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铁衣曲 第282章

作者:克里斯韦伯

  王勃没想到对方得知自己与卢照邻认识之后竟然说话如此直接,不禁有点错愕。伊吉连博德见状笑道:“王公子你也不必不好意思,外间那些求见大将军的也都是有所求而来,我当你是自家人也就不绕弯子了,说吧!你想要什么?”

  “求官!”王勃答道。

  “那好!”伊吉连博德笑道:“那你想求什么官,自己又有何所长?”

  “在下曾在沛王府中为侍读,诗词文章皆有所长!”

  “沛王府侍读?”伊吉连博德脸色微变,作为一个倭人,他对于唐朝的文艺界始终是隔着一层,王勃又实在是太年轻,所以未曾将眼前的年轻人和那个显赫的名字联系起来,但沛王是太上皇的嫡次子,曾经是帝国的第二顺位继承人,能够做他的侍读,肯定是大唐文坛上数得着的后起之秀。

  “原来如此!”伊吉连博德点了点头:“既然王公子在文事上所有长,那眼下你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去弘文馆(李弘登基之后,为了避讳,弘文馆已经改为昭文馆,但是当时人说的顺口,就没有改),就先从校书郎做起吧?还有一个就在大将军幕府记室,你选哪个?”

  “弘文馆校书郎和幕府记室?”王勃闻言立刻陷入了选择困难之中,后者且不必说,就是从王文佐的心腹自己人,而前者虽然只是从九品下阶到正九品上阶,品阶虽低,任职要求却高,除授校书郎官职的一般都是及第进士中的佼佼者或制举登科的“非常之才”。校书郎属于清官序列,职务清闲,待遇优厚,升迁快速,前途光明,被唐人视为“文士起家之良选”,社会地位和认可度都很高,“非贡举高第,或书判超绝,或志行清洁的不轻授”,对王勃有极大的吸引力。

  “如何?”伊吉连博德也看出了王勃的犹豫,不过他也没有催促,在他看来强扭的瓜不甜,自己已经把路都摆明了,愿意走哪条路,就看王勃自己了。

  王勃思忖良久之后答道:“弘文馆聚集天下图书文集,在下家中世代雅好学术!在下选校书郎!”

  “好,王勃选弘文馆校书郎!”伊吉连博德提笔记了下来:“你先回去等候消息吧,过几日必有回应!”

  见对方已经同意了,王勃松了口气,起身行礼道:“多谢伊先生!”

太极宫、甘露殿。

  “三郎!裴侍中,坐下说话!”李弘伸出右手指了指下首,刚刚登基的他便立刻升迁王文佐为左武侯大将军、特进、中书门下三品;自己的未来岳父裴居道为侍中,在他的心里,这两人便是他的左右手。

  “陇右刘使君有急信至!”李弘从几案上拿起一封信笺,递给王文佐:“是关于吐蕃人的,你们两位都先看一看!”

  王文佐接过书信,拆开看了一遍,然后将其转交给对面的裴居道,待到两人都看完了,李弘问道:“二位卿家,你们以为这件事情对大唐来说是好是坏?”

  “吐蕃钦陵弑杀其君芒松芒赞赞普,纲纪混乱,实乃天夺其魄,自然是好事!”裴居道躬身道:“臣向陛下道贺!”

  “那三郎以为呢?”

  “臣以为现在说这些还早!”王文佐指了指那封书信:“毕竟这只是一面之辞,最好还是再等一等!”

  “等一等?”李弘皱起了眉头:“三郎是什么意思?难道三郎以为刘使君所报不实?”

  “那倒不是!”王文佐笑道:“刘使君是臣的老上司了,其为人持重臣也是知道的。但毕竟这件事情发生在吐蕃都城,距离陇右有几千里,估计也就几个吐蕃逃亡者口中传出来的消息,很难见得事情的全貌!照微臣看,还是先等一两个月,多得到些消息,再作决定!”

