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灰白之裔
但是当唐璜表明身份以后,德·塞里齐伯爵噎住了。
论地位,一位过上几个月就要拿到大法师头像的唐璜与他大致相等,但唐璜的人脉里包括炙手可热的德·封丹纳伯爵、驻西班牙大使德·绍利厄公爵,就连社交圈里响当当的人物卡里利诺阿夫人都称赞过他,有心结识,他的弟子里除了封丹纳家族的小女儿,还有法国驻科西嘉的行省代表的女儿,根据最新的消息,他和南方的莱斯托拉德家族也达成了某个协议。
就算抛开这些不提,在绝对的力量上,大法师先生也有一位同位阶的合伙人以及一位精通火系魔法的助手,实力不可小觑。哪怕把德·塞里齐伯爵妻子的娘家龙克罗尔家族一起算上,恐怕对上这年轻人也不够看。
实际上,唐璜在巴黎并不出名,塞里齐伯爵之所以对唐璜的情报知晓的如此详细,是某个直接隶属于王室的组织在借助司法部的力量调查唐璜的情报。结果,令人惊讶的是,这年轻人的过去几乎是一片空白,而从某个节点开始,他的人生突然变得活跃起来,构成一个巨大的、逻辑缜密相互印证环环相扣的谎言。
在每一个能拆穿谎言的节点,都有一位贵人“应景”的出现在那里,无辜的被年轻人借助贵人的权势与地位成为保护伞。
德·塞里齐伯爵之所以能整顿混乱的司法部一干就是十几年而不是某一天被人发现尸体漂流在塞纳河上,就是他明白哪些人他惹得起,哪些人他惹不起,唐璜就属于惹不起的那一类。
所以,在听到唐璜名号的时候,他对不请自来的惹不起有些好奇而吗,诶呦产生敌意。唐璜的自我介绍应该是可信的,法师协会常会把麻烦的差事丢给即将晋升大法师的人,如果唐璜能替他解决领地上的麻烦,等同于为他挽回了几万法郎的损失。
想到这里,伯爵迅速变了脸色,不愧是法国庞大官僚集团里的佼佼者,塞里齐伯爵的傲慢切换到和善只用了一秒钟,他亲热的抓住唐璜的袖子攀谈,亲热的劲头好像他和唐璜是老相识。
“说起来我们祖上还是亲戚,”伯爵一边走向自己的城堡一边介绍,“我家先祖也是维里埃出身,那时候瑞士是法国的附庸,为法王提供雇佣兵,很多人在赚够一笔钱后就留在法国与瑞士的边境地区居住,在16世纪早期,维里埃家族的长支留在当地,而身为幼支的先祖来到巴黎,蒙王上恩情,得以跻身宫廷贵族的行列。”
惊了,这也能攀亲戚?唐璜心里想。、
表面上,他不动声色、假装用平淡的口气聊起自己的家族史,虽然世界线变动,但像这样的小家族一般不会受到时代潮流太大的影响,所以他从别的世界线里了解的知识放到现在也能有——好吧,就算他说错了话,伯爵也不能及时的查出来,而事后再复盘这件事情,他大可以以“我忘了”或者“我没说过”搪塞。
毕竟年轻人轻浮一点、不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也正常。
伯爵本人和唐璜亲切的交谈,后面的三位客人惴惴不安的在管家的带领下向着城堡进发。如果仔细看的话,就连管家本人表情惴惴不安,四个不安的人不安的原因各不相同,共同点是对于伯爵雷霆怒火的畏惧。
唐璜的视线长久的停留在城堡上,从外形到内部结构,这不是中世纪那种为了抵御敌人而在险要地带建立的阴暗潮湿的防御建筑群,或许曾经是,但现在已经改建成了具有中世纪情调、适宜居住的现代别墅,而建立在山顶的目的是为了俯瞰附近的风景,伯爵的领地不种粮食,而是种植百合与葡萄,当百合花盛开在幽谷,随着夏末的风轻轻晃动时,从城堡上看去,在橙红与湛蓝相互渲染的天穹下,白色的海洋正映着暗淡的光。
怪不得约瑟夫要来此地写生,对于画家而言,这应该能称之为“美”。
唐璜扭头看去,画家已经忘了自己的处境,背着画夹以及工具盒凝视着远方的风景眼角湿润。艺术家都是电波系,他们既残忍又慈悲,既多情又无情,既温柔又冷酷,即便最高明的心理学家也无法将他们的思维总结出一条共通适用的定律,唯有对的上他们电波的人才能理解他们内心的活动。
内部还有以魔力结晶为能源驱动的各种设备,乍看起来和电器时代十分相似。把城堡改建的如此精美,显然不是一份司法部的薪俸与产出7万法郎的土地能做到的。看来伯爵先生在忠诚于王上的同时,也替自己捞了不少好处。
王室的秘密警察不是吃白饭的,对于各级官员的贪腐情况自然十分清楚。然而从太阳王时代,法国的君王们就明白驭下之道的要诀是雨露雷霆,一个贪腐好色的官员比一个清廉的官员更值得信任,因为贪婪是显而易见的弱点,而弱点让旁观者产生安心感。
“这位是我的朋友,他假冒施奈尔的名字只因他默默无闻。其实,他们是一个画室受教于同一个老师的好朋友,至少在我看来,约瑟夫先生画技是足够的,他只是缺乏一个一举成名的机会。”
唐璜把画师从窘迫的境况里捞了出来,暗示塞里齐伯爵卖他一个面子,能让大法师欠一份人情是难能可贵的机会,伯爵当即转过身来,和画家和颜悦色的说话。
“年轻人,如果你对自己的画技有足够的自信,大可以报出自己的名号。大法师先生说你的画技与施奈尔不相上下,缺的只是一个一举成名的机会......我给你这样的机会,我需要更替城堡里的三幅人物肖像,如果你能用实力折服我,我愿意用每幅一万法郎的价格收购。”
约瑟夫的心境峰回路转,大喜过望的他涨红了脸,结结巴巴的对伯爵表示感谢后,又感激的看了唐璜一眼,毕竟没唐璜在里面穿针引线,他还得不到这个出名的机会。
唐璜颔首致意,就像有些足球俱乐部会花费较低的价格去购买那些年轻有潜力而不够有名气的球员加以培养,寄希望能凭运气刮出一张球星的彩票。现在唐璜也在做同样的事情,他会为每个人品与潜力都过得去的年轻人进行投资,希望自己也能刮出一张社会精英的彩票,社会精英的人脉资源远比他此刻微不足道的投资珍贵的多。
至于另外两个,自称骑兵军官的乔治已经被预定为栽赃嫁祸的对象,而那个奥斯卡·于松的少年神情恍惚,他说了伯爵那么多坏话,现在却一丁点道歉的意思都没有。
“这是谁家的孩子?”伯爵对管家说。
“樱桃园里那位夫人的,他母亲让他来我这里学点东西,谁曾想冒犯了伯爵大人。”
管家小心翼翼的回答,然后扭头粗暴的把奥斯卡摁在地上说:“向老爷道歉。”
“不,我不!”
