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诡异人生 第1729章

作者:白刃斩春风

  苏午抬步迈上祭台,心念一转,滚滚漆黑光影就从他身后奔腾而出,刹那间支撑了天地!

  独足阴影脚踩于大地之上,没有五官的漆黑头颅顶着苍穹,一道道狂烈的诡韵从苏午诡形之上爆发而出,直令天地失色!

  祭台上的渠眼看苏午化为神灵,要向撕破天顶苍穹的那只手掌兴师问罪,他吓得脸色煞白,一骨碌从祭台上翻身爬起,跪伏在地,只顾着不断向那道支撑天地的诡形连连叩首,脑海中已没有任何念头!

  躲在远处的随陡见此状,眼里顿时流淌出汩汩黑血。

  他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立刻也跟着跪倒在地,捂住眼睛,不敢再去窥视那道支撑天地的诡形——其没有置身于这场祭祀之中,是以亦不受祭祀引动的种种天理所庇护,一见祭祀中恐怖神灵显出真形,自身立刻受到了损伤!

  恐怖诡形一手去抓那缓缓缩回苍穹之后、疑似‘天帝’的漆黑手掌,一手按向半空中的牛脚神灵。

  牛脚神灵浑身缭绕的气韵都沸腾开来!

  它来不及躲避,便被苏午诡形临近自身——恐怖诡形的手掌,就在距离牛脚神灵咫尺的位置骤然停驻,再难寸进!

  苏午抓向天穹之后那只漆黑手掌的手臂,亦在临近漆黑手掌时乍然停驻!

  好似有一种无形的隔膜阻住了他对二者的兴师问罪!

  它们看似与苏午同处于一片苍穹,实则内中有重重规则、界限将三者分别置于了不同的‘宇宙’之内,唯有祭司的傩,或者祭祀的仪轨,可以在这种种不同的‘宇宙’中开辟门户,游走于其中!

  所以,今下哪怕苏午诡形双臂距离牛脚神灵、漆黑手掌近在咫尺,实则三者之间的距离,亦远迈千里万里之遥!

  匍匐于苏午脚边的渠,看着苏午的手掌在两尊神灵咫尺之前停驻,而牛脚神灵卷起诡韵,好整以暇地缓缓退缩,漆黑手掌缩回天幕之后的动作,更未受到丝毫影响,他鼓起勇气大声喊道:“您在祭祀之中只是旁观,更没有‘傩’的指引,不能走入‘天庙’中,直接见到神灵!”

  他话语声落下,支撑天地的恐怖诡形顿了顿,似乎将渠的话听了进去。

  渠正暗自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苏午诡形的两条手臂,陡然再度临近了那两尊远去神灵——眼看苏午如此,牛脚神灵血淋淋的恐怖人头上,露出一抹戏谑的笑意,它直接驻留在了虚空中,未有继续远走。

  天顶的漆黑手掌亦默无声息地停顿住了,想要看看这未被正式迎入天庙中的神,又有甚么反应?

  轰隆隆!轰隆隆!

  此时,苏午阴影般的双掌之中,乍现血色螺纹,他所容纳的诸般厉诡威能尽皆融汇如一,随着他双掌催倾,某种恐怖至极的死劫,加诸于那隔断了他与神灵的莫名隔膜、无形无质的‘道’之上!

  苍穹处处,遍生裂缝!

  裂缝尤在往更深处、更底层不断蔓延!

  如同天上降魔主,真是人间太岁神!

  转眼之间,裂缝遍及了苍穹——天,被苏午诡形的双掌拍得到处龟裂,它已经破碎在即!

  跪倒在苏午独足旁的渠,眼见那濒临破碎的苍穹,一下子好似魂被抽走了一般,瘫坐在原地,良久以后,他猛然间嚎啕大哭!

  天碎了!

  他何曾见过这般景象?!

  苍天破碎以后,天庙不存,他这样的傩主祭司还有甚么存留的意义?!

  ——如今,他经历这一场祭祀,自身的层次连连跃升,今下已成为第四等的‘太仆傩’了!

  从前他梦寐以求的‘大人傩’层次,都被他轻易跃过,抵达更高处!

  现下正该是他大展身手的时候!

  但傩师们祭祀的‘天’,破碎了!

  不过,与渠眼中所见的情况不同,眼下苍穹破碎之景虽然骇人,但其实苍天并未毁碎。将苏午与牛脚神灵隔绝开来的那般隔膜、那无形无色的‘道’,被苏午拍碎,他一手从破碎的隔膜后拽出了那尊牛脚神灵!

  牛脚神灵浑身飘扬出诸多人的嘶吼声、哭叫声,在它周身沸腾的烟气里,苏午看到一排排殉坑,殉坑前跪满了奴隶,奴隶们身后的甲士,已将手中斧钺高高扬起。

  而那沸腾的气韵里,诸多奴隶的光影,簇拥着一张苍老的、充满恐惧的脸。

  这些人的意识、情绪,‘影响’了牛脚神灵的动作,甚至成为了它的意识与情绪——苏午目视着牛脚神灵行将被自己拽出裂缝,他迟疑了一个刹那,看着那些斧钺之下的奴隶,忽又松开了手,任凭牛脚神灵就此逃之夭夭!

