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肉丝米面
尽管应天城里的狂欢还没有结束,烟花像是不要钱一样的从未曾在夜空中落幕。但宫中的酒宴,却还是慢慢的结束了。
平日里例行节俭的大明皇宫,在洪武二十七年的中秋夜,亮起了所有的烛火和大红灯笼。
已经愈发凉的夜风一阵阵的吹过,将宫中的热闹和酒香给吹散。
奉天殿东南角。
朱元璋带着被夜风吹散酒气的身躯,双手叉腰,默默的注视着远方的神烈山良久良久,然后视线默默的下移,便落在了慈庆宫(东宫)方向。
太子朱标越过正在清撤奉天殿内桌案椅凳,以及无数醉酒不醒的官员的内侍和宫娥,披着一件靛蓝色貂皮大氅,手臂上搭着一条玄色大氅到了老爷子身后。
朱标双手举起大氅,凌空一抖,然后便小心翼翼的披在了老爷子的肩膀上。
“夜深了,父亲该注意些莫要受风见凉。”
“咱高兴啊,只觉得心中一团火热,比之当初我家打进这座石头城时更甚。”
朱元璋目光不移,轻声出口。
朱标面带思虑,微微一笑:“国朝二十七载,便是孩儿的孩儿们也都成家了。”
朱元璋回头看向家中的老大,伸手拉住老大的手掌,拉着对方和自己并肩而立,而后抬起头重新看向神烈山。
“你娘今天也应该是欢喜极的,她最是喜欢看到这样热闹的场面。”
“当初在咱们还在濠州的时候,哪家办了酒席,她总是要亲自去的。咱说,咱们现在不同以往了,去了所有人都不自在。她就是不听,只说咱们家的人去了,心意才能全,喝上一杯喜酒,她就能高兴好几天。”
朱标脸上露出追忆的神色,低声道:“娘亲现在定然在九天享福。”
朱元璋点点头,很认真的说道:“她本就是该享福的人!儿孙长大了,咱老了,你们的路咱替你们走不了多久了,再走走,再走走。
等再过些年,这天下就要你们来当家做主了。咱一生无所求,初一开始只不过是为了能吃饱肚子,后来是为了天下黎民能吃饱肚子,现在还想我家能和和睦睦。
咱现在也想着自己的一件事情。”
朱标有些动容,回头看向老爷子,低声道:“爹,您说。”
朱元璋看向老大,笑了笑:“等咱死了,你们将咱和你娘合葬在一起。每年上一趟山就行,告诉告诉咱,咱们家和大明都怎么样了。要是能再有一碗咸菜饭一壶烧酒,就最好了。”
朱标止不住的就觉得自己的双眼模糊了起来,眼眶火热火热的,却还是不停的点着头。
朱元璋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摆着手摇着头自骂道:“当真是老糊涂了!怎在这么大喜的日子说起这些事情来!”
“咱们大明朝只会过的越来越红火,越来越火热!”
……
“今年比往年更冷了一些呢。”
“这还不到寒月(农历十一月),应天府就已经下了这么大的雪。”
应天城,青溪九曲旁新建好的皇太孙府后苑。
暖房里烧着脱硫脱硝香碳,热气腾腾,如临春日艳阳天。
而在暖房外,接连三日的大雪,在屋头上堆积出尺厚的白棉袄,刚刚栽种不久尚未真正扎深根的从各地移植过来的林木,有不少都被大雪压垮。
太孙府的内侍们正在拿着铁锹围绕着石板路铲出更多的通道来,还有人拿着钢锯将那些被压断的林木锯断,好方便搬运出去,等到来年开春,再由内府那边安排人过来重新栽种。
只是暖房外,风雪依旧,谁也不知道现在清理好了这些,明天又会是怎样的场面。
而现在离着八月十五中秋节大婚过去足有两个多月。
大明朝新晋太孙妃汤鹊清,已经换上了妇人鬓,此刻披着件厚袄,目光忧虑的望着外面的宫人们忙碌着。
汤鹊清继续道:“也不知百姓几家屋倒房塌,忍受饥寒。”
念叨之后,汤鹊清转头看向正在暖房里翻阅最近江南一带地方呈奏上来的奏章的朱允熥。
太孙侧妃沐彩云则是跪坐在一旁,不是的研墨、添茶、递送奏章。
“应天府的奏章早就呈上来了,上元、江宁、六合、江浦、句容、溧水、溧阳、高淳合共八县,城池内外皆有民房倒塌。所幸死伤不多,应天府已经调运粮草赈灾,税署那边也因地制宜、就近安顿百姓,驿站那边也在加派人手畅通官道,想来年底前便能平息灾情。”
朱允熥不曾抬起头,只是轻声解释着。
汤鹊清抿着嘴点点头。
正当她还要说话,却听啪的一声。
只见朱允熥已经是脸色阴沉的将一本奏章拍在了桌子上。
“金坛县无能!”
