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诡异人生 第1730章

作者:白刃斩春风

  看着这些狼奔猪突的奴隶,壮神色不变。

  诡韵如潮水般一层层从他身上弥漫出,往四面八方扩散——那些奴隶逃跑的速度,远远比不上诡韵漫淹过来的速度,几乎就在这顷刻之间,诡韵席卷此间平旷的土地,将所有奴隶笼罩其中!

  奴隶们沾染上这般诡韵的刹那,便纷纷瞳孔颤动,口吐白沫,有立时昏厥的征兆!

  正在此时,一阵阵车轮轧过泥土的声音在壮身后响起,一驾驾战车出现他的身后,为首战车上的甲士目视壮的背影,扬声说道:“阿衡壮,王有令!”

  听到背后的声音,壮犹豫了一刻。

  之后,他还是自身播散出去的诡韵徐徐收拢了回来,涂氏的士卒们一拥而上,将那些先前被笼罩在诡韵中,差点丧命的奴隶们再度绑缚了起来,从这处祭祀场带离。

  阿衡转回身,朝着战车上的甲士首领微躬身躯,听那甲士首领传下王的旨意:“大王有旨:涂氏失道于天,贬为奴隶,迁至殷,为‘周祭’作殉。”

  方才还对奴隶们肆意杀戮的壮,以及他背后的涂氏氏族,如今随着大王一道旨意落下,便也尽数沦为了奴隶,甚至全族皆要成为接下来的‘周祭’上的牺牲品!

  壮垂着眼帘,对于大王的这道旨意,他内心其实已有预料。

  这次祭祀之后,占卜结果为‘凶’的时候,他就已经猜测到了大王的态度——大王乃是天帝,祭司们的占卜,就是对天帝态度的揣测,如今占卜结果为凶,已然说明了大王的态度。

  自身祭祀不利,引来灾祸,如今这是大王要对自身降下惩罚。

  壮站在原地,寂静无声,四周包围而来的甲士、在顷刻间被甲士们绑缚起来的涂氏族人,他皆不放在心中,对此似乎浑然无觉。

  直至有一队甲士临近他,欲以绳索将他禁锢起来的时候,他猝然抬首,看向高高在上的甲士首领:“大王诱我于今日行祭祀,赏赐我金贝铸鼎,但如今又要杀我——大王莫非有道?

  大王也无道!”

  高大俊美的甲士首领垂下眼帘,一片冷冰冰的目光落在壮身上:“你欲篡逆乎?”

  嗡!

  阴冷刺骨的诡韵从壮身上漫溢了出来,朝他围拢而至的甲士们顿时面色痛苦,嘴唇发绀,他体内的神灵蠢蠢欲动,他亦高扬起头颅,正要说些甚么,战车上的甲士首领抬起了一柄金灿灿的大钺!

  大钺之上,铸刻出精美而威严的纹样。

  这柄礼器意义更大过于实战意义的青铜大钺,一被甲士提起,便有威严而狂烈的气韵喷薄而出,刹那间淹没了壮,他身上散发出的诡韵被这般狂烈威严的气韵压制着,尽数收缩回了躯壳中!

  壮陡生出一种感觉,自身好似一块浮木,漂浮在漆黑海洋上!

  他在漆黑海洋上极目远眺,便看到了海洋尽头,五根巨柱撑天而起——那是五根手指!

  壮落入了天帝的掌中!

  他神色一瞬忽恍,等到自身跪倒下去的时候,便发现,体内的神已然不翼而飞。

  身前的战车已然调转过马头。

  战车上的甲士首领背对着他,安放于青铜祭台上的钺,在阳光下金光灿灿。

  ……

  旷野之上。

  轻风吹拂而来,难以扫去炎热的温度。

  渠从祭台上爬起,亦步亦趋地跟在了苏午身后。

  苏午走向倒在远处大树下的随,才走出两三步,他忽转回身来,看着渠骨瘦如柴的模样,道:“你现在感觉如何?”

  “很好,很好!”渠连忙躬着身子,敬畏地向苏午答道,“贵人,我已经是太仆傩了!”

  一个最低等的祭司,在一场祭祀之中,层次连连跃升,直接成为‘太仆傩’,这在今时是极其匪夷所思的事情——而渠心里清楚,自己之所以能连连跃升层次,原因并不在于自己,而在于身旁这位贵人!

  苏午对此并不在意,他指着渠瘦得皮包骨头的手臂,道:“你已瘦成这副模样,已经命不久矣了。”

  “没事,没事!”

  渠又连连摇头,回答苏午道:“我把‘祀余’散出去,很快就能恢复,很快就能恢复!”

  “把祀余散出去?

  祀余散给谁?”苏午闻声皱紧眉头,向渠问道。

  看着他的脸色,渠陡又想起苏午先前对他们的警告,他低下头去,又不敢作声了。

  他虽不敢言语,但心中念头,皆被苏午一眼照见。

  ——所谓‘化散祀余’,即是祭司把自己承接了神灵的‘傩’以后,留存在己身的那般灾晦气韵播撒在其他生人身上,令其他生人或因瘟疫、或根本原因不明地直接暴毙。

  随着其他人纷纷死亡,在祭祀中受到‘傩伤’的祭司,则很快能恢复如初。

  商的祭祀体系,完全就是由人一层层承接来自于天的伤害,直至人将这种伤害完全吸收,而供养出一尊尊真正的厉诡!

  那么,这般不祥与灾晦的气韵,又是如何自‘苍天’之中滋生的?

  苍天莫非也是承受了来自其他更恐怖存在的伤害?

