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毛狮王异闻录 第1145章

作者:灰白之裔

这时候,我突然想要去看看一个真正的囚徒,所以我步行来到了天演宫。

天演宫过去是城市的中心,如今,我把维里埃堡转移到了这里加以改造,变成了最富有诗情画意的牢笼。

“是谁在那里轻拍窗棂?

是夜枭和那已死的男孩

黑夜低语我的名字

低语所有行将熄灭的孩子们

踏步初雪

染白尘世

趋前脚步

陷于传奇

无论地狱或巨浪

我求索之行不变

人类旅程无终时。”

刚刚进去庭院,就听到蓝发少女坐在秋千上,哼唱着这首歌曲。

我停住了脚步,不得不承认,即便有了心理准备,即便庭院里布置着多达45道结界,如同45个年薪百万的顶级调音师一起工作,蓝发少女的歌声传达到我的耳朵里,犹如发情的母猫那般渗人的叫声。

真是没救了。

“夜莺深锁金笼

似我被困现实蛛网

何人可为我心带来光明

予我解脱

让我重生。”

这部分的歌词倒是契合囚徒此刻的处境,然而,蓝发少女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哼唱着什么,她只是歌唱,将无序与混乱传递。

这是末日之后的阿萨托丝,灭世的根源,也是一切现实的基础。

在黑山羊和奈亚子答应协助我之后,更多还处于观望中的同胞们加入进来,我们一起把现实的世界转向幻想,再在幻想中重塑,回到了相反方向的现实里。

任何精密的谋划碰到阿萨托丝总会出现意外,因为谋划是理性的,而阿萨托丝却是混乱的,她的混乱能够侵蚀一切精密。

而结果,就是阿萨托丝自己走进了牢笼里,被名为幸福的魔法拘束在移动都市的天演宫,而移动都市外的魔法又把幸福拘束。

阿萨托丝没能理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如果以她的能力,突破两层牢笼大概还不需要一分钟。

凡人的力量在她面前毫无意义,所以我不曾设置守卫,甚至监视用的仪器也不曾用,科技在她面前同样没有意义。

这是最没有自觉、最令人头疼,也是最令人幸福的女囚徒,我偶尔会来看看她,期望她能够与她来一场理性的对话,让我阐述为了回避末日,我和我的盟友们、帮手们和女孩们所做出的一切努力与牺牲。

只是我知道,她是不可能顺着我的节奏说话,我行我素才是这位女囚徒的风格。

“啊,是你啊。”

阿萨托丝的秋千停止摆动,转眼之间,她的脚尖就点在人工湖的湖面下,下一秒等我视线移动到那里的时候,她却咯咯笑着出现在我背后。

“我一直看着你的故事哟,看着你的人间喜剧,看着你在舞台上卖力表演,奇怪,为什么转眼间舞台就不见了。

《玛西米拉·多尼》所提倡的灵与肉结合的爱情真的有可能在现实里实现吗?”

《冈巴拉》所探讨的艺术在深度与广度之间永恒的矛盾,是钻研极致的深度还是拓展流传的广度,两个选择你会选哪一个?

《被诅咒的孩子》所描绘的人对于纯洁的追求,和统治社会主流的庸俗,是尊重本心,还是向着庸俗献媚?

《永别》所记录的凭着扭曲的精神苟活的男女,一旦恢复理智就被理性的绝望逼死,那么究竟是该像疯子一样活着,或者像正常人一样死去?

《玛拉娜母女》里流落风尘的母亲渴望贞洁,培养的贞洁女儿却堕入风尘,这是否是命数的循环?

《新兵》儿子被革命政府处决,而担忧儿子的母亲亦在同一时刻,在睡梦中停止了呼吸,这是否是亲人之间存在的心灵感应?

《刽子手》与《海滨惨剧》成双成对,前者为了家族的延续,父亲命令加入侵略者的儿子处决自己,而后者,却是父亲为了家族的荣誉处决道德败坏的儿子,杀死亲人的那一方余生会活在阴影里吗?

《柯内留斯老板》如果一个人爱财如命,他的财产只存在于某个银行或者地下室里,每天为它担惊受怕夜不能寐,那么他是否真正占有过自己的财产,还是已经沦为财产的奴隶?

《卡特琳娜·德·美第奇》里,16世纪法国的宗教战争与1793年的革命恐怖有许多相似之处,历史告诉法国人,任何一种权力的建立与巩固都需要恐怖手段,而当狂热的人民为信仰献身时,却不曾想到自己在纵横捭阖的政治家们手中,是一张多么可怜而又举足轻重的牌……然而,真的有人会从历史中吸取教训吗,或者只是重复悲剧?

《长寿药水》中,主角唐璜为了财产弑杀父亲,又为了保住自己的财产算计自己的儿子,恶的本质来自人的自私自利,不是吗?

《逐客还乡》里,被从故乡驱逐的诗人与想要自杀的学生交换了理想,一个决定返回故乡投身政治,一个放弃自杀回到母亲身边,为什么为别人实现理想总比实现自己的那一个更容易?

《路易·朗贝尔》讲述了一个什么都懂一点,什么也只懂一点的学者在碌碌无为中死去,这是否说明,乐队里一个人学杂而不精,他只配去敲三角铁?

《塞拉菲塔》中,当一个人的性别与性别认知相悖,或者因为生理原因变成兼具男性和女性特征的畸形人,他应该作为男性被女人所爱,还是作为女性被男人所爱?”

我用故事来构筑囚禁阿萨托丝的魔法,其中一部分故事被我当做了魔法的备份,并未立即在阿萨托丝身上使用。

然而,牢笼阻止不了阿萨托丝的认真,她自由的阅读了那些故事并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虽然她是朝我发问,但是她并没有期待我解答,阿萨托丝不曾期待别人的回应。

她重新坐回秋千架上荡起秋千,到头来,我对阿萨托丝,阿萨托丝对我都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