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诡异人生 第1552章

作者:白刃斩春风

  说着话,他就不知从何处取出一颗黑乎乎的丸子来,蹲下身,塞进了那马夫的嘴里。

  武士甲一郎听着那如高山一般的白发身影,说着他听不懂的言语,更吓得呆住,也做不出甚么反应来。

  在那高山般的白发身影一侧,还有两座高山,还有一个披着富丽的红色线格衣衫,剃着光头的僧侣。

  在这几道人影之后,还有一位若女神般的女子怀抱着一只尾羽极长、像是雉鸡的禽类。

  那禽类应当是‘凤凰’罢?

  武士甲一郎呆滞的思维,忽然就转动了开来。

  高山般的青年人朝他投来目光,开口向他问道:“阁下要往何处去?可能为我们找寻一个暂时落脚的地方?”

  青年人的话语,武士甲一郎依旧听不懂,但他又偏偏诡异地听懂了青年人话中之意。

  他傻傻地点了点头。

  眼前的几人,衣衫华丽,虽然不比京都里的贵族们,但也相去不远。他们既然能够沟通,并非‘鬼神’,武士甲一郎便也勉强收束住了内心的惧意,尤其是他看到自己的马夫吃了那白发老人一颗黑乎乎的丸子以后,此下正从泥水里爬起来,便更意识到当下几人并没有对他不利的心思。

  他咽了口口水,便听那青年人接着说道:“我等自‘大唐’远渡重洋而来,不知你是否知晓‘大唐’?

  你若不理解,也无所谓,只当我们是自异国而来的旅人即是。”

  武士甲一郎闻言,眼睛发亮,立刻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他一边点头,一边咽着唾沫,片刻后才组织好语言:“鄙人知道‘大唐’,鄙人有一位好友,曾作为‘遣唐使’乘小船前往大唐。

  据与他同行的遣唐使说,他到了大唐,乘船回来之时遇到风浪,死在了海中……

  您竟是自大唐而来?您如何会出现在这种鬼地?

  向您这样的贵人,难道不应该去往京都吗?”

  提及大唐,武士甲一郎似乎就有问不完的问题,一反先前的呆滞之相,他连连向苏午一行人询问了数个问题,直至最后,忽然又意识到自己问得太唐突,问得太多了,便又神色畏怯,鹌鹑似的缩下了脑袋。

  苏午看了看旁边形容枯槁的鉴真,随后笑着与武士甲一郎道:“我们乘船遭遇了海风,被风吹着一直临近此间的海岸,找到机会上岸以后,一路走走停停,便到了这里。”

  一行人为寻‘十灭度刀’的影迹而来,却不需要乘船渡海。

  他们借助冥冥之息穿梭诸地,自河西‘甘州’前往东流岛,往来消耗却不过一刻时间。

  此下走入东流岛后,鉴真先前所说的‘东流岛全域已经尸骸累累、岛民死伤大半’的景象却未见到,‘烛照巫女侍’更是不见影踪。

  是以当下须要暂寻落脚之处,先安顿好以后,再尝试找寻‘烛照神宫’,看看这座神宫于今时是否留有影踪。

  如能找到烛照神宫,烛照巫女侍、罗生门、十灭度刀等等便有了线索。

  “原来是这样……”武士甲一郎连连点头。

  苏午笑着指了指四下里淋漓的雨水,接着向武士甲一郎问道:“那么可否为我们暂时寻找一个住所?

  我们不会过多叨扰阁下,驻留二三日便会重新启程。”

  马车上的这个东流岛人应当有些身份,苏午正因为其看起来比那些茹毛饮血的岛民身份要高一些,才来请对方帮忙安置自己一行人。

  毕竟周边小村里的民众,大多无法交流。

  非是语言不通的原因,而是苏午哪怕直接在他们脑海里栽种心识,向他们传递自己的念头,他们对苏午的抗拒、恐惧亦多过了好奇之心,往往都大吼大叫着驱赶苏午。

  苏午一行实在与他们无法沟通,才将目光投向了这个在各村巡视一番,预备回程的本土‘官吏’。

  武士甲一郎顺着苏午目光所指,看到那不断斜坠而下的雨线,他目光转回苏午等人身上,这才发现——这几人虽然置身于大雨之中,但身上衣衫、脚上鞋靴却没有丝毫被雨水淋湿的痕迹!

