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诡异人生 第1101章

作者:白刃斩春风

  身上甲叶碰撞,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这阵声响吓得那一家人立刻缩回了脑袋,缩在石头屋子里,不敢有任何动静。

  房屋外,

  传来那士兵的声音:“先喝汤,再吃肉。”

  “会有人闻到肉香过来。”

  “有人问你们要肉要汤,你们须分给他们。”

  “喝了汤,肺腑上沾附的龙咳疫病即被洗净,吃了肉,自身损失的气血才能恢复。”

  “走了。”

  那声音响了一阵,就倏忽消寂下去。

  房屋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农夫听着那阵脚步声渐至微不可闻,他心里忽然涌起了一种冲动——他探头看向门外,那满身泥泞的‘士兵’已经翻身骑上了篱笆院外那匹白得发光的马,马儿奋起四蹄,朝着朝阳升起的方向奔腾而去!

  “我们如何称你?

  我们如何谢你?!”

  农夫的儿子忽然奔出了屋子,跑出了篱笆院,向马上的骑士奋力挥手,高声叫喊。

  “如何称你?”

  “如何谢你?!”

  农夫一家人都跑出了屋子,朝渐行渐远的骑士呼喊。

  可马上的士兵始终未曾回头。

  始终未予回应。

  农夫一家人跪倒在篱笆院外,朝着那渐升的熊熊大日不断磕头——他们看到那满身泥泞的士兵,骑着白马奔向东方,好似奔进了那太阳之中。

  大日的光芒撕裂了乌云,在四周形成一圈白金色的日冕圆轮。

  “圆!”

  农夫的儿子指着大日外那圈圆轮,忽然喊道。

  “元!”

  其余人一齐叫喊。

  他们返回自家的院子里,依照他们称为‘元’的神灵的旨意,先一人喝了一碗大锅中的肉汤,随后一人吃了一块肉。

  一家人的力气好似都因这一碗肉、一碗汤而有了长足的增长,他们将大锅搬出篱笆院外,周围一带的自耕农们就汇集了过来。

  ……

  精莲一路行来,直入‘逻些’,所过之处,龙咳瘟疫盛行。

  许多地域的百姓畏惧于这位天竺僧侣的威能,因而塑造他的神像,供奉于寺庙、家中,祈求他能因自身的虔诚而免于令自身沾染龙咳瘟疫。

  还有一部分地域的百姓,所患龙咳瘟疫无声无息地痊愈。

  他们转而口口相传起一个名为‘元’的神灵。

  元者,一切之初始,天地万物之本源。

  被尊名为‘元’的神灵——那甲胄上遍是泥泞的苏午,一路驱马疾驰,与精莲所行路径有数次重合,每至精莲曾经行过的道路,他必然都能看到那些身患龙咳的病人。

  精莲吞吃了四个兽龙笃本巫师,四个笃本巫师的‘祭本’尽归他所用。

  他遍地撒播龙咳瘟疫,亦是为了增强祭本的威能。

  同时以此法来迅速令密藏域生民怖畏于自身,到了一定时机,只要他改头换面,再以救苦拔罪之形象出现,从前其所犯过错,就能在百姓眼中尽数一笔勾销。

  自身亦将因此成为众生眼中如圣人、佛陀一般的存在!

第797章 、历史的尘埃

  天光微亮。

  羊圈里的几只羊子开始到处走动。

  它们的蹄子踩在睡在羊圈里的几个奴隶胸口上、背脊上,带着草腥味的羊粪混着羊尿浇得几个奴隶满身都是。

  奴隶们被这些羊子制造出的动静唤醒。

  他们不敢呵斥那些在自己身上踩来踩去,甚至在自己身上拉屎撒尿的畜生——一只羊子在贵族老爷眼里,可比他们所有人的性命加起来都要贵重。

  若因他们的呵斥导致羊子受惊受伤,那他们必将受到极其恐怖的惩罚。

  几个奴隶互相小声地说着话,待到羊子都走到一旁的食槽边,开始享用其他奴隶送上来的草料,羊圈里的这几人才相互对视一眼,一齐从地上坐了起来——他们的动作竟是如此整齐划一,像是久经训练一般。

  ——七个奴隶的双脚脚踝尽皆穿过了一根横木,横木孔洞里的铁箍将他们的脚踝牢牢禁锢,这根横木限制了他们的所有行动,令得他们坐卧起居之间,都必须要尽可能地做到整齐划一,否则只要他们其中任一人动作稍大一些,都极可能导致七个人尽皆东倒西歪。

  甚至因此折断腿骨!

