满腔的倾诉欲望终于在梦境里实现了——至今为止,她还把唐璜当成了梦境里的臆想,当成了神终于满足了她的愿望送来告解的天使,可怜的姑娘,她被监禁在家里一步不许出,就连去参加弥撒的机会都没有。
罗格龙的同党知道比哀兰特的悲惨,但他们基于利益反而会替同党遮掩;罗格龙的敌人知道比哀兰特的悲惨,但他们知道这事扳不倒罗格龙,所以他们也不闻不问;而剩下的人同样从闲言碎语里推导出真相,但他们也只是口头表达一下同情,其实对别人的事漠不关心。
所以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口气把所有的事所有的思考都说了出来,难能可贵的是,她还保持了思考的能力,反复提到了“魔鬼蛊惑他们的心智”这个疑点。
比哀兰特的脑干损伤,意识恍惚,当血从她的鼻腔、耳道与嘴巴里涌出的时候,她那可恶的两个监护人方才罢手,然后,陌生的脚步声响起,罗格龙家的姐弟就像找到主心骨一样围了上去,记忆的最后,只余下那陌生人伸出手来放在自己脑袋上,再醒来的时候,她已经按照惯常的习惯坐在躺椅上,无论是被打断的左手还是受到损伤的脑袋都完好如初。
很快,她就从布里戈那里得到了事情的后续发展,她的确被打的快死了,但又奇迹般的自愈了,以至于罗格龙姐弟可以狡猾又恶心的为自己辩护,宣称比哀兰特是自己从床上不小心摔了下来,他俩对被监护的少女只有恩义没有伤害,甚至厚颜无耻的请求把比哀兰特那两万八千法郎的继承权转移给自己。
比哀兰特对超凡的世界一无所知,但她清楚那绝不是她信仰的神所展示的奇迹,那只能是魔鬼的力量,而她的表兄表姐之所以长的丑,又蠢又坏虐待她也全都是本泽马,不对,是魔鬼的锅。
在得到比哀兰特详细到有些过分的叙述后,唐璜甚至连她多高多重罩杯多大喜欢什么样的男人什么时候来亲戚这些无关紧要的数据都知道了,而那些话里有用的信息进一步证实了他的判断:是暗黑舔狗兄弟会的人在暗地里拱火,然后在比哀兰特快被打死的时候出来,以稳定比哀兰特伤势作为交换,把热罗姆-德尼·罗格龙作为听话的棋子打入莱斯托拉德伯爵的乡下庄园。
类似的棋子还有两个,既然舔狗兄弟会在罗格龙身上能成功,想必另外两位也是有类似的缘由,然后这三枚棋子又被下了禁制,好让他们落在别人手里以后当场去世。
如此煞费苦心的谋划根本不可能用来对付唐璜,因为唐璜在这件事只是偶然的搅局者,因为炼金师于絮尔慌不择路的逃窜才与暗黑舔狗兄弟会扯上关系.....不,考虑到萨维尼安是暗黑舔狗兄弟会的人,临时修改计划把莱斯托拉德伯爵在巴黎的依仗一起狩猎的可能性也存在。
那么问题就变成了莱斯托拉德伯爵究竟和暗黑舔狗兄弟会的女神哈迪斯存在什么矛盾,让后者恨之入骨,置之死地而后快?
葛莉欧妮不知道什么来到唐璜身后,她拽了拽唐璜的袖子,示意比哀兰特就要醒了,在她的梦境彻底崩塌之前,她听到唐璜最后的话语:“把放在桌子上的十字架贴身带好,那是白日王子送给你的祝福。”
比哀兰特一下子坐了起来,她揉了揉脑袋,想起做梦梦见白日王子不觉好笑。但三秒之后,她惊讶的掩住自己的嘴巴,因为陌生的金色十字架正反射着晨曦里第一缕光泽。
当唐璜从梦境里醒来之后,伸手接过旁边递过来的外套,他偏头看了他一眼,发觉李琳捧着脸颊在看他。
“你什么时候来的?”唐璜问。
“一开始,在你入睡之后我就守在这里了。”
“然后看了我一整夜?”
