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诡异人生 第1578章

作者:白刃斩春风

  苏午闻声点了点头,目光在那些在大雁塔四周巡弋的披甲士卒身上掠过,并未多问甚么,跟着金刚智从此前离开了。

  慈恩寺乃是皇家寺庙,寺内重要布置有军兵看守,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当下苏午对大雁塔已生好奇之心,欲往其中一探究竟,但他也不会将自己心中所思告知金刚智,对方当下只是被玄宗皇帝安顿在慈恩寺内,并非慈恩寺的住持——如今法相宗慧沼三祖带着精英弟子行化四方,整个慈恩寺内沙弥僧众虽多,却皆做不了慈恩寺的主。

  金刚智弟子‘不空’能入大雁塔一观,该是得了玄宗皇帝首肯。

  苏午欲往大雁塔内一观的话,除却得到玄宗皇帝首肯以外,便唯有避开所有耳目,无声息隐入其中一探究竟了。

  慈恩寺后院屋舍有数百间,乃是寺内僧侣沙弥居住之地。

  金刚智便被安顿在原本属于慈恩寺住持的禅房居住,这间禅房先后住过玄奘、窥基二位法相宗宗主,此后便一直关锁着,空置下来,直至金刚智踏足长安,才被安顿在此间居住。

  由此亦可见玄宗皇帝对‘金刚智’也确实有些重视。

  禅房内,陈设亦颇简单,纵然玄奘、窥基皆在此中居住过,但此间亦未留下关于两位高僧的任何痕迹。

  房屋临窗的位置,摆放了一道香案。

  香案之上,摆有‘大日如来’的铜像。

  大日如来铜像前,则布置有一座坛城,诸般法器摆放于坛城四面,同受香火供养。

  金刚智在香案前恭敬下拜,深施礼仪过后,口中念念有词着,取下了坛城北面制成碗形的法器。

  那法器有人头顶骨制成,在长久的摩砂之下,已经变作油黄志色,头顶骨顶部尚有裂缝纹路。

  骨骼四面则錾铜鎏银,镶嵌有种种宝石。

  “这便是拔汗那国老王的头顶骨。

  他生有福德,又在佛前接受香火沐浴,如今必已登西天极乐去了。”金刚智将那头顶骨制成的法器恭恭敬敬地捧到了苏午面前,口中说着吉祥的话语。

  苏午接过头顶骨,瞥了他一眼。

  他立刻垂下眼帘,不敢再多话。

  金刚智不知这位貌似年轻的大尊者根脚何处,但他每每触及对方的性意之时,便觉得自身化作了一叶扁舟,置身于汪洋大海之上,此般让他触之生恐的性意层次,他过去大半生都未曾见过几个!

  尤其是在那仿似汪洋大海的性意之中,他感应到了‘法性’的存在——

  法性!

  他如今都还未触及一丝一毫的法性!

  这位大尊者,已经到‘即身成佛’的层次,不需经历轮回积累,不需消除业报,积攒功德——其距离成佛只差临门一脚,今生今世便能证就空性,真正成佛!

  然而,他对苏午的了解也只有这么多了。

  金刚智甚至不知道,苏午一身佛门修行,同样是自‘密宗’而来,只是并非当下还较为粗陋简略、法门精要较为粗糙的密宗,而是后世那个处处皆密的密缚佛门!

  苏午手掌抚过那件人头骨碗,缠绕在人头骨碗上,与香火交相融合的残念性意,顷刻间化作清风飘散去。

  他将这件甚至不能称作‘嘎巴拉’的头顶骨碗递还给了阿部力,道:“我已消除其上因果业报,你们携带此物在身上,不会受此物的丝毫影响。

  可将之带回拔汗那国,与贵国老国王的尸骨一同安葬。”

  密宗修炼的这般法器,自古至今倒是一脉相承,皆是供养法器上盘踞的因果业报、种种魔障,用魔障外道为修行僧作加持、护法。

  阿部力捧起那件人头骨碗,一双圆眼之中,顿时蓄满泪水。

  他未有多言,带着众拔汗那国人向苏午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阿部力站起身,将老国王的头顶骨移入早就准备好的木匣当中,又向苏午深深躬身行礼:“您助我们达成心愿,待我们将王的头骨安葬好以后,还会返回大唐,为您效死!”

