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春风一杯酒 第262章

作者:小楼听风云

  杨戈:“赶紧说事儿!”

  “哦……”

  跳蚤应了一声,又切换出兴高采烈的模样,眉飞色舞的说道:“二爷,最新消息,白莲教教主唐卿,被人揍了!”

  “哈?”

  杨戈一脸问号:“谁动的手?”

  跳蚤乐不可支的一摊手:“不知道!”

  杨戈:“不知道?”

  跳蚤重重的一点头:“对,谁都不知道是谁人动的手,那人趁夜摸进了白莲教总坛,直接找上唐卿,二话不说的就将其摁在地上暴打了一顿,根据现场目击的楼中探子回报,那场面就跟后娘打女儿似的,唐卿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目前各方消息还在核实当中,唯一能确定就是动手的人既不是全真教那位,也不是明教那位。”

  杨戈听后也忍不住挑了挑唇角,但很快就又被他给压了下去:“龙虎山那老不死的呢?”

  跳蚤挠头:“这就不知道了……您也知道,那位活神仙,哪里是我们楼外楼能盯梢的。”

  “也对!”

  杨戈想了想后点头,末了又接着问道:“那五毒教最近有在白莲教手里吃亏么?”

  跳蚤想了想,摇头道:“据我所知,是没有的!”

  杨戈笑道:“这就有点意思了,后续要有新消息,再告诉我。”

  说完,他就转身大步走回伙房的青烟当中,伙房里很快就传来了锅铲摩擦的声音。

  跳蚤扒着伙房门往里瞅了一眼,谨慎的抽动鼻翼微微嗅了一口浓烟,转头就又“哈欠、哈欠”个不停。

  “对、对了,二爷,江浙那边又有消息过来……”

  杨戈的声音从青烟里传来:“哦?说说!”

  “四日前,西厂厂督卫衡,成功抓住了那一伙人的尾巴,但动手抓人之时横空杀出了一个神秘高手,纵然卫衡早有准备,请了御马监四老汪鲲前去压阵,但仍教活口尽数脱身……”

  青烟里的锅铲摩擦声戛然而止:“御马监四老?宗师?”

  跳蚤:“对!”

  杨戈:“那神秘是谁?”

  跳蚤:“回二爷,暂且还未查到……”

  杨戈:“天下拢共就这么几个宗师,你们还查不到?”

  跳蚤:“回二爷,我们的人刚咬上那群人不久,就被卫衡的行动给搅和了,查的线索还极其有限,只知道那群人的身份极其复杂,不似一家之人,倒像是很多很多股势力拧成的一伙人,其中甚至还有鞑子的影子……”

  “你们既已追踪到那伙人,为何早些不告诉我?”

  青烟之中,杨戈的语气冷几分。

  跳蚤连忙回道:“二爷,您花了大价钱查这群人,若无确凿证据,我们哪里敢惊动您?要出了岔子,我们也无法交代啊!”

  杨戈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那伙人主要在哪里活动?”

  跳蚤:“先前主要在绍兴附近活动,不过卫衡动手之后,那群人就尽数转移了,我们的人还在跟进,看看还能不能重新咬上他们。”

  “绍兴?”

  杨戈沉吟了片刻,问道:“我记得你先前说过,那个什么江东七大世家里的谢家,就在绍兴,此事与谢家有没有关联?”

  跳蚤:“回二爷,楼中提供的诸多线索之中,没有任何一条线索指向谢家……”

  杨戈:“那有证据可以证明此事与谢家无关吗?”

  跳蚤:“回二爷,也没有!”

  杨戈:“那就查,江浙那么大,那些人偏偏就藏在绍兴,绍兴也不大,谢家作为地头蛇,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跳蚤:“是,我这就回去给楼中传书,让他们彻查会稽谢家!”

  杨戈:“别怪我没提醒你啊,咱们熟归熟,可你们要是打着糊弄我或者拿我当刀使的鬼主意,我可一样会翻脸哦。”

  跳蚤:“不敢不敢,小的就是有吃雷的胆子,也绝不敢糊弄二爷您呐……楼中也绝对不敢!”

