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诡异人生 第1100章

作者:白刃斩春风

  农妇拘谨地端来一个木盘,盘中摆着一块青稞饼,她将木盘推向对面留着八字胡、戴着尖锥帽、一身明黄法衣的大僧侣,双手合十,躬身小声说道:“请佛受用。”

  随后,

  她又匆匆离开主堂。

  不多时,又端来糌粑与茶水,都摆在桌上。

  农妇与自己的丈夫、儿子、怀孕的儿媳都跪在方桌旁边,恭恭敬敬地等候那留着八字胡的大僧侣,享用他们家所剩无多的饭食。

  八字胡的大僧侣捡起青稞饼,吃了一口,皱皱眉头,放下干硬的饼子,扫了眼糌粑与茶水,转而看向侧方跪着的一家人,和蔼出声道:“我看你们的鸡圈里,有一只母鸡。”

  农妇闻言面露难色。

  农夫挠了挠头,憨声说道:“那只鸡今天没有下蛋,以往下的蛋都留给儿媳了。

  您想吃鸡蛋——等那只鸡明早下了蛋,我就给佛取来。”

  大僧侣闻言点了点头,未再多说,也未再动桌上的食物。

  他站起身来,笑眯眯地向一家四个人说道:“我吃饱了,剩下的饭食,你们自行取用吧。”

  “我佛慈悲!”

  “我佛慈悲!”

  一家人都跪地叩拜起来。

  看着那僧侣脚上的靴子移动着,走出了破落的屋室。

  屋室外,天光惨黯。

  精莲仰头看了看天色,穿过了破落石屋的篱笆院,转头看了眼鸡笼里窝着的那只母鸡,他轻声自语:“侍奉不虔诚,等同无侍奉。

  我佛慈悲……”

  他走向了不远处自己的法轿。

  法轿周遭,重新聚集了一批僧侣,为他抬轿、宣法、举旗、擎伞。

  石头屋子中,忽然传来一阵接一阵的咳嗽声。

  那咳嗽声愈演愈烈。

第796章 、元!

  破败的石头屋子内。

  农夫伸头看着那位佛爷走出了自家的篱笆园,他从地上爬起来,和自己的妻子、儿子、儿媳围坐在污迹斑驳的矮桌周围,他的妻用手指夹起桌上油灯里的灯芯,掐灭了灯芯。

  石屋中顿时陷入一片昏暗。

  “灯得省着点用嘞。”黑暗里,响起母亲微有些疲倦的声音。

  她在方桌上摸索着,端起了那壶茶水,倒入糌粑碗里。

  父亲捧起糌粑碗,开始将碗中的糌粑与茶水搅和后,捏成团状。

  农妇捧起那被佛爷尝了一口的青稞饼,将之递给了自己身旁的儿媳:“卓玛,吃罢。这是佛爷吃过的饭食,能为咱们一家带来祝福。

  你一定能给我家生下一个胖胖的孩子。”

  卓玛轻声谢过农妇,拿起木盘上的青稞饼,小口小口地吃了几口,她转脸看向旁边喉结微动的丈夫,便将青稞饼分成两半,大的那一块递向了自己的丈夫。

  “你吃,你吃。”

  丈夫坚决推拒不受。

  农夫把糌粑分成了四份,最大的那一份依旧留给卓玛。

  稍大的那一份递给了儿子。

  男青年接过父亲递来的糌粑,向自己的妻子示意了一下,笑着道:“我吃糌粑,我吃糌粑。”

  一家人围在桌边,在黑暗里小口小口地、十分精细又贪婪地吃着他们的早餐。

  “托佛爷的福——

  咱们每天只有中午一顿饭可以吃。

  今天倒是能吃早晚两顿饭了。”农妇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她忽然觉得喉咙里有点痒,便轻轻地咳嗽了两声,接着道,“佛爷降福到咱们家。

  用不了多久,咱们就能过上好日子啦……

  咳咳咳咳!

  卓玛给我们家带来一个强壮的孙——咳咳!

  以后咱们家——咳咳咳咳——可、可以多耕几块田,咱们也能偶尔一天吃两顿——咳咳咳……”

  “阿娘,你怎么了?

  你喝口水……”男青年连忙倒了一碗苦涩的茶水给母亲。

  他才把茶水递给母亲,自己有身孕的妻子又咳嗽起来。

  父亲也跟着咳嗽。

  最后,他喉咙发紧,也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石屋里,咳嗽声愈演愈烈。

  一家人都未在此时言语什么。

  每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浓重的惶恐。

  ——在当下这个时代,一场偶然的风寒,足以夺去一个人的性命!

