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关关公子
东方离人拉着想往炉子上扑的鸟鸟,插话道:
“北梁疆域人口都不比大魏少,高手自然多。不过‘天下第一’只有一个,奉官城在南北两朝都是公认的无敌,前朝末年北梁还想把奉官城挖去北梁来着,结果奉官城去了天南海边,摆明了不再过问两朝俗事的态度……”
梵青禾作为‘北梁盗圣’,对北梁江湖的了解远比东方离人多,接话道:
“其实南北两朝,江湖的统治者都是‘十大宗师’,这个说法起源于大梁朝;奉官城算是特例,因为实在太离谱,根本没法和下面人一起并列,才会独占一档,就和一千多年前的大吴开国皇帝一样。
“只要抛开奉官城,南北两朝的名额一模一样,都是十个大宗师,从古至今都没出现过太大变化。”
夜惊堂点了点头,好奇道:“北梁的十大宗师,和大魏比那边更厉害?”
梵青禾摇了摇头:“这不好说。北梁叫法和大魏不一样,大宗师就叫大宗师,后六个和武魁是一档,而前四和二圣是一档,并称‘北梁四圣’,和盗圣医圣什么的不是一个概念。天下第一在大魏这边,但抛开奉官城的话,北梁应该是要强一点。”
东方离人作为大魏的亲王,自然不喜欢这话,反驳道:
“我觉得北梁比不过大魏。国师吕太清常年守在北疆,北梁四圣没一个人敢踏入大魏半步,特别是那什么左贤王李锏,本事不大口气狂的不行,结果国师请他去崖山论道,等了几年也没见他登门……”
梵青禾摇头道:“诶,话可不能这么说。左贤王可能打不过吕太清,但收拾下面人还是轻轻松松。我们西海诸部的勾陈大王,也位列大宗师,结果刚准备整合各部的时候,左贤王就过来了,惊得勾陈大王当场给北梁表忠心,从此再也没打过整合诸部的主意……”
夜惊堂认真听着两个女子交流,暗暗记下各种有用的信息,而鸟鸟则直勾勾等着烤羊腿。
但三人聊了片刻,羊腿还没烤熟,就听见车队后方传来一声:
“咳……”
“太……呜呜呜……”
“嘘……”
?!
三人话语一顿,继而就目露狂喜,连忙往马车跑去……
……
稍早之前,车厢里。
“梁洲地道烤羊腿……”
“包子馄饨……”
……
街头小贩的吆喝,与令人食欲大增的香味一同传入车厢。
趴在小榻边上酣睡的红玉,下意识抽了抽鼻子,而在枕头上平躺的太后娘娘,则咽了口唾沫,悄然睁开杏眸,可见眸子都快绿了。
几天前在玉潭山庄出事,太后娘娘打算的是,等离开京城后再醒过来,然后和夜惊堂说两句,让夜惊堂带着她在梁洲转一圈,去看看艳后秘史提过的各种地方,比如太后和世子一起露营的荒原、一起隐居的河湾等等。
按照太后娘娘的设想,这么着急的情况,应该是夜惊堂骑着快马,把她背在背上,火急火燎往关外飞驰。
但可惜的是,等到出发她才发现,随行跟了二十多号人,而且离人竟然也跟着。
她要是离开京城就醒过来,肯定没法对夜惊堂软磨硬泡,让他带自己去那些地方了,指不定转身就回去了。
为此太后就想着多走几天,这样醒过来就算要回去,也能在路上看看云州的风景。
这一路上,夜惊堂寸步不离的关切目光很让人沉醉,但身体熬的却是相当艰苦。
夜惊堂就在车厢里坐着,她怕吃多了得方便,不得不醒过来,就每天喝两口粥硬抗着,这几天差点被饿死。
此时已经走到了武关,再往外就到了荒原,走起来很费力,为此太后娘娘就现在醒过来,给众人报个平安,然后探探口风,看看能不能继续往梁州走。
按照太后的设想,这醒来也得有仪式感,大概就是——夜惊堂回来,她手指动了动,而后夜惊堂连忙过来蹲在跟前,她缓缓睁眼,病恹恹来句‘夜惊堂……本宫睡多久了?本宫没事,你不用操心……’。
但外面的烤羊腿实在太香了!