  对方所言所行,无不向武士甲一郎透漏出这些人非同寻常的感觉。

  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甚么多余的想法,只是向苏午连连点头:“这是应当的事情,只是现下雨水太大了,我们不敢再继续往前走,回到町上的住所去……可若将您安置在附近的村子里,那又实在太失礼了……”

  他脸色有些为难。

  苏午笑了笑,道:“我们陪同阁下回到町上去即是。”

  “啊……这雨水里会有雨女出没,我们若是遇到雨女,那就更危险了,不妨请您们与鄙人先在附近的村居里等候雨停,我们再启程往沼田町去,这样可以吗?”武士甲一郎有些忐忑地问道。

  “我们在大唐时,曾经学习有镇压鬼神的法门。

  不必担心雨女,你往何处去?

  只管指路就好。”方脸中年男人-洪仁坤看着脸色为难的武士甲一郎,忽然开口说道。

  他等得有些无聊了。

  当下言语之时,已经附带上自身的性意,引导着武士甲一郎点头答应下。

  随后由马夫指路,众人跟着马车,一路去到了‘沼田町’。

  沼田町相比于那些村子而言,也不过是蓬草藤墙的房屋更多一些而已,在这些污水四流的蓬草房屋簇拥下,有几座由木头与夯土铸造的屋舍,武士甲一郎的居所便是其中一座屋舍。

  他引着众人走回靠西方的一座屋舍里去。

  屋舍中有不少穿着羽衣的仆人来来往往、闹闹哄哄,他们见到主人领着一众衣衫‘华美’、体型高大得弯着腰才走穿过院门的客人走回家中,顿时更加闹哄起来。

  多数仆人害怕得躲入角落里。

  少数不害怕的,也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勾勾地盯着苏午几人,看到主人回来也不知回避,不知行礼。

  “混蛋野人!”看着这些呆傻的仆人,武士甲一郎气得面孔都要扭曲了,他踩着草鞋大步过去,一脚一个将他们蹬倒在泥泞中,他随后转回脸来,看向苏午一行人,神色又变得充满歉意,“这都是我在本地招募的仆人、家兵,这些如猪狗一般的人不通礼数,不知教化,希望尊客们见谅。

  鄙人会好好管教他们,不会让他们叨扰诸位。”

  “不妨事。”

  苏午看着那些被踹倒在泥泞中,便索性躺在泥泞里,呆呆地看着自己的仆人们,他低低地叹息了一声,摇头向武士甲一郎说道。

第1290章 、两座东流岛

  “请随我来。”

  武士甲一郎向苏午躬身行礼,伸手向正堂的方位引了引,他哈着腰,朝向苏午一众人的面孔上,又全然是毕恭毕敬的模样了,再不复方才面对家中下仆时那般凶恶忿怒的神色。

  苏午等人跟着他到了堂屋内。

  堂屋里内的摆设也极简陋,只有一张长矮桌横在屋舍中央,四周散落着许多草编的蒲团坐垫而已。

  墙上画着副泛黄的绢布画,画上有只水鸟站在摆荡的芦苇上,濒临一江浊水,这般古朴的画风,与当下古朴简陋的房屋摆设结合起来,倒也是相得益彰,反而有一种古拙极简之意境。

  “鄙人在京都的时候,曾经听说大唐屋舍华美宽敞,普通民众亦各有栖息之所。几位贵人一看在大唐亦是居住于华美明亮的宫殿里,穿着丝绸衣裳,享用珍馐没事的大人物。

  而今几位贵人莅临寒舍,还请贵人们不要嫌弃我这简陋的屋舍与饭食啊,鬼地贫瘠,不能比拟京都之万一,更无法与巨唐相提并论,这已是鄙人能拿出的最好招待了……”武士甲一郎请苏午等人落座,神色有些忐忑地说道。

  苏午摇了摇头,道:“阁下太客气了。

  大唐各地风物不同,亦有贫富之分,互相之间生活亦是天差地别。更何况,当下我等前往东流岛,亦当遵循此地主人的风俗,又怎会怪责阁下呢?阁下不必在意这些。”

  他说着话,同时变戏法似地拿出了一只绢布面的团扇、一道纸扇,并其他几样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将之送给了武士甲一郎:“初临贵府,准备不周,便以这几样随身之物作为伴手礼,希望阁下不要嫌弃。”

  武士甲一郎忙不迭地接过几样物什,他一看那团扇上精美绣画的花朵,便已经甚为喜欢,尤其是绷作扇面的绢布,看其材质便价值不菲,更不提苏午相送的还有一柄香木骨折扇,扇子一展开,便有阵阵清香。

  其余几件把玩之物,也多精美无比。

  一郎拿起这几样手信,便自心底里喜欢上了,他假意与苏午推拒一番,最后喜滋滋地收下了几样物什,旋而令下仆为几位尊客准备晚饭,以及休息的屋舍。他自己则陪在正堂里,与苏午等人谈天,从苏午口中获悉了诸多大唐风物,对大唐更加神往不已。

