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奈朵琉雅
气力衰减,真冬又缩了回去。
仿佛幼时一样,我揉了揉真冬的脑袋,试图缓解她的恐惧与痛苦。
“橙子在骗你啊。你的资质很好的。”
“可是她为什么……为什么会说……?”
“因为我是你的姐姐啊,没有我的同意,她不能乱说。在那一天,在橙子的车上,她不就说你是普通人吗?但是,你和我都流着母亲的血,怎么想都不可能是普通人吧?相较之下,那个荒耶宗莲就很可疑了。没有我的同意,就擅自做出这种事情,用一个成语就可以描述——其心可诛。”
其心可诛这四个字我用的是汉语。完全不懂汉语的真冬没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但是她已经感觉到了我的杀意,那如深渊、如魔境、如阎罗殿一般的肃杀之意。
真冬是我最重要的家人,任何企图对她不利的人,都必须被抹杀。不止是杀掉荒耶宗莲这个人,还要完全杀死他的心,否定他的理想,否定他的人生,否定他所做的一切,让他在无尽的后悔中离开这个世界。
我已经成了杀手,对杀死一个作恶的魔术师没有一丁点心理负担。
“老师他……他……”
“等我问清楚了。那么,就让我先去找那位荒耶宗莲吧?别担心,我暂时不会杀他的,只有我确认他犯下过罪孽,我才会取他的性命。”
作为魔术师的荒耶宗莲没有犯下罪孽?谁都不会相信这样的话。
这个世界没有白纯里绪,但是巫条雾绘与浅上藤乃是存在的。这两个人也确实犯下了杀人的罪孽。而让这两人觉醒根源的荒耶宗莲,一定犯下了谁也无法原谅的罪孽。
……我一定会杀了那个家伙,哪怕他真的是无罪的。
21.逆鳞
◆佐久间秋奈◆
阴冷,潮湿,黑暗,陈旧,死气沉沉,满是雨水侵蚀的棕色痕迹,仿佛幽灵聚集的住所,是这座三层高小洋楼的特征。比起二十一世纪的建筑,它更像是黑船事件后西洋人建立的西式事务所,充斥着属于那个时代的无意义的修饰,过于浮夸,过于奢华。
我从来没听说过东京都竟然有这样的建筑,网上也没有关于它的都市传说——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它和伽蓝之堂一样,是属于魔术师的工房。既然是工房,那肯定被施加驱赶闲人的魔术,让路人下意识地忽略它的存在。
打开洋馆的大门,在无光的黑暗中,一个人影向我缓缓走来。皮靴踩在年久失修的木质地板上,发出吱吱的声音,宛若怨魂的号哭。
随着这个人影走来,我终于能看清楚他的样貌。
他的外表年龄在四十岁到五十五岁之间,坚毅的脸庞像雕塑一样棱角分明,满头的卷发像是精心打理过、却因为太过随意而显得从来没洗过头。他身穿漆黑的风衣、漆黑的外套、漆黑的裤子与漆黑的皮鞋,仿佛这个人就是所有黑暗的源头,仿佛是个在幽谷中从未见过阳光的顽石,数百年来不曾改变,将来也不会改变,就连时间本身在他的身躯上都停了下来。
但是,他的时间并没有停下。他头颅上方的数字还有七百多万。这意味着,他大约还有十三年的时间可活。
只是他站在那里,空气就变得粘稠许多,让我感觉有些呼吸不畅。
“终于还是来了吗。我等待你很久了,身缠业力之人,佐久间秋奈。”
这是我熟悉的浑厚声音,和某个愉悦神父一模一样。这种声音实在是太特别了,就算在我的记忆里停留十几年之久,也不曾褪色,更不曾遗忘。
绝对不会有错,他就是荒耶宗莲,曾经是天台宗的僧侣,现在是一个研究禁忌学识的魔术师。他试图篡夺式的身体,可能也想篡夺我的身体,无论如何都必须被我排除的家伙。
他一定会被我杀死。如果他的心中还存有一丁点善意,他就不会表现出这样过于淡漠的气质,更也不会觉醒自己“静止”的起源。
我冰冷地盯着他,尽量表现出自己的杀意。于是,空气变得更加粘稠,气温变得更加冰冷。明明即将来到五月份,可是这座洋馆却如晚冬一样,寒冷渗入人的骨髓。
“那么,你准备面对你的死期了吗,荒耶宗莲?”
“你知道我的名字?”
“我不止知道你的名字,我还知道你马上就要死了”
“姐姐……不是说好的……?”
我抬起手,眼睛依然盯着荒耶宗莲,让真冬不要继续说下去。
这件事情已经和真冬没有关系了。在我见到荒耶宗莲的第一眼开始,我的内心就沸腾着对这家伙的杀意——任何企图对真冬不利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真冬,这是我和这家伙的事情,你就在一边看着吧。不需要你掺和进去。”
“可是……”
“这一次还像以前一样,交给我就行。不然……我会生气的。”
眼角的狭隘视线让我看到了真冬的反应。她低着头,抿着嘴唇,不甘心地后退了两步,依然是我记忆中那个听话的真冬,不曾改变。
也就是说,荒耶宗莲没有企图诱导真冬,更没有试图破坏我和真冬之间的关系。
但是,即便如此,我也绝不会放过他——这个世界、以及所有平行世界是一致的,一个人在别的世界里有什么表现,在其他世界里也会有同样的行为,除非是不同时代、但姓名恰好一样的人。所以,无论是哪个世界的“间桐脏砚”都是不可饶恕的,而我眼前的“荒耶宗莲”也是一样不可饶恕。
所以,我抬起手枪,枪口直指荒耶宗莲的眉心。
“既然你知道我的名字,那你应该也知道让真冬觉醒的代价,是什么吧?”
“知道,但我不会后悔。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样会这么做。”
荒耶宗莲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到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任何被我用手枪指着的人,都不可能如此平静。我可是记得,和我初次见面的橙子,可被我预备攻击的动作搞得脸色苍白,还形容我为天启四骑士中的死亡。
能如此平静地面对死亡,那就只有一个解释——这家伙已经知道了太多的死亡,不再存在一丝一毫对于生的眷恋,把自己存活的全部理由都寄托在自己可笑的理想上。
这个家伙,果然该死——
“你这家伙什么时候后悔过?如果你会后悔,你也不会活到现在。”
“没错,我不曾后悔过,无论是之前做的事情,还是现在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