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灰白之裔
“那还真是多谢了,”杜洛瓦没有放下警惕,“那么,女士您所来所为何事?”
藤乃侧过身去,做出一个邀请的手势,杜洛瓦看向玛丽·阿德莱德,后者点点头,于是她服从女主人的命令跟在身后,只要走在前面的藤乃稍有异动,她就能及时的把手掌贴在女主人身上保护她。
藤乃始终没有回头,她的长发着别着一根装饰着缎带的发卡,仿佛有红蝶在黑色的绸缎上停驻,并随着她的移动而轻轻摇曳着。杜洛瓦留下到在这个温暖的季节里,藤乃仍然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从背后看去,她裸露的只有脖颈与手腕以下的部分。
唐璜的助手把她们带到一个僻静的房间,她的手上放出一道火焰,依次把蜡烛与壁炉点亮,于是房间变得明亮起来,而空气隐隐有一丝干燥与火热。
“我希望你们能够把索菲带走。”
藤乃开门见山的点名了主题,在主仆二人中的一位开口之前,她继续说道:“你们似乎接触了索菲,从她口中了解到了某些事,又目睹了拉斯蒂涅对索菲的所作所为,把他定义为加害者无可厚非,我也觉得他这样做很过分.....同时我也可怜他,因为我知道他对年幼女子执着的源头,知道他为什么不惜血本也也要把她们停留在稚嫩的年龄,他是加害者的同时也是受害者。
我是拉斯蒂涅少年时代的监护人,但同时监护的还有另一个女孩。在六岁的时候,两个年级相仿的孩子便认识了,直到十三岁为止,他们都一直亲密无间。
拉斯蒂涅对那女孩有着朦胧的喜欢,而到了十三岁,他已经明白了心中这份悸动。当时我也觉得青梅竹马的两个人会走到一起,而我只需要默默守望他们的恋情就好——”
藤乃垂下眼眸,她的手掌抱住了膝盖,暗淡的眼瞳里映出地毯的图案。
“可与拉斯蒂涅对女孩倾注的纯粹的爱不一样,女孩在拥抱拉斯蒂涅的时候别有所图,而她抛弃了过往美好,这感情如此脆弱,攀上了象征富贵的葡萄藤。
拉斯蒂涅差不多花了两年的时间,才让自己重新露出了笑容,可他变了,变得异常有进取心,也变得异常花心,他在魔道之路上异常勤奋以便早日登上高位,登上高位便有资源能够物色女孩们....让他的内心变得空空荡荡的女孩相似的替代品。”
“索菲是替代品?”玛丽·阿德莱德轻声问。
“嗯,她是目前为止最令拉斯蒂涅满意的替代品,她前身是一位公主,奥斯曼人在埃及的总督的女儿,后来因为总督叛乱,他的家人里男丁成年的全部处死,未成年的阉割后送入宫廷,而女性则被拿出来拍卖。
彼时拉斯蒂涅游历东方,他一眼就相中了索菲,于是连同她母亲一起买下,可惜那位伟大的母亲之前为了保护女儿而牺牲了自己,尽管拉斯蒂涅施展种种手段,还是没救活那个身体与心灵同样伤痕累累的人,或许是她自己渴求拥抱死亡吧。
在埋葬了那个女人之后,拉斯蒂涅就带着索菲回到国内,用照顾一位埃及公主的规格照顾她,刻意纵容她的任性,把索菲培养成高傲的性子之后,一直耐心等待她初潮来临,之后的事情你们大概也能猜到了,一个男人被他的所爱欺骗之后,便从替代品身上寻求肉体的快乐与心灵的补偿。”
“可是,这无法改变他是个加害者的事实。”玛丽·阿德莱德皱起眉头说。
“我无意为他的行为辩解,这件事上他的确做错了,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索菲不是第一个受害者也不是最后一位受害者,我不希望这样悲剧的连锁再继续下去了。所以,我希望你们把索菲救出来,奥尔良公爵的名头足以让他打消夺回索菲的念头,又因为有受害者的存在,他会投鼠忌器不会再去物色新的替代品,通过这次打击让他好好反思一下,从而纠正他扭曲的人生。”
“为什么是我们?如果您有那份心,应该很轻易就能把索菲放跑吧。”
“不行,拉斯蒂涅给予了索菲在城堡内活动的自由,但她身上的奴隶刻印时刻向拉斯蒂涅发送着她的位置。就算有人从内部放跑索菲,可索菲没有高速移动的能力,很快就会被拉斯蒂涅察觉到,所以只能有人协助她逃跑。”
藤乃低下头去:“我有那份心思而没有勇气付诸实施,拉斯蒂涅被信任之人背叛的表情我不想再看第二次,所以,我没有勇气亲自出马协助索菲逃跑,只能求助作为外来者的你们。”
玛丽·阿德莱德露出困惑的表情说:“我们见面没超过一天,扪心自问,如果倒转立场,我是不会信任一个拜访城堡的陌生女人。”
“就你们来看,我们还是陌生人,但在我这边看来,我已经对公爵夫人的为人相当了解,您热心、能够坚持己见,并且足够天真。”
玛丽·阿德莱德摇了摇头:“不得不承认,您的概括很精准,希望‘天真’不是我的减分项。”
“至少在我看来,您的‘天真’是加分项,因为只有天真的人,才会对他人的不幸唤起同情,并为了改变他人的不幸而行动起来。
这社会有许多人,他们抱怨着生活的不幸福是因为他们没有比别人更幸福,他们抱怨社会不公是因为他们没能高人一等,他们抨击上流社会的黑暗与冷漠,若自己有机会成为那个幸运儿,转眼间就会像狗一样匍匐在大人物的脚下,发出‘真香’的声音。
只是在嘴上说说,转眼间就把自己说的话忘掉的人不值得信任;只是有那份心意,但能力却无法匹配的人不值得信任;嘴上说的大义凛然,心里全是算计和生意的人不值得信任.....正因为我确信您不是以上三种人,所以才能对您诉诸秘密,托付一段愿望。”
“您是从谁那里听到了我的事?”