  苏午亦借机从武士甲一郎口中,探问到了如今东流岛的情形。

  时下的东流岛,除却‘平安京’之外,其余各地近乎尚未开化的蛮荒状态,诸多野人、土民横行诸地,京都派往各地的武士,与这些野人、土民争夺土地的同时,还需时刻提防恶劣的天气、时常出没的种种厉诡。

  与这些‘乡下’、‘鬼地’相比,平安京则是另一个世界。

  门阀贵族醉生梦死,沉迷享乐,寄情山水,礼佛修道,京都全然是一个浮华的风月场,全东流岛的资源尽皆供养着这一座城池。

  在如今,‘上皇世系’宣称自身乃是‘天照大神’的后代,并通过神异的仪轨,展示出天照的力量,以此获得了所有人的拥趸,依靠着这种与‘天照’沟通的仪轨,牢牢把握着京都最高的权柄。

  今下所有门阀贵族,实则皆由上皇世系所出。

  与上皇世系多有血缘关系。

  而即便是得到了种种供养与祭祀的‘天照大神’,每年仍旧会不定期地出现三四次,每次出现之时,‘漆黑的太阳出现在天穹之中,所有被这太阳光芒照耀到的人,都会皮肤溃烂,在两到三年内由皮肤至内脏,都像是受到了灼烧伤害一样的死亡’。

  武士甲一郎觉得,相比从前天照大神近乎每月都会出现一次,且出现之时,必致在其光芒照耀之下,民众随机口吐黑火而死的情况,如今‘天照’得到上皇的供养后,明显仁慈了许多。

  他与苏午等人聊了一阵子,便抱着苏午赠送的种种礼物,心满意足地离开正堂,与自己的姬妾们分享去了。

  正堂里安静了下去。

  苏午抬目看向坐在桌案角落里,似乎毫不起眼的枯槁老僧-鉴真。

  鉴真面色木然,老神在在,其似乎感应到了苏午朝他投去的目光,眼皮也不抬地道:“当时‘烛照巫女侍’确实裹挟了全东流岛生者死者、鬼神的因果,被拉扯到了此方唐朝时空当中来。

  今时该有两个东流岛才对。

  但另一个‘后世的东流岛’缘何未有影迹,贫僧亦不能说清。

  因果纠缠本身玄而又玄,更何况此中还有‘十灭度刀’、‘杀生石锁链’的牵扯,如此就更能说清个中情况演变了。

  但它既已来到了此时,便必定不会沉寂太久。

  终究会有复苏之时。”

  “如若只是在这里等它显露影迹,未免太过被动。

  而今谁也不能断定,‘东流岛事变’不是‘想尔’用来牵制我等的一个由头。”苏午看着鉴真,出声道,“‘罗生门之诡’系自你身上脱落变化而成,你与它的因果勾连必然更加清晰明确。

  你无从探知这‘罗生门之诡’今下居于东流岛何处么?

  若能寻得罗生门,当能找到你的尸身。”

  鉴真沉默片刻,摇了摇头:“不能。

  贫僧今时只得一道执念化身,也没有那样通天手段,可以将所有与贫僧有涉的因果,皆收眼底。”

  “几千年过去了,你们这些秃驴与从前一般无二,从根本德性上也没有甚么变化。

  自说‘出家人不打诳语’,实则满嘴都是谎话。

  惯好故弄玄虚,虚张声势。

  看你先前的样子,还当你多有本事,今下来看,也不过是个银样镴枪头捏……”陶祖撇了撇嘴,阴阳怪气地讥讽了鉴真几句。

  苏午也未制止陶祖对鉴真的讥讽。

  鉴真确如陶祖所说,好打哑谜,喜欢用谜语牵着他人兜来转去地绕圈子,此亦为苏午所不喜。

  不论这是不是鉴真故意所为,但事情总是他做下的。

  鉴真面皮抖了抖,没有理会陶祖的讥讽,而是看向苏午,接着道:“如天照一般层次的厉诡从来皆是‘诸天唯一’,我以杀生石锁链为东流岛造就‘白日行人,夜间行诡,人诡共居’的环境,‘天照’亦被此般规则禁锢之下。

  今时的上皇世系,只掌握了粗浅地祭祀天照的仪轨而已,并不能如我那时候一般,可以立下‘尸位人’,通过尸位人来运用‘天照’的力量,他们甚至尚未能建就神宫,奉祀世系神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