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诡异人生 第1579章

作者:白刃斩春风

  随后,他亲自寻来慈恩寺的沙弥,为苏午一行人安排了住所——慈恩寺后院,严禁女子出入,是以江莺莺、平灵子、晴子三女,皆被苏午性意遮护着,哪怕在金刚智眼里,三女亦是三个风尘仆仆的男子,看不出丝毫异常。

  诸事安排妥当以后,张方亦来向苏午道别:“小人亦知,郎君这样的人物,乃是天上的凤鸟,似我们这样的麻雀能伴随凤鸟而飞,便有受用不尽的好处了。

  不过小人如今亦有自己的追求,是以来向郎君道别。

  小人此后仍会尽力留在长安城内,郎君但有吩咐,小人义不容辞!”

  “张兄弟此去必是前程似锦,我自不会阻拦张兄弟甚么了。多保重罢,张兄弟。”苏午未有阻拦张方甚么,点头说道。

  “郎君保重!”

  张方咧嘴笑着,向苏午拱手行礼。

  他将身后的包袱搁在了旁边:“这样兵甲,小人留之无用,携带在身,更易遇到许多麻烦。

  今下将此物归于原主。

  郎君,小人这就走了!”

  二人就此别过,张方又去拜访了洪仁坤、陶祖,在二者的房间里停留了一阵,就此离开。

  天色渐渐黑了下去。

  慈恩寺封门闭户,寺院各处,皆有军兵来回巡察。

  虽然苏午答允了陶祖等人去平康坊游玩的要求,但当下并非合适时机,众人今日在长安逛了一整日,夜间大都不愿出门,是以就暂将此事搁置了下来。

  苏午盘腿坐在禅房中,在他所居房间隔壁,就是‘金刚智’的居所。

  此下金刚智正在房中做着晚课,手持木槌,敲着木鱼,口中诵经不停,然而终究是因今日历事太多的缘故,他的心神始终难以平静,连念了数遍佛经,也无法静定心神。

  苏午的性意从金刚智房中掠过,归拢于眉心之内,‘东流岛本源神’随他心脏跳动着,深藏于大地之中、相互交织的龙脉便呈现在了他的心神之间,他稍微转动念头,就观见自身正处于长安龙脉交织的某个节点之上。

  这节点上的大雁塔,犹如一把巨锁,汇聚了四下的龙脉,将游动的龙脉统统拴缚在此。

  而苏午的本源神覆盖整个长安,赫然发现——似大雁塔这般规模的‘龙脉大锁’,在整个长安城中,亦只有两处。

  另一处便在禁宫之中。

  ……

  深夜,慈恩寺内万籁俱寂。

  甲士穿行寺院的脚步声、甲叶碰撞之声变得分外清晰。

  深院各个角落、方位之上,皆竖立着一道道‘象针’,所谓‘象针’,即是在当下出现的一种提示鬼祟邪异气韵存留方向的物什,其被做成可以四处转动的铁箭形制,安装在石造宫灯之顶。

  平时任凭风吹草动,‘象针’皆没有任何动静。

  然一旦有鬼祟气韵流转,‘象针’立刻生出反应,指向鬼祟气韵流泻之处,为来往甲士作出提示。

  而那些来往甲士,皆是身材魁伟,浑身煞气之辈。

  他们久经战阵,在军中本也是百里挑一的好汉,手上沾染了不少敌军的性命,这样满身煞气的军兵,胆气原本充足,再配上一身勾画着种种符箓的甲胄,驱赶鬼祟亦不在话下。

  ——军兵们身上以一道道铁牌符咒编织、嵌合而成的甲胄,本来就不是普通甲胄,乃是当下大唐发展出来的一种‘符甲’。

  经过宗室道士们绘就的符箓,编织成阵,形成符甲,供军兵使用,面对一般厉诡,亦有一战之力。

  符甲造价极高,也唯有正值盛世的大唐,能成批量产出此般符甲,训练出这样勇猛的虎狼之士了。

  “锐士、符甲,兼以佛道二门修行中人,及至风水地脉运用之理,便足以形成巨唐的长安都城,明面上没有鬼祟活动的局面了吗?”苏午走出禅房,他的身影自几个军兵旁侧掠过,那几个军兵丝毫未有察觉到他的存在,连四周竖立的‘象针’,也俱静止不动。

  唯有象针下的灯火晃动着,似被风声扰动。

  苏午站在那往来巡察的军兵必经之路旁,观察着军兵们身上的符甲,确认这些符箓组成的甲胄,皆是一些寻常符咒,但将这些寻常符咒恰到好处地组合起来,每一件符甲确能爆发出不凡威能。

  此般符甲,应对祟级、祸级厉诡倒还可以。

  但遇上‘厄级’乃至以上的凶级、荒级厉诡,便未免力有未逮。

  真正能够用来抗御厄级以上厉诡的手段,不是这些披覆符甲的军兵,而是慈恩寺各院坐镇的那些大和尚。

  将僧道两大宗派,连同大唐锐士拧合成的这股镇诡力量,在大唐镇诡策略之中,排在哪个序次?