  “嗯,王大将军所言甚是!”裴居道点了点头:“路途遥远,消息变异也不奇怪,还是持重为上!”

第638章 裴侍中

  “那好,就先持重吧!”看到自己的两个信任之人意见一致,李弘满意的点了点头,将信笺放到一旁:“先让刘仁轨将那几个吐蕃逃亡者都送到长安来,由三郎细细询问?”

  “如此甚好!都交给臣吧!”王文佐点了点头,不管他的视野有多么辽阔,但只要他的屁股放在长安,就无法对吐蕃的战事置之不理,原因很简单,吐蕃的地理位置对关中平原的威胁太大了。

  “户部的奏疏!”李弘又拿起一封奏疏:“二位爱卿也都看看,还是老问题,缺粮!府库存粮只有两月了,现在是夏天还好,等到秋冬枯水封冻,无法行船的时候,怎么办?”

  “照老朽看,只有把今年就粮于洛阳的时间再提前一个月了!”裴居道道:“算来两宫宫人和随行官员军士有两三万人,去洛阳就食的话,算来可以撑过来年春荒!”

  “那三郎以为呢?”李弘的目光转到了王文佐的身上。

  “请恕臣直言!”王文佐道:“裴侍中的办法虽然能解一时燃眉之急,但终归是治标不治本。臣记得第一次来长安的那次,关中也是缺粮,朝廷就将长安的赘婿恶少年尽数发往陇右安西为戍卒,来减少长安的粮食负担。后来发生的事情陛下和裴侍中也都是知道的。可就算搞出那么大的乱子,也就弄出去了六七万人吧?然后呢?长安的人口变少了吗?”

  “应该是没有!”李弘摇了摇头,他虽然年方弱冠,但担任监国之任也有一两年了,对于长安的户口,粮食消耗这些数字心里还是有些底的。

  “应该说还更多了!”裴居道回答的更为坚决:“按说关中去年的秋粮和今年的夏粮虽然不能说大丰之年,但至少也算得上一个中等年景,开春以来雨水也不少,渭河等几条河道水量也充沛,从河南运来的粮食也不会比往年少,但粮食的储量却比往年少这么多,只能说是长安周围吃饭的嘴更多了!”

  “那怎么办?”李弘闻言有些急了:“难道要像那年一样,将长安无业之民迁去陇右安西一批?”

  “万万不可!”裴居道赶忙道:“殿下您才刚刚登基,恩德未孚,根基不稳!怎么可以做这等招民怨的事情?”

  “三郎……”听到岳父反对,李弘的目光下意识的转向王文佐。

  “陛下,裴侍中说的不错!其实就算陛下根基稳了,也不能这里随便赶人去安西陇右,否则每隔几年,长安的人口就会多出来不少,岂不是每隔几年就要赶人?”王文佐点了点头:“而且陛下您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长安的人口会增长这么快?”

  “为何会增长这么快?”李弘愣住了,他倒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一旁的裴居道笑道:“长安乃是天子治下,四方珍物汇聚之地,自然天下人都会想办法来这里!”

  “不错,天下人都希望来长安,文武士子希图获得贵人赏识,平步青云;商人希望能在长安贩卖货物,逐什一之利,贩夫挑夫希望能在长安谋一个养活自己和家人的活计;就连恶少游侠也希望能在长安赢得名声!这么说吧,除了农夫,所有人都希望来长安。这些人愿意来长安,不是因为这里是长安,而是因为这是大唐的都城,天子脚下。这些都是陛下的财富,您又怎么可以将其拒之门外呢?”

  “财富?”李弘神色怪异的看了王文佐一眼,旁边的裴居道咳嗽了一声:“大将军,长安城中人有许多是无家无业之人,他们一没有租庸调、二不服兵役劳役,反倒时常生出事端来,耗费粮米,如何能说是陛下的财富?”