  “路途遥远,道阻且长,个中凶险不胜枚举。

  我为你等索回这头顶骨,只是随手之事,并不需要你们的报答。你们回转家乡以后,便在家乡安顿下去,好好生活罢。

  不必再冒着风险回到此地来。”苏午摇了摇头,拒绝了阿部力的报答。

  阿部力定定地看了苏午一眼,他未有说话,只向苏午等人施礼过后,退出了这间禅房。

  张方跟着将几人送出去,其随后又折回禅房,向苏午说道:“郎君,阿部力他们已经离开慈恩寺了。”

  金刚智听到那气息寻常的唐人所言,心下暗松了一口气。

  苏午‘嗯’了一声,他目光扫视过这间陈设简单的禅房,目光最终落在禅房角落里一块丝绸质的布匹之上。

  故始祭目悄然张开,映照出了那块宽大的布匹上的些丝因果。

  他转回头来,看向金刚三藏的目光已经变得严肃。

  此下金刚三藏周身因果,亦在故始祭目的映照之下,于苏午眼中变得纤毫毕现——苏午清晰看到,他于这‘金刚三藏’在未曾见过以前,已有了间接的因果勾牵!

  “阁下可曾见过两个深具佛缘的女子?”苏午向金刚智开声问道。

第1317章 、如沐佛光

  金刚智被苏午突然变化的脸色吓得心意间骤起惊涛骇浪,他又听得苏午的问话,仔细回忆之下,并未见过甚么‘深具佛缘的女子’,于是战战兢兢地答道:“小、小僧……弟弟子不曾见过凡俗女子深具佛缘的……”

  “那两个女子,倒非是凡俗女子。”

  苏午的神色反而平静下来,他注视着金刚智,再次问道:“你再想一想,是否见过两个异乎寻常、深具佛缘的女子?”

  金刚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绞尽脑汁去回想——

  这时候,他念头飞转,自身性意如河水般翻腾涌动而来之际,他看到对面的苏午陡然间化作了一尊遍身靛蓝,不着寸缕,头顶绿日的佛陀,这尊佛陀头顶绿日乍然张开,只一瞬间,便将金刚智的所有性意囊括了进去!

  他的所有性意,在苏午一念之下,尽皆分散排列开来。

  其过往种种经历,于苏午眼中,尽皆纤毫毕现!

  苏午借着金刚智的性意,看到了从吐蕃去往巨唐的使臣队伍,看到了金刚智所处的那驾巨大马车,看到了马车里以一块丝绸布匹盖着的羊脂白玉,那等人高的羊脂白玉中,两道窈窕身影若隐若现!

  丹加、卓玛尊胜便在玉中!

  自苏午、想尔等众逆转时空,同赴大唐开元时代以来,天下各地,同样异相频仍。

  吐蕃当下的赞普‘尺带珠丹’于数年以前祭拜‘元日神山’之时,元日神山晃动,神山之下‘虚空海’大湖之中,浮出一块等人高的美玉,此玉自‘元日神山’底下伴生大湖之内浮出,尺带珠丹猜测此玉或为密藏之地龙脉精髓,沾染有‘大鲁’,乃或是‘鲁母’的本源密藏。

  他命令兵丁将此神玉带回宫殿,悉心供养起来。

  然而神玉养在宫殿之中,却愈发晦暗,渐有灵性流失之相。

  尺带珠丹又拟将这块‘神玉’雕琢成大日如来,供奉于寺庙当中,但被金刚智劝说,称神玉佛性自生,深有佛缘,若以人力强加雕琢,反而可能破坏内蕴佛性,是以将这神玉暂且完整保留了下来。

  此后过去数年,至于今时,吐蕃军被唐军重挫,兵临城下之事发生。

  吐蕃情况危急,尺带珠丹只得着使臣前往巨唐拜见玄宗皇帝,并将这一桩稀世重宝进献唐皇,以期能与巨唐结为盟好,暂止兵戈。

  ——这块神玉经过数年的‘供养’,早已散尽灵光,只是一块比较大的普通玉石而已,尺带珠丹令吐蕃使者运送此玉,此玉被运送至大唐境内以后,忽在某日陡生灵光,熠熠生辉。

  美玉之内,更有两道婀娜人影若隐若现。

  金刚智见之颇为惊诧,他临近神玉之时,甚至性意之中会不自觉观想出一道身着绿色衣裙的菩萨来,那绿裙菩萨隐在冥暗虚空之中,口诵种种真言密咒,竟令金刚智生出自性之中的空性得到启发的感觉。