  大唐是否还有其他的镇诡手段?

  苏午对此亦颇好奇。

  他自觉今时巨唐是必有其他应对更恐怖厉诡的手段的——落在长安各处龙脉之上的‘锁头’,便绝非天力而为,实是人力借地势应天力而为。为在今下时期就容纳了数百万人口的一座巨城,量身设计下这种锁困地力、为国朝所用之手段的人,亦是一位高人。

  今时李氏能令佛道二门、天下诸脉甘心辅佐,那如今禁宫里的圣人,难道会是一位不通镇诡之法,只掌握了世俗权柄的凡人?

  苏午并不相信。

  他穿过重重深院,经过一座座塑有或绮丽壮美、或庄严宏大之塑像的佛殿,那些深有修为的大和尚,便守在一座座佛殿中。他们在佛前焚香诵经,心识沉寂,恍惚间亦似化作了木雕泥塑,与身前的大佛融为一体。

  这些僧人皆是本就在慈恩寺内修行的僧人,与皇家有千丝万缕的关联。金刚智带着苏午一行人走入慈恩寺的情景,早被慈恩寺内僧众看在了眼里。

  慈恩寺僧或许修为不如金刚智,但他们立身于各个佛堂内,借助那一尊尊饱受香火洗礼的佛陀塑像,似乎亦能生发出种种伟力。

  苏午转身从一座供奉有‘弥勒佛陀’的佛堂前走开,走向远处平阔土地上耸立起的大雁塔。

  佛堂内。

  面朝佛像转动念珠的胖大僧人微微睁开眼睛。

  他抬眼看向黑暗里分辨不清形容的弥勒佛面孔,双手合十,低声宣诵佛号:“阿弥陀佛,好似有风经过……”

  佛堂里的弥勒佛陀笑而不语。

  佛像慈悲而有神的眼睛,看着苏午穿过那片砖石铺就的平阔地带,从如林般的军兵阵列里走过,在驻守于各座‘象针’的大和尚身旁微微停留,接着,苏午径直走到了大雁塔前。

  慈恩寺内一切防护手段,尽皆对他无用。

  他仰望这座如今被筑至十层之高的浮屠宝塔,一阵阵梵唱声在他性识里不断响起——这浮屠宝塔的每一块砖石、每一根木头都饱浸了香火,以至于临近宝塔,便有如沐佛光之感!

第1318章 、何是真?

  宝塔巍巍,塔底正门敞开着,内中佛光融融,不增不减。

  苏午穿过军兵看顾的雁塔正门,步入其中。

  迎门乃是一条幽深通道,通道内寂然无光。然而苏午在外去看大雁塔的正门,分明看到正门处盈满佛光,此下真正走入正门之内,却又陡地陷入了四下沉黯的境地里。

  这通道里如此寂暗,这般寂暗,仿佛要将苏午的性魂都淹没去。而苏午沉心于此般看似无有边际的黑暗里,却也悠然自得,他步履徐缓,不轻不重,始终迈步向前。

  如是向前走了一阵,好似只过去了一个呼吸,又好似过去了数个春秋——融融光辉自苏午眉心骤然燃亮,继而映照出了当下佛窟内的景象!

  他眉心性光如火炬燃烧,将雁塔内部的第一层佛窟映照得通明如白昼,而这般大光明中,一尊尊或立或卧或坐的僧侣陈列于佛窟四下,它们如真人一般,栩栩如生,但苏午一眼就看出这些高僧大德,其实俱是泥巴塑成。

  说是泥巴塑造,每尊佛像又隐隐散发出些丝性意,好似有了生命一样。

  诸僧在苏午眉心乍生性光,燃烧如轮之际,尽将目光投向了苏午,苏午在此同时,于虚空中听到诸僧欢喜的叹息声:“此间留不住你,你往前去,且往前去!

  弥勒菩萨摩诃萨!

  弥勒菩萨摩诃萨!

  弥勒菩萨摩诃萨!”