  “裴侍中,并非只有缴纳粮食布帛、服兵役劳役才叫陛下的财富的!”王文佐道:“有人斯有财,人聚居之地,财货才会汇聚,财货汇聚,商贾买卖,财帛自然不求而得。臣打个比方,如今长安户口数十万,陛下若欲求财,可令教坊司私营,令商贾出钱购买牌照,五年一次,便可坐收数万贯入囊,这种事情只能在长安、成都、扬州可以,其他地方却不行,为何?还不就是因为这几个地方人口稠密,其他地方人少吗?”

  “大将军说的倒是不错!”裴居道点了点头:“不过现在的问题是长安缺粮,没有粮食说别的都没有用吧?”

  “裴侍中说的是!”王文佐道:“但粮食不足的解决办法是要么增加粮食的供应,要么迁都,而不是从长安赶人!”说到这里,他稍微停顿了一下:“陛下,臣以为漕运这件事情上大有潜力可以挖,每年从河北、两淮、江南征运来的粮食都堆在黄河两岸的仓库里霉烂,长安城里却在挨饿,这样是不行的。还有朝廷屡次用兵于吐蕃,而兵事说白了就是粮食,关中都没有粮食,陇右、安西还怎么打仗?乞陛下下一旨意,允许臣巡查漕运之事!”

  “三郎欲巡查漕运之事?”李弘皱了皱眉头,在他的计划里,王文佐应该坐镇中枢,掌握长安卫戍,但对方也说的没错,漕运问题搞不好,连长安城里都没饭吃,其他的事情都是无根之木:“也好,下旨倒是简单,不过这件事情三郎还是不要投入太多精力了,寡人还有许多事情要交托给你!”

  “臣遵旨!”王文佐赶忙俯首行礼。一旁的裴居道没有说话,他能够感觉到虽然自己与天子已经是翁婿之亲,但明显天子对王文佐更加信任,也给了对方更大的权力。虽说女婿能提前登基,王文佐功不可没,但那也是过去的事情了,既然身为天子,身居九重之重,自然不能偏持一端,把一切都寄托在某个臣子的忠诚之上,房子都不能只有一根大柱子呢!这个道理别人不好说,自己这个当岳父的还是得找个机会说说了。这也不是针对王文佐这个人,也是为了保全君臣之道,以为长久之计。

  “裴公,三郎,你们两个这几日也都辛苦了!”李弘打了个哈欠,笑道:“今日便到这里吧!”

  “臣遵旨!”裴居道和王文佐异口同声的站起身来,确实如天子所言,两人这些时日都是从早到晚,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裴居道稍一犹豫,沉声道:“陛下,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裴公请说!”

  “陛下自从登基以来,多半是召见臣和王大将军,然天下事岂能只凭我等君臣三人处置的?臣以为,应当招揽俊才,虚纳雅言,不拘一格,方能使天下大治!”

  “嗯!”李弘点了点头,目光本能的转向王文佐:“大将军以为呢?”

  “裴侍中所言甚是,前些日子陛下刚刚登基,诸事尚未上正轨,现在已经都上了正轨,的确应该多听听其他臣子的意见!”王文佐沉声道,裴居道说的不错,权力就好比蛋糕,如果就自己和裴居道两个人分着吃,那无异于逼着其他人掀桌子,最后搞得大家都没得吃,还是主动让出一部分来,才是长久之计。

  “寡人明白了!”李弘笑道:“那就依裴公所言吧!”

  “王大将军!”

  王文佐刚出门,正想着回去后怎么安排勘查三门峡那一段湍急河道的事情,身后传来了裴居道的声音,他赶忙转过身:“裴侍中?”

  “王大将军!”裴居道加快了脚步,追了上来:“可否借一步说话?”

  “嗯!”王文佐点了点头:“裴侍中有什么事吗?”

  “王大将军!”裴居道指了指旁边的一处凉亭,两人来到凉亭中坐下:“王大将军,你可不可以将官职中那个中书门下三品去了?”