  他顿知此玉‘灵智’已生,明珠放光。

  但此时已入大唐境内,唐朝军兵一路护送,金刚智断不可能把这样重宝再运回吐蕃的道理,更何况,他虽得赞普王器重,乃是吐蕃护国神僧,但吐蕃之地苦寒贫瘠,不可能与大唐相提并论。

  他自狮子国一路辗转,虽在吐蕃停留数载,但最终目的,仍是要往大唐传法,一展平生所学,当下正可以这块神玉在大唐打开局面,自然更不可能将之还回吐蕃。

  是以护送神玉,一路到达长安,将神玉献给了当下的玄宗皇帝。

  苏午搜遍金刚智的性意,看过丹加与卓玛尊胜降生的那羊脂美玉由来之后,更皱紧了眉头。

  包藏丹加与卓玛尊胜的‘神玉’,被送入禁宫,进献于玄宗皇帝,在此下于苏午而言,并非是最棘手的事情。

  最棘手的是,他不曾亲眼见过那块神玉,无法确定丹加与卓玛尊胜现下的状态。

  而包藏她们二人的‘神玉’,极可能与‘鲁母’有关。

  ‘鲁母’莫非再次准备降临于人间?

  丹加、卓玛尊胜在此时却与它产生了因果勾连——它这一次的谋划又是甚么?

  这样具备‘时空唯一性’的厉诡,一旦在某个时空流露影迹,往往代表着其亦脱离了原本的时空,如此是否说明,这次卷入‘巨唐时空’中的存在,也不只是模拟器给出提示的那些人、诡?

  毕竟连鲁母似乎都被卷进来了。

  鲁母被‘精莲化生大士’封押在现世的罅隙之后,沉没于大化本源海中,它若是被移转进了当下时空内,那封押它的力量-精莲是否也被带入了此间时空?‘金母’莫非也跟着来了?

  苏午心念飞转,脸色越发严峻。

  金刚智一身僧袍已被汗水浸透。

  此下看到苏午更加严峻的神色,顿时垂下头去,愈发战战兢兢。

  他亦有‘如来藏’的性意层次,意若洪流大江,奔腾往复,永无止息,可这般洪流大江般的性意,在苏午覆淹下来的念头之下,却如一条孱弱的溪流被汪洋大海倾轧过来了一般,根本反抗不了一丝一毫。

  方才苏午搜查他的念头时,他甚至被苏午的性意‘同化’了,恍惚之间竟有种自己也变成了苏午,而‘金刚智’不过是苏午做的一个梦一般的感觉!

  金刚智正心思百转之际,苏午的声音传入他的耳畔。

  那声音倒颇温和,并没有金刚智想象中的严厉:“大师,我今亦有拜见圣人,向圣人建言之心。

  不知大师可有办法,能叫我见到当今圣人?”

  听得苏午所言,金刚智一时愕然。他抬眼看到苏午神色恢复了平静,内心念头转动起来,小心翼翼地道:“圣人令小僧明日入宫,与长安高僧探讨佛法,为圣人宣示佛法神妙。

  小僧往日入宫,一贯是带着门下弟子‘不空’同去宫内。

  但不空如今在大雁塔中参修佛谛……尊者如能屈尊纡贵,可以装作小僧新收的弟子,与小僧往宫中去,拜见圣人……”

  在金刚智看来,这已是当下最好办法。

  然而,他话说完,对面那位大尊者却摇了摇头:“我纵明日可以扮作你的弟子,以后却也不能日日装作是你的弟子,与你同往宫中去。”

  这样取巧之法,苏午从前运用得亦颇为熟练。

  但他到了今时,却不愿多用这种办法了。

  盖因此种办法能一时取巧,看似走了捷径,但其实隐患颇多,稍有不慎,反倒可能令自身更加步履维艰,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你可将今日发生之事,向圣人直言相告。

  再替我传话于圣人,表达我欲面见圣人,向圣人建言之意即可。”苏午向金刚智如是说道。

  金刚智不敢不答应,当即双手合十,垂首答允:“小僧知道了。”

  “我等远行至此,难免舟车劳顿,心神疲惫,烦请阁下在这禅院之中,为我等寻找几处住所。

  叨扰阁下,还望见谅。”苏午又道。

  金刚智只得点头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