  他们原本因佛爷光临寒舍,内心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他们身在密藏偏僻地域,成为了在此间只占据极少数的‘自耕农’,因为近几年年辰还算不错,他们每年收获的粮食尚能维持温饱,一家人盖起了当下这简陋的石头屋子,儿子娶了周围一带最漂亮的女子,他们的未来本该无限美好,尤其是在今日,佛爷留在自家用了早饭——佛爷必将为自家带来福泽!

  但是,他们一家四口人,却在当下俱染上了风寒!

  这也是佛爷带来的福泽吗?

  那位佛爷带来的究竟是福泽,还是灾厄?

  同样的疑问萦绕在这一家人的脑海里,他们的咳嗽声再未停止过。

  在此般剧烈的咳嗽声中,四个人俱感觉自己的胸膛生出一阵阵钝痛,母亲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肩膀猛烈地颤抖几下,一些温热的液体从口中迸出,溅在她的掌心里。

  她将手掌摊开,微微凑近屋外照进来的光线。

  微光下,

  赫然映照出她掌心黑红的鲜血!

  “血!”

  农妇呆愣愣的,还未反应过来,儿子已经看到她掌心里的血迹,蓦然惊叫出声。

  紧随儿子叫喊声而来的,仍旧是一连串剧烈的咳嗽声。

  农夫抻直了自己的脖颈,双手在自己喉咙上拼命抓扯着,拉动破风箱似的喘咳声从他嘴里一阵一阵地传出。

  “哈——嗤——”

  “哈——啊——咳咳咳咳!”

  “咳!”

  “哈——我不行——我不行了——”

  农夫的脸庞涨得通红,他仰面倒在地上,双手仍在挠着自己的脖颈,脖颈的皮肤已经被他的指甲挠破,变得鲜血淋漓!

  他的大脑渐变得空白,双腿无力地在地上蹬动着。

  农妇一边咳嗽,一边掉着眼泪。

  她已经没有扶起丈夫,给他顺顺气的力气。

  悲哀、无力、惶恐的气息萦绕在这座简陋的石头房子里,每个人都尽力地咳嗽,尽力地呼吸着,直至顺畅地呼吸都变成他们的奢望——

  晨光熹微。

  灿烂若流淌的液态黄金的光芒照破了惨黯的黑云层。

  那将天穹压得很低,快要与大地贴上去的黑云块块散去。

  一匹白马从远处的泥泞小路奔腾而来。

  白得发光的骏马被马上披挂着一身泥泞甲胄的高大男人拍了拍脖颈,那骏马放缓了速度,正停在围了破落石头屋子一圈的篱笆院外。

  男人头戴皮胄,面甲里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他一脚踹碎了那被精莲僧关得万分紧实的篱笆院门,拔步奔入石头屋中,看到了倒在地上,咳得满嘴鲜血,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的四个人。

  “龙咳。”

  看着四人身上萦绕的细微诡韵,男人眼神静定。

  其肩膀后长出一双漆黑手臂,那各生有十根指头的手臂探入阴影中,即从阴影中擎举出了一支巨大的漆黑棒骨。

  男人握住那根八尺多长的棒骨,那飘转于四周的淡淡诡韵就尽数往他手中漆黑棒骨聚集而去。

  倒在地上的四个人,呼吸声渐渐平顺。

  咳嗽声渐渐消止。

  他们浑身无力,倒在地上暂时难以爬起。

  一身泥泞的男人转身走出了石头屋子,石头屋外的脚步声不时响起,一直都未消失。

  恢复了些许力气的农妇从地上爬起来,男青年扶起了父亲、自己的妻子,四个人听着门外的动静,互相搀扶着,缓步走到门口。

  看到靠着石头屋子侧方,低矮的棚屋里。

  那一身泥泞甲胄的男人坐在自家的灶台边,那灶台上,架上了一口自家绝没有的大铁锅,铁锅极大,里面炖着肉、骨头,肉汤却是黑红色。

  肉汤沸腾了。

  一阵阵药香混合着肉香钻进一家人的鼻孔里,仅仅是那一阵阵的香气,就让他们原本还十分疼痛的胸膛,渐渐变得舒适起来。

  披着甲胄的男人察觉到石屋里的一家人投向自己的目光。

  他站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