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灰白之裔
我想,舔狗一样的人,也配考我么?便回过脸去,不再理会。
沐乐等了许久,很恳切的说道,“不会舔吧?……我教给你,记着!这些舔法应该记着。将来做舔狗的时候,舔女神要用。”
我暗想我和店长的等级还很远呢,而且我们店长也从不将鹰嘴豆上账;又好笑,又不耐烦,懒懒的答他道,“谁要你教,不就是‘天冷多穿衣服、感冒很难受的’、‘不要睡懒觉,不吃早餐对胃不好’、‘我想你了’”
沐乐显出极高兴的样子,将两个指头的长指甲敲着柜台,点头说,“对呀对呀!……舔狗有四种舔法,你知道么?”
我愈不耐烦了,努着嘴走远。沐乐刚用指甲蘸了酒,想在柜上写舔狗三原则,见我毫不热心,便又叹一口气,显出极惋惜的样子。
有几回,邻居孩子听得笑声,也赶热闹,围住了沐乐,他便给他们鹰嘴豆吃,一人一颗。孩子吃完豆,仍然不散,眼睛都望着碟子。沐乐着了慌,伸开五指将碟子罩住,弯腰下去说道:“不多了,我已经不多了。”
直起身又看一看豆,自己摇头说:“不多不多!多乎哉?不多也。”
于是这一群孩子都在笑声里走散了。
沐乐是这样的使人快活,可是没有他,别人也便这么过。
有一天,大约是葛朗台先生家的葡萄园新结了果实前的两三天,店长正在慢慢的结账,取下粉板,忽然说,“沐乐长久没有来了。还欠十九个生丁呢!”
我才也觉得他的确长久没有来了。一个喝酒的人说道:“他怎么会来?他打折了腿了。”
掌柜说:“哦!”
“他总是去葛朗台家去舔女神。这一回,是自己发昏,在大法师维里埃先生和检察官小格朗维尔先生联手揭穿葛朗台小姐的表弟是个叫索迈尔维苦役犯的时候,那苦刑犯狗急跳墙想要跑路,他却装的和什么似的冲了上去。”
“后来怎么样?”
“怎么样?他仗着自己脑袋以下世界级,硬是手撕索迈尔维召唤出来的幻兽,冲过去阻止苦刑犯跑路。”
“后来呢?”
“后来因为葛朗台小姐的尖叫分了心,被索迈尔维打折了腿。”
“打折了怎样呢?”
“怎样?谁晓得?许是死了。”
店长也不再问,仍然慢慢的算他的账。
当然,沐乐没有死,他在索迈尔维引起的骚乱里被晾在一边——彼时唐璜正消除葛朗台那财富上诅咒的残留,小格朗维尔叫来警察报备善后,七罪忙着照顾昏迷的葛朗台与精神几欲崩溃的欧仁妮,而剩下的宾客们或多或少受了点伤,忙着自救,一时间也顾不得沐乐。
后来,等警察终于分出人手来的时候,沐乐的伤口已经发黑了,他本人也展露出铅中毒的某些迹象,所以被唐璜顺势传送回了巴黎,等他治好伤之后就能加入加鲁什,一起开创黄金舔斗士的伟大事业。
在处理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后,葛朗台家恢复了平静,摆脱了诅咒之后,老人第一次睁眼看着七罪,而不是看着钱财说话。
“我知道你不是拿侬,拿侬已经死了很多年了,可爱的小姐,请你变回你原来的样子和我说话吧。”
七罪点了点头,她变成了前凸后翘的长发大姐姐,最终,她还是在将死之人面前逃避了自己,而是以虚伪的、自己理想中的形象与老人告别,能看得出来,葛朗台的大限到了。
守财奴和七罪断断续续说了好久,等唐璜推门进去的时候,他已经咽了气,七罪蜷缩着身子后背靠在床边,她把一封信交给了唐璜,信是许多年前尚没有完全被诅咒控制的葛朗台写的。
葛朗台预见了自己可悲的下场,也意识到七罪并不是可以终结悲剧循环的那个人。所以他等待着一个足够强力的介入者,好把信交给这个介入者。
信里的介绍与唐璜的猜测相符合,欧仁妮对金钱天真无邪的概念也的确是他刻意为之,他在信里提到这份自带诅咒的财富来自一个隐秘的邪神崇拜组织,他们在公元之前就已经存在,并且现在仍在,未来永在……与从索迈尔维那里得到的情报大致相同。
事实上,在地窖小白脸画师与诅咒合为一体的时候,他没有第一时间杀了对方,因为那诅咒里有着他熟悉的亵渎的味道,他同胞的味道,而对于索迈尔维记忆的读取,则证明了祂们朝这颗星球投下目光的时间绝非他降临到这颗星球之后,在公元之前,祂们就意识到了这颗星球藏着秘密,他竭力想要隐藏的秘密。
怀着重重心事,他和小格朗维尔以及其他人协助完成了葛朗台的葬礼,欧仁妮在中途就哭晕了,被检察官带着离开,所以最后墓地只余下唐璜和七罪。