中二少年敏感的自尊心不允许他向别人道歉,哪怕是他嘴贱先去编排别人。管家气的对奥斯卡拳打脚踢,如果奥斯卡能乖乖道歉,伯爵很有可能会为了维护在客人面前的形象而选择宽恕他,但现在.....
“我敢断言,这个孩子不是有出息。”伯爵毫不客气的说道:“有时候,低头反而能保全一个人的尊严,那是他对于自己犯下的错误有正确的认知。但这个孩子没有,他没法从自己的错误里吸取教训,所以他的未来一定和现在一样糟。”
倒不如说,是阶级固化造成的原因呢。唐璜轻蔑的想,现在的法国,小市民连供养自己的孩子读个中学都很勉强,中学毕业之后他们没法继续学业,而是只能去当个学徒、帮办、助手谋个差事,有点志气的还会勤工俭学,希望自己能在三十岁之前得到某位贵族的赏识,从而改变自己的命运。
不过和伯爵一样,他也觉得奥斯卡没救了,他资源有限,没潜力的年轻人他是不会给一笔天使投资的。
“那么你呢,骑兵军官先生。”伯爵最后料理了乔治,“您是哪支部队的军官?”
“饶了我吧老爷,我只是没事吹吹牛。您知道,一瓶水装不满而半瓶子摇晃的人最喜欢的就是卖弄自己的学识打发时间。如果您对现在的年轻人有了解,就会发现他们个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左知历史右知未来,看起来博学多识但其实样样东西都只懂得表面一点肤浅的知识。”
伯爵讥讽道:“如果乐团里一个人什么都会点,那么他只配去敲三角铁。”
乔治做了个讨饶的手势,:“您说得对,我对自己的幼稚、无知与虚荣会有深刻。我是您的代理人的二等帮办,来到这里是有一件要事汇报给您。”
“一会儿再说。”
在抵达城堡的第一个晚上,伯爵设宴款待了几位客人,管家莫罗战战兢兢的服侍了自家老爷。果不其然,在饭后他送来鲜榨果汁的时候,被伯爵留在了书房,旁边还站着唐璜与二等帮办乔治。
“莫罗,说说领地上连环杀人案的情况,”伯爵喝了一口果汁说道:“这位维里埃大法师是来这件事的,你好好回忆一下,把事情的起因经过完整的说出来,如果大法师需要了解什么情况,你必须知无不答。”
“好的,老爷。”
莫罗思考了一会儿,开始讲述他知道的情况。第一起杀人案件发生于1779年的1月6日,一个伐木工人下山采买货物的时候看到了挂在树林边的尸体。接到报告后,莫罗带人拿着猎枪与警犬赶了过去,发现尸体上有啃咬的痕迹。
最初大家觉得是饥饿的野兽袭击了人类,但野兽没有把人挂在树上的艺术......如果杀人食人也能艺术的话。莫罗以为是某个流窜杀人犯来到了领地,他发布告示让大家小心戒备,不要单独出行,一时间倒也风平浪静。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杀人犯跑掉的时候,两个星期后,在第一个受害者相隔不远的地方,第二个受害者的尸体被发现了。
这下莫罗坐不住了,他紧急给巴黎的主人写了一封信,但当时伯爵在治疗皮肤病,所以伯爵的代理人直接交给了巴黎警察局,警察派出一队精英干员前往事发现场,一连几天都没有调查出什么线索,只留下了少量人手进行盯梢。
又两个星期后,一次突如其来的火灾让警员们下意识的帮助去救火,等他们回来的时候,第三个受害者挂在他们驻地的路灯上。
此时不过2月,警察局加派了人手进行彻底的搜索,然而杀人者已经逃到了其他地方,一连几个月都没有受害者出现。一无所获的警察们撤离了,而杀人犯在6月也回来了。
这次,在巴黎的的·塞里齐伯爵终于坐不住了,他的领地人心惶惶收入大幅度减少,所以莫罗在信里建议他利用自己的人脉关系向法师协会求助的建议得到伯爵的认同,之后就是唐璜接受指派来到这里的事情。
“因为受害者连续出现,所以领地上的大家都是聚拢在长屋,由男人持握武器轮流站岗保卫妇女儿童对吗?”
“是的,法师先生。”
“每一户都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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