  他们七个人坐起来以后,位于横木枷锁最左边与最右边的两个奴隶,各自抱住了羊棚里的柱子,撑着自己的身体,其余五个人也都以手撑地,一齐发力,从地上站起了身。

  七个人规规矩矩地守在落了锁的羊棚大门处。

  不多时,有脚上缠着铁锁链的奴隶急匆匆走过来,开了羊棚的大门。

  其将七个奴隶脚踝上的横木镣铐卸下,

  又为七人戴上了不足半米长的铁索脚链,沉默地领着众人走出羊棚外的围墙,往一片才垦殖了一半的荒地走去。

  “今天要把这片荒地开垦完。”

  那领头的奴隶终于说了第一句话。

  无人回应他,都拖着沉重的铁锁链,沉默地朝那片荒地走去。

  太阳渐渐升起,金灿灿的光辉洒在那片开垦了一半的坡地上,将坡地周围的树木映照得越发翠绿,万物生机勃勃,四下里天高云淡,此般美景让人心旷神怡。

  但在此般美景中的人,却了无生趣,好似沉沦于无间地狱里,已经被这无间地狱折磨得濒临支离破碎的鬼魂。

  八个奴隶在荒地边站定,等候着其他奴隶将垦荒所需的农具运送过来。

  这大概是他们一天里唯一能稍事放松的时候。

  他们站在土坡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土坡下,那片占地颇广、圈养了无数牛羊、囤积了无数财宝的‘尚恐氏领主庄园’在晨光映照下,徐徐‘苏醒’过来。

  一队一队的奴隶从庄园四下的隐蔽小门里走出来,他们或驱赶着牛羊去放牧,或搬运着石块修葺庄园,或如当下的八个人一般,去往其他区域垦殖荒地。

  牛羊的叫声一阵一阵地响起。

  间杂在牛羊叫声里的,是细细碎碎绵延不绝地锁链环扣碰撞声。

  土坡上的八个奴隶站了一阵儿,他们没有等来那个送农具的奴隶。

  倒是看到一队女奴背着高高的箩筐,走上了山坡,就在他们不远处捡拾着石头、牛粪,置入身后的箩筐里。

  “那是乌金吗?”

  “乌金绛曲啊……”

  “好像真是——多吉,乌金绛曲在那里!”

  一直没有声音的八个奴隶,看到不远处捡拾牛粪的一队女奴,他们的队伍里终于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声。

  几个奴隶议论着,不时拉扯一下他们中某个较高大的奴隶的衣角。

  那奴隶一直呆愣愣的,但在听到同伴提及‘乌金绛曲’这个名字之时,他眼里有了光亮,顺着身旁同伴手指指向,朝那一队女奴看去——在那一队女奴里,有个胖胖的女人背着半箩筐的石头,她还在弯着腰,到处搜寻着石块。

  胖女人弯腰的动作十分艰难——倒不是因为她太胖,她的‘胖’也只是相对于其他几个瘦削得皮包骨头的女奴而言,其实身材相较于那些贵家女子而言,还要瘦上一些。

  真正让她看起来‘胖’的,是她挺着个硕大的肚子。

  ——这个名为‘乌金绛曲’的女人,已经有了身孕。

  且怀胎月份可能已经有八九个月。

  “乌金!乌金!”

  瘦高的奴隶看着远处的乌金绛曲,他眼中的思念几乎要凝成实质,便奋力地朝那一队女奴摆手。

  领头奴隶警惕地看着四周,

  见无人关注他们这边,他拉了拉瘦高奴隶的衣服,低声道:“监工还没来,你小心点。

  我们帮你看一会儿。”

  瘦高奴隶感激地看了眼领头的奴隶,转回头去与他的乌金绛曲对视。

  乌金绛曲听到了他的呼唤,撑着膝盖抬起头来,黑红的脸庞上满是细汗,她擦了擦额角的汗水,朝瘦高奴隶露出一抹笑容。

  她直起腰,转而与女奴队伍里领头的那个低声交谈了两句。

  于是,那一队女奴一边捡拾着石头,一边往垦地的一队男奴隶所在位置接近而来。

  领头男奴隶推了推瘦高奴隶‘多吉’。

  多吉顿时会意,也悄悄挪动着脚步,接近他的乌金绛曲。

  两队奴隶混在一块,各自默契地走到各处,挡住其他人的视线,避免其他人看到被围在中间的多吉与乌金绛曲。

  “孩子要生了嘞……”乌金绛曲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她低着头,轻轻地说话,刚开始时还是满面笑意,一句话说完,眼睫毛上已经挂满了泪珠儿,“要给大领主交出生税哩……我们每天一人只得五勺糌粑,交不起出生税哩……”

  “我来想办法,我来想办法……”多吉看着自己的乌金绛曲,内心就宁静了下来,他温声说着话。

  听着乌金绛曲继续说话:“我都试过好多办法了……

  吃草药,撞柱子,捶肚子——他还是好好的。

  他还是想出来看看哩……

  生下来就要和咱们一样给尚恐领主做奴隶,哎,我太对不起他了……”

  “我来想办法……”

  多吉还是如此说道。

  他轻轻拥住了自己的妻。

  ——他们本来拥有几块土地,和父母过着困顿但还算自由的生活,但尚恐领主与‘那惹’领主之间的争斗波及了他们所在的地域,他们因此家破人亡,在消耗完家里的最后一点粮食后,两人就把自己‘卖’给了尚恐领主做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