精灵少女凝视着新竖起来的墓碑,天空正在哭泣,浊泪绕开了唐璜的身体,在娇小的七罪身上编织哀伤的轮廓,她那乱糟糟的头发蓄满雨水,歪歪斜斜的贴在了她的后背、脖颈与肩膀上。
“想笑就笑吧,这不是你期待的喜剧吗?一个讨厌自己外表的女孩,直到别人临死之前也不敢用本来的面目去面对他,不,从更早的地方开始,从你强迫我面对你,给出提议,而我在犹豫仿徨,最终什么也没做导致了现在的局面的时候,你就在阴暗的地方窥伺着我,一边笑得开怀吧。”
七罪抬起头来,雨水从她贴在额头的刘海上滴落,划过眼瞳,一部分在秀气的鼻翼分流,一部分从鼻梁的制高点滴落,抹过苍白的嘴唇,最终与脸颊上的水流一起汇聚到下巴滴落,让地面的水洼泛起涟漪。
她的眼睛被白色的雨点朦胧,水花把七罪眼里的唐璜的影子扭曲,同时也把七罪在唐璜眼里的形象模糊,她垂下眼眸,眼中的阴翳如同堆积在天空里的积雨云,贴合在身上的衣襟起伏着,同时听到了她吸气的滞涩声,犹如溺水的人竭力想要把自己胸腔里的痛苦排出。
“你想要笑就尽管笑好了,我是个懦弱的人,愚笨的人,丑陋的人,这样的人活着大概也只能为唐璜提供笑话了。”
唐璜很想为自己的行为辩解,他确实因为好奇介入了这件事,却没有拿七罪的痛苦找乐子的打算,只是,对上她空洞而虚弱的声音,被害妄想、自卑消极到连自己人生的意义也一同否定的时候,他意识到七罪之所以在他面前以本体具现,正是她对自己进行精神惩罚,以此来给她自己增加更多痛苦。
他只好叹了口气,脱下大衣,俯身盖在七罪娇小的身体上,然后把她抱了起来。
女孩不安分的挣扎着,她试着变形,试着挣脱,用额头撞击唐璜的下巴,用牙齿撕咬唐璜的手背,包裹在条纹袜里的纤细小腿踢打着唐璜,可惜连唐璜的防都破不了。
最终,她从这种徒劳的疯狂里安静下来,她小小的手穿过男人腋下,在温暖的怀抱里抽噎着……顺带把涕泪抹到上面,等回到葛朗台家的时候,她跳了下来,对唐璜比着鬼脸说道:“别小看啊,哼,生老病死我见得多了,刚才只是雨水不小心流进了眼睛里。”
看在她是个萝莉的面子上,唐璜就不揭穿她死鸭子嘴硬的事实了,明明很难过,却非要在讨厌的人面前装出亡羊补牢式的坚强。
所以,他直接把她抄了起来,在屁股上留下一连串的巴掌,当熊孩子被他用物理的方式教育之后,终于哇哇大哭展露自己压抑了许久的本心。
她哭了累,就任由唐璜用热水洗干净她的头发和脸颊,随后用毛巾细细擦拭着,某种舒适温暖的感觉填充进她空虚的内心,让她忍不住开始叙述。
“你一定很奇怪吧,所有人都没提及过葛朗台夫人的名字,只知道她已经过世了,因为葛朗台也没有和大家说过她的名字。
她叫拿侬,是个丑陋而温柔的女人,我印象最深刻的人类。在久到我已经忘却了时间的年代里,我第一次现界来到人间,可是,人们都是颜值动物,看到一个身体瘦弱、头发干枯、双眼无神、气场阴沉的小女孩时都会嫌恶的避开,好像我是个妖魔鬼怪一样。
所以,我才要做出理想的形态,当我变身为拥有好身材的、热情爽朗的大姐姐时,我立刻受到了人们的欢迎,这让我坚定了以虚伪的形象活动的决心。
然后,我就遇到了拿侬,她因为又丑又笨被人欺负的很惨,基于过去的际遇,我一时冲动帮了她,和她成为了朋友,她是那么奇妙的存在,明明丑陋却坚强乐观的活着,欧仁妮眼眸里的希望光芒总能让我想起她妈妈。
然后,我因为拿侬遇到了葛朗台,他那时候还是个创业的青年,他们结合在了一起,而我则是他们婚姻的见证人、保护者,为了保护拿侬不受伤害,葛朗台还对外宣称他娶了一个木材场老板的女儿。
可惜,在拿侬生了欧仁妮后,她就得了大病,只有金钱能让她对抗病魔,所以我愚蠢的怂恿葛朗台去继承亲戚的财产,无所不用其极的帮助他继承财产,即便察觉到那财产是毒药,我还是想要帮助拿侬。
而结果,正如你看到的那样,葛朗台中了诅咒,我变成了拿侬以女仆的身份照料着他和欧仁妮,而我最好的朋友,我的希望,我的理解者长眠在墓园里,所以葛朗台的死只让我伤心了一小会儿,因为我知道他会死,而且已经见证过更让我伤心的死亡……这真的不是我狡辩,不要在心里偷笑。”
唐璜一直聆听着,他明白七罪这种心理阴暗的小鬼,不需要别人发表意见,只是需要一个发泄苦闷的途径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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