  ——他若将那牛脚神灵拽出那层隔膜,固然能抓住对方,但牛角神灵背后,那诸多的奴隶,都将直接成为人殉,被斧钺斩去头颅,尸身丢入殉坑之中!

  同时间,他的另一只手掌将天顶隔绝了自身与漆黑手掌的‘道’,拍出了几道裂痕。

  那只漆黑手掌在这须臾之间,彻底隐在了天幕之后。

  他骤然出手,最终虽未能抓住牛脚神灵,亦或那疑似天帝的手掌,但其实还是有些收获地。

  那牛脚神灵周身沸腾的气韵里显化出的光景,让他已有所得。

  天穹中遍布的裂缝,须臾间消散而去。

  苍穹澄明,先前诸般恐怖异相,好似只是渠念头的一个恍惚,他抬起头来,看着苏午平静的面孔,内心却敬畏更甚。

  ——

  平旷土地上,有一座专门用石块与泥土砌造而成的广阔祭台,祭台周遭,旌旗如林而立。

  四下里刨挖出了一方方土坑,众多奴隶被牵引至此,跪伏在土坑前。

  一些土坑中已经蓄积起了鲜血与尸体,一些土坑里还干干净净。

  此时,祭台之上,那头顶牛角青铜面具、穿着雉鸡羽毛缝合成的羽衣,在台上蹦跳的‘贞人傩’,忽然满身裂痕,汩汩黑血从他满身裂痕里止不住地流淌,他却不敢止歇住舞蹈的动作,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与他同在祭台上、跪倒在一尊三足鼎前的老者。

第1485章 食物链

  老者当下同样情况不妙。

  不祥的黑气席卷了他的身躯,他浑身遍布紫红斑块,一丛丛好似山羊的黑色毛发,就从那些紫红斑块里竞相长了出来!

  一身华贵衣衫,分明不是寻常奴隶的老者,苍老面容上遍是恐惧!

  他大张着口,口中却传出牛哞一样的声音,说不出任何其他言辞来!

  眼看那黑山羊毛发即将把他完全覆淹,贞人傩‘横’的身上,亦将完全遍布裂缝——守在祭台下的其他祭司见状,顿时反应过来,纷纷大惊失色!

  “祭祀生变,增加人殉!”

  “加五十人殉!”

  台下的祭司们纷纷叫嚷出声,不祥灾晦的气韵从他们眼耳口鼻之中流淌了出来,那位居于他们各自血肉性灵中央的‘傩’,跟随不祥灾晦的气韵,从他们周身气孔中涌出,一刹那在天地间升起,变作了一道道晃动招摇的阴影旗幡!

  旗幡飘摇之间,祭司们看到一道缠绕猩红螺纹的手掌,猛然间拍碎了天庙的‘墙围’,一把攥住墙后的神灵!

  那尊神灵形影甚为恐怖,除却一双牛脚之外,这尊神灵看起来已像是一个东拼西凑起来的‘人’。

  它身上散发出的气韵,令祭司们都心神颤栗。

  好似沾染上那种气韵以后,自身就会忽然而死!

  这属于祭台上那白发老者——那位大商阿衡的‘神’,即便已经在这次祭祀中获得了巨大利益,有成为‘帝阿衡神’的机会,但此时这尊神灵,亦完全无法抗御那拍碎天庙墙围而来的恐怖手掌!

  那只手掌散发出的气韵更加纯粹,似可以与‘天帝’相比拟!

  为了避免白发老阿衡的‘神’被那只不入天庙的手掌直接夺走、撕碎,祭司们知道,如今也只有增加人殉的数量,来修补天庙的墙围,使之能再将那手掌隔绝在外!

  殉坑边跪下的奴隶们听到祭司的叫喊,一个个满脸泪水,瑟瑟发抖。

  他们身后的甲士们纷纷举起长戈与斧钺,只待祭祀的鼓点一响,兵刃落下,夺去奴隶们的性命,使之为阿衡牺牲!

  然而,就在此时,天穹中攥着牛脚神灵的那只手掌,忽然间又松开来,继而从裂缝中退了出去。

  台上浑身涌出黑血的祭司连忙祷念起祭祀之文来,他连连舞蹈着,将天中盘旋的牛脚神灵,请回了白发老阿衡的体内——老阿衡浑身紫红斑块一下子消散大半,他仰起头,天中盘旋的牛脚神灵便化作一缕紫红的腥烟,自他眉心灌注而入,落在他血肉性灵的中央,在其中盘踞了起来。

  白发老阿衡浑身散发出寒冽恐怖的气韵,那般气韵,似乎可以直接致人死亡!