  杨戈:“那就去做事吧,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跳蚤:“是,一有消息小的立刻禀报于您。”

  跳蚤匆匆离开客栈,伙房内又响起了有节奏的锅铲摩擦声。

  少倾,伙房内的青烟散尽。

  赵猹扒着伙房门,小心翼翼的将小脑袋伸进伙房内往里张望:“二哥……呲溜……火锅做好了吗?”

  杨戈将炒好的火锅底料都装进一个小陶罐里,小心翼翼的密封好:“别着急,底料才刚炒好,还得再发酵两天,去一去火气,味道才醇厚,而且火锅菜也还得再等等……”

  “呲溜。”

  赵猹又吸了一口口水:“等啥?”

  以她的经验,但凡是二哥花心思做的菜,都超级好吃!

  这个什么劳子火锅,二哥前前后后都念叨了一个多月了……那得好吃成什么样儿啊?

  杨戈:“等啥时候有牛牛想不开,跳崖自尽。”

  赵猹:“哈?”

  她懵了几秒,很快就反应过来,双眼放光的小声说道:“要不,今晚就让牛牛想不开?”

  “你想啥呢?”

  杨戈忍不住翻了红眼:“不都说了这底料还得再发酵两天才好吃吗……还是明天再让牛牛想不开吧。”

  说到这里,他自个儿也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第224章 画虎画皮难画骨

  “查了这么久,可有眉目?”

  一身圆领朱红常服的熙平帝赵曙,站在一条宽大的檀木案几后方,背着一只手状态松弛的挥动兼毫小笔随性的涂涂画画,然笔下的《松下卧虎图》却形神兼备,不见张牙舞爪,百兽之尊、睥睨四方的威武霸气,却似要透纸而出!

  沈伐垂首立于案几前方,一身蟒袍乌纱一丝不苟,双目凝视着脚尖,毕恭毕敬的低声回应道:“启奏陛下,此事背后的推手来历极其复杂,微臣目前查到的,就有地方大吏、世家大族,还有明教和鞑子的影子以及少许宗室皇亲……暂且尚未查清谁人是主使。”

  “哦?”

  熙平帝似乎并不意外,淡淡的笑道:“竟然还有宗室敢跟着掺和?”

  沈伐眼神一肃,眼观鼻、鼻观心。

  熙平帝直起身,抖了抖大袖,平和的笑道:“你我君臣还有何言语不好开口?大胆说,朕恕你无罪!”

  沈伐垂下头颅,吞吞吐吐的回道:“请陛下息怒,牵涉此事的……是楚王与湘王,不过他们牵涉并不算太深,兴许只是受奸人蒙骗,被人当了刀使……”

  由不得他不犹豫,他口中的两位宗室藩王,皆是熙平帝的皇弟,楚王甚至是熙平帝的同胞弟弟。

  熙平帝乃是非嫡长得位,御极之后为堵住悠悠众口,待宗室皇亲向来宽仁,以赏赐安抚居多,平素即使知晓某些宗室藩王在地方行为不检、态度不恭,只要不闹到台面上,他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怕是当初宁王谋反,都已经闹到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的地步了,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他都没有动宁王……

  但出乎了沈伐意料之外,熙平帝这回并没有点到为止、一笔带过,反而笑吟吟的轻声追问道:“有点意思,仔细说说。”

  沈伐快速看了他一眼,有些摸不清楚皇帝到底是几个意思,但心下转了好几个弯儿后,他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毕竟他这个位置,办事可以犯蠢、也可以出错,唯独这屁股,是万万歪不得的!

