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毛狮王异闻录 第483章

第二十二章 虚轴 VIII

在看到藤乃之后，小莱拉的情绪趋于稳定。大概在她眼里，漂亮、气质温婉并且会做饭的藤乃不是坏人，以此类推，藤乃的家人唐璜也不是坏人。

小姑娘终于放松了一些，她看到唐璜递过来一杯果汁后，看着他先喝了几口，才放心的使用自己的杯子，凉凉的感觉驱散了夏日的炎热，让她发出满足的叹息。

唐璜无聊的从侧面打量着小莱拉，看她偏黄色的长发垂落到白色的夏季校服上。一般来说，这个年纪的小女孩正是在外面疯跑的年纪，皮肤晒得比较黑，抑或者衣服上脏兮兮的，但小莱拉从上到下干干净净，裸露的肌肤甚至呈现一种苍白的肤色，藏在下面的血管隐约可见。

小姑娘的身上隐隐散发着一股吸引唐璜的香气，他不是调香师，无法精准的描述那种香气究竟为何，但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判断。

他看小莱拉出神，女孩扭过头来看他的时候把吓了一跳，这么长时间盯着一个孩子看很容易被人误会是金鱼佬，不过小姑娘显然没注意到唐璜的慌张，因为她自己也有点谎。

“那个、那个能教我一下吗，有些题我不会。”

小姑娘咬着嘴唇等唐璜的回答，唐璜无所谓的点点头，反正他现在闲着也没事，藤乃让他和厨房保持着一米以上的安全距离，从不叫他帮忙。他自然而然坐了过来，小姑娘旁边被压出一个深坑。

两人大约保持着一个拳头的距离，唐璜从女孩手中接过作业后端起来看，他本人还算尽职尽责，为小姑娘的题目提供了好几种解法，但小莱拉却显得有些魂不守舍，一会儿看看自己的作业，一会儿又看看唐璜，身体绷的紧紧的，双手抓住裙子的边缘又松开，重心偏移，离唐璜越来越近。

“饭好了。”

藤乃的声音适时的从厨房里传来，小姑娘一哆嗦，一道冰冷的视线让她产生了类似心脏被攥紧的恐惧感。正巧，敲门声响起，没等唐璜起身，她就绕过茶几打开了门，说出她标志性的开口“来了”。

小莱拉的父母对唐璜表示了感谢，他们原本发觉女儿不见了有一丝着急，去敲邻居的门只是问问有没有看到。看到女儿正在乖巧的做作业后，他们的心情自然一下子放松，客套话里也多了几分真挚。

只不过，小莱拉父亲对着藤乃真挚，而小莱拉的母亲对着唐璜真挚，只余天真的小姑娘收拾书包，躲在大人身后，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盯着唐璜。

在送走邻居之后，唐璜洗手在餐桌上落座，他刚拿起筷子，无声的压力就从藤乃那里传来。

“呃，有什么事吗？”

“你不该招惹那个小姑娘。”

唐璜笑笑：“只是助人为乐。”

藤乃紧紧盯着唐璜，眼神从未如此明亮，她在陷入竭嘶底里的狂气之前通常会这样，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

“藤乃姐姐，你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唐璜的问句里带着明显讨好的语气，但他的监护人无视了这股意愿，继续说：“你从她身上闻到香气了对吧。”

“嗯，我觉得这没什么......”

“不，这表明她不是普通人类，你应该心里有数，为了方便你更好的观测异类，和异类中的雌性繁衍后代，你的嗅觉会让雌性异类在你表现出不同的香气，你也散发着吸引异类的香气，只要接触，你们必然会相互靠近。”

藤乃的语气放得缓和了一些：“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再卷入那些麻烦事中了，你的和平日常来之不易，并且现在仍然艰难的维持着。看不见的事不存在，听不见的事没发生，表面与暗面有一条无形的线，只要不越过界限，你仍然能在阳光下生存。

这是你想要的自由与平凡，有人为此而支付了代价，你可以更珍惜一点。”

监护人小姐竭力避开那个名字，以免戳中唐璜的伤口，但少年却主动揭开了伤疤说：“这是我至今仍然后悔的事。不过，我后悔的是向刘璐许下的那个愿望，既然我是为了怪异而被制造出来，又怎么可能回归平凡的生活？”

“但你已经作出了选择，尽管沉重，但你要为你的选择支付代价。我知道这条路很辛苦，但并非完全没有可能实现。”

“藤乃姐姐，我知道你把刘璐当成绝对理性的人物崇拜，对她有着超越男女之情的爱慕。”唐璜的话让监护人小姐脸上染上红晕，“但现在，我不觉得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正确，即便是那些正确的话，在不同的情况下未必正确。

我们亲爱的邻居始终惦记着咱们俩，男的惦记你，女的惦记我，至于小莱拉，我是说那个小姑娘倒是无辜的，就算我们装看不见，我想他们也不会放过咱俩。

比起懦弱的低头装看不见，还不如让自己变得尽可能强大，战胜潜在的危险，保护自己与自己在乎的人。”

此时的唐璜还没过去中二的年纪，为了某人而战在他看来是浪漫并且令人热血沸腾的事情，鲁莽和单纯赋予他顶撞监护人的勇气。

“我倒觉得，藤乃姐姐消极悲观的生活态度有些问题，你拥有魔眼的力量，一半春之少女的力量，从怪异手里无数次的保护了我，你是如此强大，无论是在我心里还是客观上都是强者。

即便超能力不能改变你的生活，我觉得它能够给你做出某些选择打下基础，比如拒绝别人的时候，比如主动想去做些什么的时候。可是藤乃姐姐，你仍然在人际交往里表现出怯懦的一面，也随波逐流过着浑浑噩噩的日子，只有散步以及闷在房间里看恐怖片算是为数不多的爱好......