  老者眼神冰冷,依旧跪坐在祭台上,一直等到那个浑身淌出黑血的贞人傩祭司结束了这场祭祀仪轨,从三足鼎下取出了一枚龟甲。

  他不等那贞人傩为自己卜卦,站起身来,劈手夺过那枚龟甲,便看到龟甲上五根青铜钉楔入的位置,有裂痕蔓延,隐隐构成了一个‘凶’字。

  阿衡收起龟甲,没有情绪地目光落在贞人傩身上。

  贞人傩满是污血的脸上遍及恐惧之色,眼神里写满了祈求。

  台下的祭司们看着这一幕,却都眼观鼻,鼻观心,没有一个为他们的同僚求情——他们皆是‘涂氏阿衡’豢养的祭司,共为一主效命,而台上的祭司‘全羊’总管涂氏上下所有的祭祀,全羊主持祭祀,亦从每一场祭祀中获得最大利益,如今已成为贞人傩。

  而除全羊外的这些祭司,每日劳累,需要经常协助全羊来进行祭祀,自身却没有半分利益可得。

  是以,他们与全羊乃是竞争关系。

  全羊死,他们就有了机会。

  “大王赏铜贝于我,令我铸三足鼎,在今日祭祀,我家‘神’可褪去混沌形。”涂氏阿衡‘壮’盯着全羊,开声说道,“祭祀前,烧龟甲占卜,龟甲曰‘吉’,可行祭祀。

  祭祀后,龟甲曰‘凶’。

  你在祭祀中,以我家神挑衅他神,令这场祭祀,由吉变凶。”

  壮语气平淡,简单地将事实陈述了出来。

  全羊瑟瑟发抖,根本无法辩驳,只是祈求地向壮说道:“阿衡,让我活命,阿衡,让我活命!”

  阿衡不为所动,他只向台下的甲士使了个眼色,甲士们便扑上台,浑身流淌着祀余的气韵,将那贞人傩按倒,拖下了祭台,拖拽至一口殉坑前——这口殉坑比其他殉坑小许多,只能容一人葬身,其实正是专门为贞人傩全羊所准备,大氏族的每场祭祀,主祭总掌最高权柄,同样也必须承担最高的罪责。

  所以每一场祭祀之前,都会卜算好方位,挖好主祭的殉坑。

  一旦祭祀不利,主祭便须‘以全占卜’而殉。

  “让我活命,让我活命!阿衡!”

  被拖到殉坑前的全羊浑身颤栗起来,他猛烈地挣扎着,血肉性灵中央的傩亦蠢蠢欲动,一缕缕灾晦不祥的气韵从他体内流淌了出来,反而压制住周围那些士卒们身上的祀余之气。

  这时,阿衡走近殉坑,他身上散发出的、逐渐纯粹的诡韵,一刹那就压制住了全羊体内之傩散发出的气韵。

  他是氏族的主人,掌握整个氏族的最高权柄。

  祀与戎之权柄集于一身,天然就对氏族里的祭司们有压制力,所谓祭司,只要不入‘天婢傩’、‘天臣傩’之列,就休想挑战他们这些王朝阿衡的威严——而天婢傩、天臣傩,于大王而言,亦只是奴婢而已。

  大王本身已经是‘天帝’,为臣为婢自须俯首低眉!

  “你该死,以‘凶’死。”

  白发老者冷冰冰地看着下裙衣衫被尿液浸湿的全羊,他从身边的甲士手中拿过两柄短戈来,命人除去全羊胸前的衣裳,而后将双戈自全羊两侧肩膀斜划而下——一股股鲜血从刀刃切割出的伤口中喷涌而出,染红了全羊遍身上下!

  他的内脏从交叉的伤口中拥挤了出来,上满还沾着些粉红的泡沫!

  全羊当场就死!

  阿衡令士卒将之置入殉坑中,其胸前交叉的伤口,及至围拢的殉坑,正成了一个‘凶’字!

  做完这些,阿衡壮走向那些跪在殉坑边的奴隶,他朝看守奴隶的甲士们随意摆摆手,甲士们收起兵刃各自散开,只留那些奴隶茫然无措地跪在殉坑旁,眼看着阿衡走近,一缕缕诡韵从他身上发散出,卷起了离他最近的第一个奴隶——那奴隶忽然一下子站起身来,浑身僵立着,一根根骨刺从他周身骨骼上疯狂生长出,转眼间刺破了他的五脏血肉皮膜,将他变成了一具破破烂烂的尸体!

  这个奴隶,就此死在了阿衡壮体内‘神’渐成的死劫规律之下!

  壮试图通过将更多人杀死在自身神灵逐渐成形的死劫规律中,来令神灵将那双混沌形的牛脚也彻底化去,转而为‘帝阿衡神’!

  众多奴隶眼看壮一眨眼就令一个活人变成死相恐怖的尸体,顿时挣扎着爬起来,四散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