朱允熥脸色阴沉,看向和暖阁相连的另一间暖房:“孙成。”
一直候在另一间暖房内的孙成立马赶过来:“殿下。”
“给吏部、刑部、大理寺递话,金坛县赈灾无能,朝廷六部有司要怎么办。”
说完话,朱允熥便将拿到金坛县急递入京的奏章扔到了孙成眼前。
孙成拿起奏章,面色深沉:“属下领命。”
说完之后,便转身回到隔壁暖房,取了随身的大红披风往身上一裹,就钻进了风雪之中。
汤鹊清眉头微微皱起,只是太孙不说金坛县到底是怎么无能,她便也不问,只是从一旁取了一枚放在暖炉上烤了好一会儿的甜橘送到了朱允熥面前。
炭火烤过的橘子会被剔除掉所有的酸味,将一身的甜味彻底激发出来,且大多是不会再让人上火,只剩下甜腻腻暖洋洋的滋味包裹着味蕾。
可接连吃了四枚烤橘子的朱允熥,皱紧的眉头却根本就无法得到舒展。
大明这两年看似风风火火,蒸蒸日上。
大概也是被这种现状所蒙蔽,让朱允熥竟然忘了大明最大的一个敌人。
小冰河时期。
什么时候,江南能落下来一尺多厚的积雪?
他就从来没有见过!
“雨田。”
暖房里又是一声呼唤。
候在隔壁的雨田便疾步而入。
如今已经成了太孙府总管太监的雨田,眉宇间多了些英气,也多了些沉稳和刚强。
到了太孙面前,立马躬身:“殿下,奴婢来了。”
朱允熥头也不抬,沉声道:“告诉六部三法司五寺诸部司衙门,孤要决议今岁地方冬情事。”
“告诉他们,不论是大九卿,还是小九卿。”
“孤都要看到!”
第三百二十九章 老天爷来背锅
自古,成婚是一件远比成人更加重要的事件。
尤其是以社稷之储的成婚而言,则代表着其将能够最大限度的参与到整个天下的政治运行之中,并主导这一体系的运行。
很明显,现在的朱允熥就拥有了这样的权力。
当八月十五大婚之后,原本虽然朱允熥就已经拥有着大明监国皇太孙的名头和权力,但在真正使用的时候,却还是要受到节制的。
这种节制,不光光是来自于皇帝权威的节制,还有来自于朝廷的官员体系的节制。
而现在,成婚之后的朱允熥。
在朝廷官员体系的节制上,已经荡然无存。
如今,他就是大明朝真正的二人之下。
而这样的权力构成,却也是建立在朱元璋对太子、太孙的无条件信任基础上。不具有代表性,不具有普遍性。
但结果却是好的,成婚之后的朱允熥随时可以统御整座朝堂,进行涉及整个大明的政治行为,并在不涉及颠覆大明皇权的前提之下,施行涉及整个大明的整治行动。
等到雨田去六部传话后,朱允熥放下手上的奏章,身子向后一仰,缓缓闭上双眼。
本想让自己有片刻喘息的朱允熥,闭上眼却又想到近来宫中的老爷子,大抵是因为近来严寒骤降,头一天还生龙活虎、龙马精神的,第二天却不想竟然是受了风寒。
老爹现在一边在宫中侍奉着老爷子,一边还要担起朝堂。尽管现在有沐英在应天尽孝,可自他大婚之后,沐英也正式的提督掌京卫兵马权事,宫里宫外都需要抽出时间顾全。
就如同这两年的大明朝一样,看着是一帆风顺,却又事事举步维艰。
等到朱允熥好不容易将这些忧虑从脑海中驱赶走之后。
太孙妃的声音却又传入耳中。
“前日和妹妹回宫,惠妃娘娘和其他的娘娘们,似乎有些不满妾身和妹妹的肚子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如同乖宝宝一样的沐彩云,这时候也在一旁脆生生的点着头。
大有些苦恼的嘀咕着:“娘娘们还说,到时候她们要一人抱一个皇重孙……”
“这就是胡话,娘娘们那是在开玩笑。”朱允熥睁开双眼,微笑的伸手拍着沐彩云的小脑袋。
“哪有这么快的事情,生孩子又不是做饭,说生了火就能饭熟。”
……
“不能断了百姓的薪火。”
“缺衣少食,地方官府可以共克时艰,号召地方士绅共同赈济。若是此等严冬连一堆火都烧不起来,大明的千里江南富饶之地,就会遍地冻死骨。”
“命中都寿州加急开采煤炭,若是人手不够,就从凤阳诸卫调集卫所兵马前往。令命江南沿江等地煤矿,加采煤炭供应百姓生火之用。”
在前往通政使司衙门的西长安街上,一支由上直亲军卫组成的禁军护卫队伍,人人撑伞,顶着满天的大雪艰难的前行着。
在人群中间,从太孙府出来赶往通政使司衙门,要与朝廷六部三法司诸部司衙门官员共商今冬事的朱允熥,不期与同样赶往通政使司衙门的解缙偶遇。
朱允熥自持一把大伞,踩在应天府全然来不及清理的积雪路上,对身边披着蓑衣撑着伞的解缙一一说道。
长安街上的积雪很厚,也不知是应天府实在缺少人力,连皇城周边的道路都来不及清理。
导致大明朝堂堂的文华殿行走、翰林学士解缙走的很是艰难。
解缙一边关注着自己的脚下,一边皱眉说道:“初雪过后,臣便已经会同户部、工部议过此事,当时就已经将朝廷公文急递出去。”
“只是这两日,整座应天府大雪连连,臣以为,整个江南地区恐怕都是如此。消息送过去的慢,矿上开采恐怕也得慢,便是开采出来了,运往地方百姓手中也要耗费许多时日。”
说完之后,解缙忧心忡忡的将伞架在肩膀上,斜到身后,抬起头看着灰蒙蒙,好似是天宫破碎了一般,纷纷扬扬不停的洒落着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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