“因为你很好看啊,时间不知不觉间就过去了。”
有点病娇啊.....算了,我身边心里没点毛病的才是珍稀动物。唐璜怀着豁达的心情想。
因为希尔薇阻止唐璜扮演的律师正式拜访比哀兰特的借口是传染病,所以至少四五天之内,唐璜没有正式拜访比哀兰特的理由,他也想再观察一下比哀兰特,观察着维持比哀兰特生命的那股力量,观察希尔薇还能有什么更蠢的操作,因而暂时松开了这条线。
考虑到比哀兰特的性格,十字架被设定在她生命体征危险时自动激发,作为备份,唐璜准备今晚潜入布里戈的梦境里,馈赠舔狗少年一份礼物,布里戈虽然能力不足,但为比哀兰特献身的精神还是可取的,中二少年还没在社会里接受过另一所大学的教育,所以更冲动,更感性,更加容易被利用。
所以,唐璜暂且把目光投向了第二位内鬼的家人。
说来也巧,那内鬼的家人叫弗朗索瓦·皮罗托,是赛查·皮罗托的远方兄弟,他和内鬼二号,已故的沙帕鲁神父是好朋友。唐璜当然不希望自己公关部首席男公关的亲戚出现差池,但如果真的是弗朗索瓦有意放内鬼进入莱斯托拉德伯爵的乡下庄园,那唐璜手里的四十米长刀可要向弗朗索瓦的头上砍去了。
和昨天一样,他以莱斯托拉德伯爵法律顾问的名义来到图尔镇的教堂里,这所小镇因为对经文含义理解的不同分为两派,内鬼沙帕鲁神父与弗朗索瓦·皮罗托属于狮心会,而另一边的托鲁被贝则属于学生会的范畴,目前来说,两人均为教区委员,但狮心会派处于上风,因为他们这一派把持着图尔镇里唯一一所教会。
这两位内鬼涉及的背景,分别代表了传统贵族(镇长)与新崛起的资产阶级(罗格龙姐弟),以及坚持传统的宗教(弗朗索瓦)与世俗化的宗教(托鲁贝)之间的矛盾,这样的矛盾在法国各地比比皆是。
路易无法调和这样的矛盾,因为无论是世俗还是宗教之路的权力宝座,其位置都是有限的,而路易也乐意见到这样的矛盾,只有手下分成不同阵营并且形成均势,而不是铁板一块的时候,他的统治才能安稳牢固。
世间诸事,大多有利就有弊,底下的人暗流涌动的确让坐在上面的人舒服了许多,但也会给敌人渗透的空隙,暗黑舔狗兄弟会精准的找到了这些空隙,把三枚棋子埋入伯爵身边,若不是于絮尔的事情迫使他们不惜一切代价击杀对方,这三枚棋子不知道还要在路易身边潜伏多久,谋划什么惊天阴谋。
因而,唐璜让李琳去监视希尔薇·罗格龙,让雪华绮晶扮演的德·绍利厄小姐......不,是德·维里埃夫人与好朋友莱斯托拉德夫人作伴,而巴麻美保护雪华绮晶,维克托保护伯爵,而萝克珊则从冥斗士三巨头之一那里继续学习星辰傀儡线,顺带着保护伯爵,暗黑舔狗兄弟会的内应还没有清扫干净,不排除对方利用思维盲区反其道而行之,在一次袭击后理论上的缓冲时段里,再策划一次有内应配合的袭击。
莱斯托拉德伯爵还不能死,他家的产业与唐璜的利益息息相关,他本人也是唐璜的土著合作者里最年轻、最单纯、最容易控制的一位,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会放弃这位好好先生。
当唐璜骑着马来到教堂的时候,看门人把他拦在了外面,图尔镇,也可以说是图尔城(巴尔扎克的故乡)的教堂太小了,以至于连停车场......停马场都没有,唐璜只得找个地方寄宿马匹,然后步行进入教堂。
在拼花玻璃的映照下,神父念诵经文,观众们聚精会神的聆听,这原本是司空见惯的场景——只不过,这神父虽然须发皆白,却是个十足的老帅哥,风度翩翩,声音富有磁性,让下到幼女,上到老太太的广大女性群体听的如痴如醉,而教堂里的信徒,女性占据的比例超过了九成,她们究竟是因为虔诚还是因为这老帅哥来的教堂,动机值得商榷。
不愧是皮罗托家的人,唐璜想,赛查·皮罗托也是一位让异性心生好感的大龄熟男,因而唐璜才相中他,给他在公关部里留了一把交椅,如今这位弗朗索瓦·皮罗托简直是赛查的威力升级版,拥有更广阔的受众,更好的气质......同时也更加精明。
在唐璜还停留在庭院里的时候,老帅哥神父已经透过窗户看到了他,颇有风度的点点头,唐璜颔首,看到他合拢了经文,轻言细语说了什么,女士们虽然露出意犹未尽的神色,还是礼貌的提裙向老帅哥行礼,就像宫廷贵妇觐见国王陛下一下郑重,然后施施然的离开了。
唐璜侧身让开人群,有些目光好奇的在他身上停留了数秒,而后又挪开了,一个还算俊俏但落魄的律师无法让女人提起太多的兴趣,在最后一位女粉丝越过唐璜的时候,大法师迈出了脚步,循着胭脂与香水的气息,他踏进教堂里,随身关上了门,厚重的木门合拢时发出吱呀的声音,隔绝了正面渗入的阳光。
弗朗索瓦立于教堂的中央,拼花玻璃把阳光渲染成炫目的多彩,金色的的雾气环笼着他的身体,仿佛圣徒降临。阳光映在他斑白的鬓发上、胡须上,由光而生的阴影藏在他脸上的褶皱之间,那是时光铸就的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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