但是这还不够，我希望你能过上更积极健康的生活，而不是表面上从容以对，内心里却在不断的积攒压力，压迫自己的理智与感情。在刘璐在的时候，你崩溃的时候她能够压制你，她不在了之后，这就是我的责任。”

唐璜锤了捶胸口：“不仅仅是你对我单方面的责任，我也对你负起责任，这才是家人。所以，要我做回一个完全的普通人是不可能的，日常与异常我都要，我要在阳光下活着，也要观测记录更多的异常，让自己更加强大。这样，在什么人找上麻烦的时候，我才能帮到你。”

藤乃知道唐璜话里的“什么人”的含义，那与她获得的春之少女的力量有关。在2001年，她被刘璐捡到的时候，和唐璜一起被告知过这个世界自远古流传的神秘力量，也就是所谓的四季少女。

其中，春之少女临近传承，而藤乃恰好是候补之一。理论上，春之少女是单对单的传承，可是这一代却出现了意外。隐居的春之少女遇到了曾经的保护者，现在的敌人公共政权派出的追兵。一番交战之后，春之少女被混入追兵内的奸细偷袭重伤，在公共政权全力抢救她的时候，她下了一个决定，通过神秘仪式把自己的力量一分为四，传承给了距离自己最近的四位候补。

那是2006年，藤乃19岁，唐璜11岁发生的故事。之后，在保护唐璜而卷入与怪异的麻烦事里，藤乃与其中一位候补在夜色之下发生激烈的战斗，最后她不得不过度的使用自己的魔眼把跨河大桥连同春之少女的候补一起摧毁，从而使得自己持有的传承变成了二分之一。

那时候，她短暂的恢复了痛觉，鲜血淋漓的狰狞面容被男孩所畏惧，他下意识的选择了后退，看到保护人如此嫌弃自己的模样，这最后的压力让少女理智的弦崩坏，好在刘璐通过赠送给唐璜的吊坠传送过来，阻止了藤乃。

少女在恢复了清醒后，回忆自己癫狂的模样仿佛在做梦一般。她下意识的觉得唐璜不会出现在她生活里，但男孩却用一副吓得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倔强的陪在她身边。

藤乃意识到唐璜仍然害怕她，但男孩内心里的信任战胜了恐惧，从而作出了一边害怕一边靠近这个滑稽的选择。

少女突然想要大笑，这不是对应某种场景的伪装，而是发自内心的愉快。被人选择是一种幸福，被人信任是一种幸福，被人关怀是一种幸福，即便她是个怪物，仍然有知晓这一点而陪伴在她身边的人。

悲哀的是，温婉的面具戴了太久，她已经忘却了如何大笑。

从那一天起，藤乃和唐璜的关系才真正意义上变得亲密起来，刘璐曾经的话语像慢性毒药一样在少女的心中扩散。男孩渐渐长大，终有一天会成长为可靠的男人，找到厮守一生的女人，那么陪伴在他身边的女人为什么不能是她呢？

和唐璜一样，浅神藤乃对同居人的认知也在摇摆不定着，少年对她毫无保留的信任常让她有种抚养他长大的使命感，而唐璜日渐宽厚的胸膛，结实的臂膀与突兀的喉结又唤起她作为女性的欲念，有时候，她去叫唐璜起床的时候，看见薄薄的毯子下那凸起的轮廓，会感觉脸红心跳，并且忍不住偷偷多瞄几眼。

她知道唐璜在看到她身体的时候，会露出男性本能的一面。当感觉到男孩并非完全对她没有想法的时候，她既担忧又欣喜。在理智上，藤乃觉得自己和小八岁的男孩在一起不可能有什么好结果，还是更有活力、也更年轻的苏倩文适合唐璜；

而她的欢喜则来自本能与背德感的刺激，女人的心里藏着怪物，怪物是无法用常人的道德和规则来约束的。

监护人小姐阻止唐璜去触碰怪异，既有她嘴上所说的，为唐璜的人生与安全考虑，也有在心里未曾表达的，对于唐璜亲近和亲近唐璜那些女孩的嫉妒。与其让唐璜与什么人被彼此散发的香气吸引，不如先下手为强阻挡接触的可能。

这个策略在今年唐璜从刘璐的阴影里走出之前相当有效。藤乃体会不到痛觉，少年的悲伤在她心中感触很浅，甚至偶尔感觉这样男孩一辈子都要依靠她，而她也能把男孩在幽暗的房间里圈养，不和什么人分享，唐璜从头到脚，就连呼吸都属于她的疯狂念头。

正因为如此，在唐璜罕见的反对她的意见，甚至反过来指责她的生活态度时，监护人小姐失去了从容和组织语言的能力，大脑一片空白。在理智仍在的时候，她就不太擅长应付突发情况。

好在唐璜把她缺乏变通能力的缺陷理解为自己过分的话语惹得同居人伤心，他立刻住嘴，转而向藤乃道歉。监护人小姐这时候才缓过一口气，以不变应万变，总算把事态重新纳入自己的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