  “裴侍中希望我退出政事堂?”王文佐皱了皱眉头。

  “不错!”裴居道点了点头:“这么说吧!你身为左武侯大将军,已经掌管了南衙之兵,你的手下崔弘度、慕容鹉掌北衙禁军,这已经非常扎人眼了!你还入政事堂,即便天子对你信重,也要顾忌一下人言呀!”

  “裴侍中说的是!”王文佐叹了口气:“但现在我还不能这么做,这样吧,我还需要一年到两年时间,等到事情办完了,我自然会辞去政事堂之位的!”

  “哎!”裴居道叹了口气:“大将军你还何必还要那个虚名呢?天子对你如此信任,言听计从,有没有那个中书门下三品又有什么关系?”

  “裴侍中!”王文佐笑道:“王某岂是那等贪慕虚名之人?实在是想要为国家做几件实事,以为千秋万代计,所以才想要进政事堂的。你应该知道很多事情,即便天子应允了,但若是没有政事堂的相公们的配合,也是推行不下去的!”

  “几件实事?”裴居道听王文佐这般说,不由得惊疑不定:“你说的几件实事,应该包括改革漕运吧?”

  “不错,这是其一!”王文佐点了点头:“若是我记得不错,自贞观年间算起,大概每年运到关中的漕粮大概至多不过二十万石吧?”

  “嗯!”裴居道点了点头:“差不多就是这个数字!”

  “我打算在五年内,将运到关中的漕粮总数增加到八十万石!有了这么多漕粮,无论是对吐蕃的用兵还是关中的平靖应该问题不大了吧?”

  “八十万石?”裴居道吃了一惊:“王大将军莫不是开玩笑?长安虽然与洛阳有大河相通,但大河自潼关以东便水势湍急,且被砥柱一分为三,水下有暗礁,行船过之多有沉没,只能走陆路,损耗极大,实非人力所能行。”

  “想不到裴侍中对漕运之事亦有留心?”王文佐笑道。

  “长安上下数十万口多仰食漕食,裴某岂能不留心?”裴居道叹了口气:“大将军,你留心漕运是好事,但也得一步一步来,本朝开国以来也有四五十年了,留心在漕运上的才智之士数不胜数,可每年运进关中的漕粮最多不过二十万石,你一下子要翻两番,未免也太过着急了吧,还是留给一些事情给后人去做吧!”

  “不着急,不着急!”王文佐笑道:“若是文宗皇帝和太上皇当初也这么想,那想必突厥、薛延陀、吐谷浑、高句丽、百济等夷狄今日尚在,今人有今人的事情,后人有后人的事情,还是莫要把今人的事情留给后人的好!”

  听到王文佐的反驳,裴居道顿时语塞,若是旁人这么说他还可以耻笑其狂妄自大,偏偏眼前这人还真是身体力行,至少他前面说的那些夷狄里有两家就完蛋在他手上,最后他也知道叹了口气,不再多言了。

  王文佐回到家,已经是深夜了,一边吃桑丘送上的夜宵,一边听了伊吉连博德禀告诸事,到了最后,伊吉连博德道:“主上,有个叫王勃的文士前来拜访,还带了您的名刺,说是卢照邻的好友,本来早就想来长安拜见您,只是在成都生了病,拖后了些时日!”

  “嗯!”王文佐点了点头:“是有这个人,他来是为了什么?求官还是?”

  “求官!”伊吉连博德道:“我本想留他下来在您的幕府里给我搭把手,但他想去弘文馆,所以就举荐他去弘文馆校书郎了!”

  “弘文馆校书郎,那可是要当宰相的呀!”王文佐笑着放下了汤匙:“这倒也难怪他了,罢了!这种事情倒也强求不得!对了,我接下来打算整饬一番漕运,我记得你在成都时有几个商人手下,事情还做的不错!”

  “是有,主上打算找他们来?”

  “嗯,要办事情就得有个班底,我现在已经不可能诸事亲力亲为了,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办了,先把架子搭起来,然后办事!记住了,沉下心去,多做事少说话!等把情况都摸清楚了,心里有底再说话,明白了吗?”