  众泥塑僧侣齐声诵持弥勒菩萨的佛号,在苏午的性光映照下,尽皆消寂了性意,重又变作没有生命的泥塑。

  这些泥塑的僧侣,生前或是慈恩宗的高僧,他们圆寂以后,留佛骨舍利于大雁塔内,被塑造成一尊尊僧像。

  慈恩宗一向以‘弥勒佛’为最高信仰,是以诸僧消寂性意以前,会齐声宣诵弥勒菩萨的佛号。

  群僧性意消寂以后,苏午眉心绽放如轮的性光也倏忽收缩,在头顶聚作一朵莲瓣虚幻的莲花,没有他眉心性光的映照,四下里重又变得昏暗,昏暗环境中显出一级级似由黄土筑造、却散发出浓郁檀香气的阶梯。

  苏午迈步走上那昏黄的阶梯,沿着阶梯往第二层塔去。

  阶梯次第往上,苏午却有种自身正在不断朝下走的感觉——这大雁塔内,本就是一重颠倒世界,正合‘颠倒梦想,终究涅槃’的佛谛,自苏午走入雁塔以后,颠倒世界便已开始了对他的考验。

  那昏暗悠长、无有光芒的通道,对应着求索空性的道路,同样昏暗无光,未知前路,一般僧侣走入通道中,便可能困死在其内。

  而苏午早就悟到了‘法性’的存在,是以他眉心会生出性光,在他直穿过昏暗通道之际,整个大雁塔第一层都被他的性光照亮,那些原本该与他辩说经典,阐释佛理的高僧大德,一时间尽皆为他放行。

  他们自是明白,他们留不住苏午。

  苏午沿阶梯次第往下,走入第二层塔。

  塔中摆放着一部部贝叶经书,在苏午走入第二层塔的一瞬间,那些经书纷纷翻动起来。

  每一部经书翻页的频率并不一致,有些快,有些慢,就好似有一道道无形的人影正捧着经书,专注阅读这一部部经典之上的内容一样,而随着经书被翻过的书页越来越厚,剩下的书页越来越薄,一道道虚幻的人影出现在了经书前。

  那些虚幻的人影,其实俱是同一个人留下的不同影迹。那是一位身材清瘦、不高不低、穿着一身百纳僧衣的青年人。

  诸多人影叠合成了这位青年僧侣,这僧侣转身来面朝向苏午,他眉宇间流露着青年人特有的锐意,性光隐隐垂落在他脑后,恍惚间好似化成了一道漫漫长河,青年僧侣向苏午双手合十行礼,开口相问:“何是真?”

  青年僧侣提出问题以后,又道:“如能破开此题,贫僧刎颈相谢。”

  苏午看到这青年僧侣眉宇间的锐气,脑后隐隐显现的法性长河,他面上忽然露出笑容。

  当下这位僧侣,应当就是玄奘法师的年轻时候了。

  果然是锐意进取的年轻人,只是辨经而已,便以项上人头作了赌注。

  年轻玄奘如被苏午破开论题,自然问刎颈相谢,而前来雁塔二层的僧侣若是不能破开论题,或得在此间留下些甚么了——也怪不得那些误入此中的僧侣,多会在短时间内耗尽寿元。

  单单是这雁塔第二层,便充斥凶险,足够留住八成僧侣,叫他们寿元尽耗在此地了。

  在年轻玄奘目光注视下,苏午回道:“我是真。”

  听到他的回答,那年轻玄奘眼中狡黠之色一闪而过,又道:“蚁后素受蚁群供养,自然以为小小蚁穴,已是无边疆域,这是它眼中的真实。

  青蛙自幼生于井中,抬望井口天空,亦会将天只一圆当作真实。

  你以为你是真,莫不如那蝼蚁青蛙一般?”

  “我是真。”苏午依旧回道,“佛陀已经告诉了我——我是真。”

  年轻玄奘乍听此言,顿时拧紧眉头:“佛陀如何开示了你?你可能将佛陀开示之内容讲说出来?”

  “这是秘密。”苏午道。“佛陀行方便法门,将成佛秘密尽言于我。

  我循密续修行,可以即身成佛。

  所谓‘秘密’,身密,意密,口密,三密关卡在前,我自不能将佛陀开示之内容,尽告知于你。

  但你若信持真乘,便须信持我之三密。”

  苏午愈发觉得大雁塔内暗藏种种秘辛,他不愿在此地与玄奘留下的种种幻影辨经来浪费时间,是以直接以‘密缚佛门’经典辨经之法,应对玄奘幻影留下的种种经论。

  那年轻玄奘被苏午这一番三密之说直接打得哑口无言,半晌以后,他叹息一声,向苏午再次双手合十,道:“此三密之论,看似胡搅蛮缠,实则又有几分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