第1486章 元根

  “你不得将祀余肆意播撒于无辜人身上,使其死于非命。”苏午如是向渠命令道。渠闻言欲言又止。

  若不将祀余播撒出去,那他就会早早地死去。

  但贵人而今有令,他又不敢不遵从,只能保持着沉默。

  看着他这副模样,苏午伸手按在了他的头顶——渠陡然间被苏午按住脑顶,一时惶恐莫名,他正战战兢兢之际,便看到按在自己头顶的那只手掌中,蔓生出一丛丛紫金血管纹络,瞬息间渗入了他的皮肤之内,深入血肉之中!

  丛丛后土血脉环绕着渠血肉性灵中央的‘傩’,一根血管猛然扎入‘傩’之上,直接将傩上附带的祀余灾晦气韵,统统吸摄了个干净!

  轰隆!

  这个瞬间,苏午再度感应到了自身天道之轮的运转。

  此般感觉转瞬即逝!

  下一个刹那,苏午收拢回了后土血脉——他今时的诡形之中,后土血脉受闾山道士修养最久,灾晦诡韵日益消褪,直至如今,虽仍未厉诡,但其上流淌出的更多还是‘大道神韵’了。

  苏午预备接下来便主要以‘后土血脉’为自身经常运用的手段。

  他以后土血脉修补了渠身上的‘傩伤’,消化了傩之上的祀余之气,转而向神色迷惘的渠说道:“我以此法为你祛除祀余,你以后不得以此加害无辜之人,如有违逆,天不诛你,我来杀你。”

  贵人言辞平淡,没有一丝杀气。

  但渠毫不质疑贵人的决意,他敬畏地点头答应:“您替我消除了祀余,我不必再杀人了。

  贵人的话,我听!”

  “我名为‘午’,你可以此称我。”苏午道。

  “午……”渠喃喃低语了一句,眼中闪动着奇异的光辉——历代商王俱以天干命名,而‘午’者,则是十二地支之中。

  他因与天对立的名字,生出了许多莫名的联想。

  苏午看着渠这般神神叨叨的模样,摇了摇头,走到大树下,将倒地昏迷的随扶了起来。

  随紧闭双目,眼皮之下仍旧满是鲜血,一双眼睛已经完全破碎。

  其不慎观看到祭祀之中不该被其看到的场面,是以被恐怖力量直接弄瞎了双眼。

  “他眼睛已经瞎了!”

  渠匆匆跟来,看着随这副模样,有些幸灾乐祸地向随说道。他与随这样出身王都的贵族甲士根本没有共同语言可言,又何况是对方先前坏过他的好事,二者至今还是对立的立场。

  若没有苏午的存在,他们早就互相争杀个不死不休了。

  苏午淡淡地扫了渠一眼,渠悻悻地闭上嘴巴。

  看着双目已盲,甚至连心智都有些损伤的随,苏午犹豫了一下,片刻后,一圈圈猩红螺纹从他掌心游曳而出,他以手掌抚过随的双目,那干涸在随面孔上、衣衫上的血迹忽然间凝成血珠,倒转回随的双目之下。

  只在片刻之间,随喘着粗气,霍然睁开双目——

  他的双目已然完好无损,神智恢复如初!

  而与此对应的,则是苏午越发清晰地感应到了自身天道之轮的存在,它轰隆隆的运转着,轮盘上遍布的裂缝之中,忽有一丝细纹裂隙就此弥合——他的天道之轮,就在他不断运用诡身的威能,不断吸取天地间的祀余、灾晦气韵致时,逐渐得到弥补,甚至更加壮大!

  就此发展下去,他与‘天’势必走得更近,势必越发脱离‘人’的范畴。

  但他又不能不如此做!

  这或许就是想尔的谋算!

  苏午与渠坐在一旁,等着随平静下心神之后,他还未有开口,渠首先扬声向随说道:“是午王救了你!

  你双眼已经瞎了,午王让你双眼完好!

  你以后要为午王效力,肝脑涂地!”

  ‘午王’从何而来?

  苏午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渠一眼,令其闭嘴,转而对惊魂甫定的随说道:“你还记得先前情形么?”

  “我都记得,我都记得!”随慌张点头。

  他对于渠方才那番话,已然没有甚么抗拒之意,甚至隐隐有趋从的迹象,此下望向苏午的目光里,亦有浓重的敬畏。

  随向苏午拜倒,接着道:“您救了我,我愿意为您效力!”

  苏午见状,也不与随再废话,他心念转动,一张苍老的面孔就被他的性意演化出来,投影于随的心识之中:“既然如此,你可识得这张脸?”

  这张脸,即是苏午先前抓住牛脚神灵之时,从其身上飘散出的驳杂气韵之中所见。

  众多被殉葬的奴隶簇拥着这张老脸。

  这个老者的身份,一定非同寻常。

  他猜测‘天帝’与历代商王关系匪浅,甚至历代商王皆为天帝万身之一,而那撕破天顶的漆黑手掌,疑似就是天帝的手段,或与商王有所牵连,如此以来,那早早追随而来,被疑似天帝者赏赐了苏午献祭的厉诡头颅的牛脚神灵,或也与商王密切牵涉。

  极可能是商王的子嗣,或是其手下宠臣。

  而渠常居于王都镐京,能为王传令,身份亦必然不低,大小也是个王都贵族,或许识得这个老者的身份。

  随感应着猝然出现于自己脑海中的那张人脸,他震惊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向苏午回道:“我识得,我识得!

  这是涂氏的族长——‘壮’!

  他是大王的阿衡!”

  “涂氏?”苏午眉毛一扬。

  甲士随所讲的情况与他猜测的不错,既然如此,那么渠先前进行的那场祭祀,或许早已落入许多有心人的眼中。

  ‘祭祀天庙’,便会为‘天’所感?

  所有祭司的每一场祭祀,都能成为‘天帝’观察天下的眼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