  “属下明白!”伊吉连博德点了点头。

第639章 申公巫臣

  “明白就好!”王文佐叹了口气:“你不要看我现在威风的很,但其实就是个空架子。过去我在暗处,做什么事情别人也不知道,所以无论做什么都容易;现在我站在明处,所有人的眼睛都钉在我的身上,找毛病,找机会,恨不得我立刻就从半空跌下来,摔个头破血流,好取而代之。峣峣者易折,皎皎者易污。阳春白雪,和者盖寡,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我们用人,不要光看名气,还要看能不能能够沉下心去把事情办好的,你明白吗?”

  “属下记住了!”伊吉连博德沉声道。

  马车翻倒,车轴断裂,奄奄一息的驮马横卧在路旁,发出绝望的呻吟。

  “你还好吧?”王昭棠皱着眉头问道。

  “王校尉,我很好!”朗日撒了谎……还特意大声,仿佛这样可让谎言成真。“你呢?”

  “活见鬼!”王昭棠吐了口唾沫:“车轴断了,驮马也完蛋了,你觉得我能好到哪里去?”他抓了抓自己的下巴,胡须已经有过半白色,他看起来不仅丑陋了些,老上许多,更显得脾气暴躁:“你的脸色不太好看,手怎么样了?”

  “老样子!”朗日动动自己绑了绷带的手指给他看,红山堡的烈火留下的灼伤很严重,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了,但依旧没有完全康复。那天晚上他根本没有半点感觉,之后才开始疼痛,让他恨不得就地打滚,他裂开的红皮肤内流出液体,一个个吓人的充血水泡布满指间,大得像蟑螂似的。“大夫说正在变好,手上会留下很多疤痕,会很难看,但不会妨碍我拉弓射箭。”

  “有疤痕无所谓,反正你也不是女儿家!”王昭棠摇了摇头:“不过你这辈子的好运气应该在逃出来的时候就用光了,所以现在才这么倒楣,还牵连到我!”

  朗日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他已经知道王昭棠是大非川之战的幸存者,毫无疑问他会非常痛恨吐蕃人,能够对自己这样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算了,这里距离长安已经不远了!”王昭棠看了看朗日的手:“你还能够骑马吗?”

  “没有问题!”朗日点了点头:“我可以把缰绳绑在小臂上!”

  “绑在手臂上?”王昭棠冷哼了一声:“只要马稍微有点不听话,你就会摔破头!”

  “不会的,我的马术很好,当初在长安留学时,我就是马球场上的常客!”朗日笑道:“如果真的摔下来,也只能怪我自己!”

  王昭棠看了看天色,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反正这里距离长安城也只有不到二十里路了,如果要弄一辆新马车,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郭四,你下马来,给这位吐蕃大人骑!”

  后面的一个唐军骑士有些不情愿的跳下马,将自己的坐骑牵到朗日的面前,朗日翻身上马,将缰绳套在自己的右臂上,用脚踢了一下马腹,策动坐骑绕了一个圆圈:“如何,我没有骗人吧!”

  王昭棠嘟囔了一声,做了个让继续前进的手势,对那个让马的部下道:“郭四,你就留在马车旁,看守一下东西,我到了长安后会派人来收拾的!”

  马蹄敲打着坚硬的夯土,发出清脆的声响,与路旁白杨树上的蝉声汇成一片。朗日看着路旁的田野和林木,以及随处可见的村落房屋,上一次看到这景色还是他作为留学生来长安的时候,不由得下意识的念道:“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五柳先生的《归田园居》?”王昭棠问道。

  “不错!”朗日点了点头:“当初我来长安留学时,时常和朋友们来周围游历,寄情于山水之间!”

  “你在长安还有朋友?”王昭棠惊讶的看了这个吐蕃流亡者:“都有哪些人?”

  “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来了!”朗日笑了笑:“如果要说最近的一个,那就是王文佐了,听说他近来在长安已经飞黄腾达了,是真的吗?”

  听到王文佐的名字,王昭棠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用力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