太后娘娘硬饿了四五天,很想克制食欲,但身体已经变得比鸟鸟还猴急,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抱着烤羊腿啃两口。
等待片刻后,不见夜惊堂进来,太后娘娘实在憋不住了,就转眼看向了旁边的小案。
小案上放着些许糕点,是给红玉和夜惊堂准备的,以前她根本不喜欢吃这些甜食,但此时看见眼睛更绿了。
嗦嗦~
太后娘娘喉咙动了动,继而就悄悄抬起手,从托盘里拿了一小快糕点含进嘴里,本想细嚼慢咽,结果躺着吃饭显然是不对的。
糕点刚进嘴里,碎末就掉进喉咙,刺激的太后娘娘闷咳了一声:
“咳——”
趴在跟前的红玉顿时被惊醒,迅速抬起头,发现太后娘娘鼓着腮帮捂着嘴,满眼惊恐望着她,又急又喜道:
“太……呜呜……”
太后娘娘连忙把傻红玉嘴捂住,同时狼吞虎咽,想要把糕点咽下毁尸灭迹。
结果几乎是下一刻,外面就传来“呼呼——”几声,车帘被掀开,夜惊堂、东方离人、梵青禾、孟姣等人的面孔,皆出现在了车厢外,齐刷刷盯着她。
“……”
太后娘娘眨了眨大眼睛,反应很快的做出茫然模样,左右看了看:
“绷宫……咳……”
夜惊堂眼底满是惊喜,连忙跃入车厢,把塞了满嘴糕点,话都说不清的太后娘娘扶起来,从旁边端起水杯:
“别急别急,慢点吃,知道娘娘饿坏了……”
东方离人也来到跟前,轻抚太后娘娘后背:
“当心噎着。红玉,赶快去让准备些清粥……”
太后娘娘被两人夹在中间嘘寒问暖,瞧见数道关切眼神,心头着实有点不好意思。
但听见准备清粥,强烈食欲的推动下,太后娘娘第一句话还是:
“咳……外面什么东西?好香呀……”
梵青禾来到跟前,严肃道:“太后大病初醒,吃不得重油重盐,先喝几天粥养养胃。你们都出去,别都围在这里。”
夜惊堂见状迅速起身退出了车厢,还很体贴的对着外面道:
“把车厢拉到镇子外,别让油烟味传过来……”
?!
太后娘娘见闻都不让她闻一口,眼底有些委屈了,但也没办法,只得被梵青禾按着老老实实的靠在了车厢上,等着继续喝粥……
……
另一边,梁洲中部。
八月中秋的正午,荒骨滩的大戈壁上依旧烈阳似火。
视野尽头的光景,被升腾热浪所扭曲,目之所及,除开挂在路边的一具右手指向西北的白骨,再难看到半个活物。
白骨是梁洲独有的路标,一般都是劫道马匪的尸体,有吊死有穿在木棍上,稍微讲究点的大帮派,会挂上一张风干的人皮,上面再配些彩绳,遥遥看去就好似一面随风飘舞的彩旗。
蹄哒、蹄哒……
“驾——”
烈日之下,六匹快马从天际飞驰而来,因为戈壁滩上没有道路,也没法分辨来自何处,不过顷刻间,便到了白骨路标下。
驱马走在最前的,是头戴斗笠做西北刀客打扮的曹阿宁,抬手示意白骨被绳子吊起的右手:
“一般沿着路标往前走十里,就能找到城镇村寨,黑旗帮的胡当家,现在应该就在哪里……”
曹阿宁身后,是陆截云的大徒弟许天应和二徒弟唐玉丹;而再往后三人,则是跟了曹阿宁十年的随从。
陆截云身死的消息,已经在江湖传开,而作为嫡传徒弟的许天应,因为以前就是燕州二把手,师父死了,他自然就成了新的燕州霸主,八魁目前少一个,这名号自然也成他的了。
这听起来是个好消息,但实则对江湖人来说,无异于催命符。
因为历史上在老武魁死后,靠‘顺位’获得八魁名号的武人,少有能活过三年的,活着永远被人骂名不副实,死了直接八魁除名成江湖笑谈,根本不是什么好差事。
为此许天应等人连燕州都没回,同时得罪死燕王和朝廷,也不敢回,在离开云安后,就第一时间赶到了这里。
此时站在白骨路标下,看着与大魏其他州完全不是一个画风的蛮荒景象,唐玉丹甚至有些幼稚的问了句:
“梁洲江湖这么明目张胆的剥皮拆骨还挂路边上,真不怕官府找事?”