“拉斯蒂涅的老师,阿奥盖罗伊女公爵(女大公),她和我一直保持着秘密的书信来往,女公爵和我抱着同样的念头,想把拉斯蒂涅从虚妄中拯救出来,同样的,她也因为同样的软弱无法对拉斯蒂涅,所以她也一直在物色和观察合适的对象。
所以,她才会积极地帮助你对抗忧郁,给你的人生以谏言,就是希望她的恩情在你那里积累的越来越多,然后终有一天,恩情会压迫你必须完成她的愿望.....我和她关系并不好,以上说法可能有失偏颇。”
藤乃的表情不变,但她微微上扬的嘴角证明她是怀着讽刺的情绪在说这些话。杜洛瓦以自己的经验判断女人所言非虚,她和阿奥盖罗伊女公爵的关系真的不好。
“为什么,你们一个是他的监护人,一个是他的老师,也怀着同一个目标,为什么关系会不好呢?”
“因为我们都想占有拉斯蒂涅,指引他人生的灯塔有一座就够了。如果你们去巴黎有机会见到她,问她‘你爱拉斯蒂涅吗’,她一定会露出相当有趣的表情。”
奥尔良公爵夫人没有立即回答,她点点头说:“我会考虑的。”
“我没有强迫您的意思,希望这多余的谈话没让您产生困扰。”
藤乃把主仆二人送出门外,玛丽·阿德莱德思考着她先后从两个陌生人话里了解到的信息,不免对着月光叹息。
“杜洛瓦,我们出去走一走吧,或许温柔的春风能让我冷静下来。”
贴身女仆抚胸致意,挽住女主人伸过来的手臂结伴走向庭院,春风带着花香袭来,在树丛之影遮蔽大半的十字路口上,女孩赤着脚矗立在那里,风把她的头发吹散,听到背后的脚步声她回过头来,天空的圆月被一片飘过的云朵遮掩,地面顿时变得暗淡,让女孩的身影融入一片黑暗中。
“晚上好,正巧啊又遇见你们了。”索菲说。
玛丽·阿德莱德几度想要张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索菲疑惑的看了她几秒钟,露出了然的表情说:“是卢克雷齐娅做了多余的事吧。”
“你知道?”
“除了她没人会做那么虚伪的事情,那个伪善的女人懦弱的要死,还用一副圣母的表情看过来。”索菲的声音变得尖刻起来,“恐怕她很愿意取代我的位置被主人刻上爱与痛吧,但是这世界就是那么奇妙,想要逃离的我却要被迫接受那份恶心的爱,想要拥抱主人的她却始终被当做一个助手,一个朋友。”
“可是,你讨厌的人拜托我把你拯救出去,还说、还说这是她和阿奥盖罗伊公爵共同的愿望。”
“这是自然,因为她们俩都对主人抱着扭曲的爱嘛,爱一个人自然想要占有她。可惜,主人自有打算,就算结婚也轮不到她们,而是那个傻瓜一样的德·绍利厄小姐。”
索菲的表情越发扭曲,玛丽·阿德莱德总能看到被唐璜玩弄时那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因而投注更多温柔的目光,但女孩理解了奥尔良公爵夫人的情绪后,反而吓得连连后退,血色从脸颊上褪去。
“求求你,如果你真是个好心肠,就别用那样的眼光看着我。”索菲的声音带着哭腔,“你们总是这样,一个一个给我虚幻的希望,却在主人又一次把我压在身下的时候变成绝望。卢克雷齐娅是这样,阿奥盖罗伊女公爵是这样,那个圣女安洁莉娜是这样,你们总归也是这样.....
我在想,如果我神智崩坏变成一个活人偶的话,大概就不必日复一日品尝同样的痛苦了吧,主人他知道你们想要拯救我,却又不会付诸行动,才放任我和你们接触,还维系住我的人格,让他在玩弄我的时候露出他喜欢的表情。
为什么、为什么说出‘拯救’的人只停留在嘴上,如果没那个打算就不要说啊,既然说了就好好拯救到底啊,我原本没有希望的,这样、这样只会让我更痛苦。”
索菲一边说着一边蹲了下来,云朵飘过,月光遍洒大地,女孩慢慢蹲下来,抱着膝盖身体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夫人,我建议.....”
在杜洛瓦把“我们别管这件事”这几个单词说出前,玛丽·阿德莱德已经迈出了脚步,她与索菲之间的距离迅速缩小,而后,她的影与索菲的影子交叠之时,哭泣的女孩也感受到一个温暖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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