  再者说……就算是完事儿后,皇帝仍要高高拿下轻轻放下,至少也能让那俩没脑子的王爷收敛一点,免得后头不好洗地。

  他想了想后,开口组织着语言不疾不徐的娓娓道来:“启奏陛下,此事论起来……还得从宁王暗设私市、把持海外贸易说起。”

  “我大魏对外贸易三大利器:瓷器、丝绸、茶叶,宁王虽一人把持了海外贸易,但他一人也吃不下那么大的买卖,就将货源分割了出去,江浙、湖广、荆湘等地的诸多宗室皇亲、封疆大吏、世家大族,都在其中占了分子。”

  “楚王与湘王这二位爷,做的就是来钱最快的丝绸买卖,他们自打就藩开始,就大肆侵……嗯,收拢田产,改稻为桑,顶峰时期年产丝绸近五十万匹。”

  “前不久,宁王爷病、病故,海外贸易也终于归拢到了朝廷的手里,那二位爷连山连县的桑田尚不知该作何处置,王大人的税务改革又来了,那二位爷可能就有些坐不住了……”

  一番话说出来,一要顾及皇家颜面、朝廷体面,二又得让皇帝能听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逐字逐句的斟酌,短短几句话,说得沈伐汗都冒出来了。

  说起来,这些破事若不是宁王树倒猢狲散,就是再给他绣衣卫几年光阴,想要摸清这里边这些道道,只怕也是千难万难。

  倒不是说他们查不出宁王在私下组织海外贸易,查不出南方各省宗室皇亲、封疆大吏和世家大族皆被宁王用海外贸易的利益笼络。

  这一点,朝中该知晓的都知晓,皇帝和沈伐心头也一直都有数儿。

  而是他们很难查到,宁王到底做到了什么程度,南方各省宗室皇亲、封疆大吏和世家大族又到底搅和到了什么程度。

  事实上,事后这些资料从四面八方汇总到沈伐面前的时候,他心头就感到后怕不已:‘还好那个莽夫干净利落的一刀宰了宁王,否则,真叫宁王闹起来,就算镇压得下去,大魏也得元气大伤……’

  沈伐这厢说得磕磕巴巴。

  熙平帝那厢执笔的手却稳如铁铸。

  直到沈伐闭上嘴后,熙平帝才抬起头来,讶异的笑道:“怎么不说了?继续往下啊!”

  沈伐怔了怔,忽然就明白皇帝这是什么意思,心头顿感忧虑。

  但迎着皇帝那双没有丝毫笑意的冰冷眸子,他又哪里敢吐个不字儿?

  只好硬着头皮回道:“回陛下,那些封疆大吏与世家大族掺合此事的原因,与楚王、湘王相仿,都是族中大批田产,既经不起清查、也不愿缴这个税,就想趁此机会,联起手来搅了新政,好、好重循旧制,他们、他们就擅长这个……”

  “明教微臣尚未掌握确凿证据,但微臣大胆推测,应是卫公公马到功成,令招安明教之事有了重大突破,近来明教光明右使杨英豪、明教青木堂堂主杨天胜父子,活动频繁,广为连络明教各堂各支有归顺朝廷之心的明教教众,联名与明教之中那些一心顽抗到底的死硬教徒交涉,逼急了某些人,才令他们出此下策!”

  “至于鞑子……据微臣所知,去岁年底鞑子使臣曾前往悦来客栈拜访杨二郎,遭到了杨二郎的毫不留情面驱赶,许是见拉拢杨二郎不成,便想挑拨杨二郎与朝廷的关系。”

  熙平帝抬头看他,清清淡淡的笑道:“你看,你这不是挺‘证据确凿’的吗?咋,北镇府司那把椅子这么快就坐腻啦?迫不及待想去坐一坐刑部那把椅子?”

  他明明笑得如沐春风,但沈伐却有种三九天一盆冰水从头浇下的颤栗感,他慌忙捏掌一揖到底:“微臣知罪!”

  熙平帝似笑非笑的俯视着他,轻声问道:“听说,那店小二着你给王江陵带了几句话过去?要王江陵徐徐图之,莫一榔头就逼得他们狗急跳墙?”

  “回陛下,确有此事!”

  沈伐一咬牙道:“臣也有此意,与他商议过后,借他之口转达王大人,请陛下治罪。”

  “治罪?治什么罪?”

  熙平帝笑出了声:“治你忠君报国之罪?还是治那厮多管闲事之罪?”

  沈伐:“臣惶恐!”

  熙平帝再度背起一只手,悠然的摇着头轻叹道:“知人知面不知心、画虎画皮难画骨……”

  沈伐既不敢答,也不敢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