这话出自江湖人之口,属实有点滑稽,但也怪不得唐玉丹。
因为在其他州,江湖上再穷凶极恶的魔头,杀人放火也是在暗地里,不可能和梁洲一样,明目张胆把罪证挂在家门口当路标,生怕官府找不到窝点。
曹阿宁轻夹马腹,带着五人往西北方赶去,路上轻笑道:
“梁洲沙洲加起来,疆域占了大魏三分之一,人口却不及半个江州,通常离开城镇,就是几百里无人区,其内马匪来去如风,朝廷哪儿来这么多人手管?
“正常都是把各个区域划给当地马帮,官府默许其收过路钱、做些灰色生意,而马帮负责维持地盘内的治安,甚至有些马帮的老大,在县衙还挂着县尉的官职……”
许天应对此评价道:“驱虎吞狼,以夷制夷,这法子无异于养蛊。怪不得梁洲如此穷苦,却高手如云不输天南燕州。”
“确实如此。像是柳千笙、蒋札虎、夜惊堂,都是梁洲杀出来的蛊王,无一例外出身都不算好,甚至是出生就在地沟里,不是孤儿就是背负血海深仇。
“咱们还学艺打底子的时候,人家就已经东奔西走背了几十条人命,那股子警觉性和狠劲儿,外地江湖人真没法比,据说夜大阎王到现在,睡觉都是刀不离身、睁一只眼睛……”
唐玉丹从京城活着出来,对曹阿宁的话已经深信不疑了,听了片刻后又询问道:
“这黑旗帮在外地没啥名声,但在梁洲好像势力很大,背后是什么人?”
“黑旗帮可不是寻常江湖势力,背后有梁王府的人脉,实力没洪山帮强,但在梁洲这一亩三分地,连洪山帮都得礼让三分。咱们要找的胡延敬,就是黑旗帮的帮主,以前和我打过不少交道,能牵上线……诶,这不就来了……”
曹阿宁正说话间,戈壁滩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只几十人组成的马队。
马队前方是个身着开胸汗衫的汉子,手里提着一把斩马刀,健硕体型配上高头大马,看起来杀气腾腾,就如同过来劫道的马匪头目。
曹阿宁见状便翻身下马,遥遥拱手道:
“在下曹阿宁,此行特来投奔贵帮……”
飞驰而来的马队,很快来到了近前。
为首的胡延敬相当暴躁,在六人前方横刀立马,指向远方:
“你们有多远给老子滚多远!老子这是正经帮派,别给老子引火上身。看在往日交情的份上,让你们先跑半个时辰再通知官府,从今往后彼此恩怨两清……”
“诶诶!”
曹阿宁连忙抬手,快步跑到马前,从袖子里取出一摞银票,低声道:
“在下这次过来,是想投奔梁王。我背后的是许天应、唐玉丹,皆是燕州截云宫的嫡传,还有些许截云宫的高手在后面往这边赶,加起来也不算小势力;而且我知道很多京城秘闻,对梁王有大用,还请胡帮主传个话……”
胡延敬把银票接过来打量一眼,而后就翻身下马,让给手下退开些,询问道:
“你想投靠梁王,帮梁王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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