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肉丝米面
山上是孝陵,没人敢觊觎,那是皇帝家的地盘,如今埋着孝慈皇后,想来以后还要成为皇帝陛下的龙陵。
便是权贵,也不敢坏了神烈山上的风水。
但就近,在神烈山东麓,蹭一蹭皇帝家的风水,将家里头的先人埋进土地,却是可以做的。
毕竟,皇帝在天下人身后事上,还算是仁慈的,不论权贵还是百姓,皆可在神烈山东麓入土为安。
这也就导致,神烈山东麓多公卿权贵埋骨,风水不好的地方也多是士绅百姓葬身。
顺带着,渐渐有些属实不太好的地方,就成了乱坟岗。
此时秋粮已经入了库,应天城周边四野,举目望去皆是一片荒芜,田间地头没有一点的看头。
一条说不上名字的小河流周围,生长着一圈的林木,四季常青的枝叶让这一片林间显得不甚引人注目。
不过,更多还是因为这一片地太过阴气深重了。
越过河岸,就是一片洼地,种不了庄稼,杂乱的枯草挤得满满当当,踩一脚就是一推的黑水,散发着刺激的恶臭味和浓郁的如同尿骚一样的味道。
枯草之间,一个个小土包蛮横且无礼的生长着,不是有盘旋在天空中的黑鸟俯冲下来,以希望能从小土包上啄食几条虫子。
暗卫田麦将马匹藏在了林间,便压着脚步走到了河岸下面的一片茅草丛中。
“谁!”
已经穿着与田麦相似的人,突兀的从一侧茅草丛中横冲出来,手上握着一把雁翎刀,刀柄已经出鞘三寸有余。
见到是田麦,那人点点头收起刀:“城里的事都办好了?”
田麦嗯了一声:“想来要不了多久就能将人送过来了。”
那人又道:“回头安排好,趁着夜色送过江。”
田麦点着头,目光却是向着茅草丛后面河岸临水的地方张望着:“三爷呢?”
那人侧过身子,下巴向前冲了冲。
田麦便弯着腰钻进了茅草丛,没有几步眼前豁然开朗,河水就静静的流淌在自己的面前。
而在岸边一块凸出的平地上,穿着一身不怎显眼曳撒的朱允熥,正头戴着一顶斗笠,坐在一块草垛子上,手中握着一根竹竿,目光聚精会神的注视着漂浮在水面上的鱼漂。
鱼漂已经有了一些起伏,找到太孙的田麦不敢做声,弯着腰候在一旁,同样是目光如炬的盯着水面。
嗖一下。
鱼漂整个没入水中。
不是大鱼。
田麦心中低叹了一声。
便见朱允熥握着鱼竿的手轻轻一提,就将那尾不过手长的黄辣丁给钓了上来。
整条的黄辣丁,通体背黑腹黄,滑溜溜的不断的晃动着尾巴,发出一阵清晰的声音。
还不等朱允熥取了鱼。
田麦便已经上前,手向前一勾就捏住了黄辣丁背上的那根硬刺。
另一只手又是一挑,鱼钩就从黄辣丁的嘴里滑了出来。
鱼获被放进了浸在水中的竹笼中。
田麦顺手抄起河水洗去手上沾到的黄辣丁身上那滑溜溜的黏液。
朱允熥挑着眉看向从城中赶过来的田麦,轻声道:“今天尽钓黄辣丁和白条了,今晚回宫倒是可以烧一锅杂鱼,撒上葱姜蒜,配上藤椒、蜀椒便是一道风味。若是再来几条鲫鱼,回去炖上豆腐,却是最好不过了。”
田麦轻咳了一声:“三爷,唐举人已死。”
他不喜欢吃鱼,河鱼刺多,不及藤椒白斩鸡美味,但三爷的喜好便也就是自己的喜好。
田麦伸头又看了眼竹笼,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黄辣丁和白条,觉得自己今天应该从御厨那边多要几坛子镇江陈醋才是。
朱允熥却是将鱼竿架在了插在草垛里的鱼竿架上,没有任何意义的拍拍手,随后揪起地上的枯草放在手心里搓动着。
鱼腥味很不好闻,但经过搓动,手掌至少不那么黏糊糊的了。
朱允熥这才转头看向田麦:“城里头如今是个什么情形?”
自从三个月前自己开始独自主持朝会之后,不论是老爷子还是老爹,似乎是真的不愿意再打理大明社稷了,一股脑统统都丢给了自己。
而自己在儒家道统之争上的态度,也在三个月前就表明了,虽然拉偏架但不会明着出手帮哪一方。
应天府知府因为渎职,致使东城汇聚千人被贬黜去了杭州,上元县县令也一并过去了。
刑部和大理寺那几个当日挑头的人,也被吏部尚书詹徽寻了个机会发起了弹劾,如今也不知道被这位吏部尚书安排到了什么地方去吃灰了。
至于中书舍人刘三吾,在被皇太孙训诫了一番之后,便就此闭门不出,整日里在家潜心学问。
只是偶尔去国子监讲课罢了。
于是,朝堂上对于儒家的内斗之事,也就缄口不言了。
田麦理了一下思路,低声道:“今日刘三吾如常去了国子监,仍然在讲程朱理学,似乎是要让国子监成为理学的年轻根基。”
既然不能在朝堂上争斗,刘三吾去国子监便在情理之中,这事没法说,既然朱允熥做出了朝廷不理会此事的态度,那么他也就不能禁止了刘三吾去国子监。
如今的大明不是两百年后的大明,朱允熥更不可能造自己的反。
屁股啊!
心中感叹了一声,朱允熥又问道:“可还有旁的事发生。”
田麦想了想,自动略过那些不重要或是无趣的事情,继续道:“任亨泰一早便叫了戏班子回家,传出来说是这位侍郎要在家开戏三日。”
朱允熥当即哼哼两声:“他倒是真的彻底不急了。”
“任亨泰家中并无异常,锦衣卫那边也如此记录。”
朱允熥挥挥手:“任亨泰没有异心,倒是咱们那位总领文官魁首的吏部尚书、都察院左都御史,他今天做什么了?”
田麦想了想今天詹徽都做了什么,低声道:“与以往一样,上衙点卯,署理吏部、都察院事。不过……詹徽似乎想要让吏部考功司动一动。”
全称是大明吏部考功清吏司。
这是把持着天下官员工作评价总结的部门。
朱允熥目光转了转:“老爷子信赖他,不是没有道理的啊。”
感叹了一声。
田麦也没有机会去思考,詹徽让考功司动一动到底是如何用意。
便听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动静。
田麦连忙回身,脚下用力,三两步便上了岸,少顷又悄默声的折返回来。
“三爷,是他们送了唐举人过来了,高仰止也在。”
朱允熥不曾说话,而是目光死死的盯着有一下没一下起伏着的鱼漂,忽的一下双手将架在撑架上的鱼竿给握住,一个柔劲用上。
便见一尾脊背金灿灿的鲫鱼浮出水面。
哐当一声,这尾足有筷长的鲫鱼,就被朱允熥丢进了竹笼里。
鱼钩上的蚯蚓还在,直接送进河水里。
朱允熥这才低声道:“你且去吧,要说什么,有高仰止在,他知晓。”
田麦迟疑的看了一眼因为鱼钩和鱼漂落水,泛起层层涟漪的河面,默默点头,小声的上了岸。
等到了岸上,田麦就见高仰止和两名孙成的麾下,已经是拉着板车到了林地下面。
田麦看了一眼板车上盖着的白布,不由问道:“还没有醒过来?”
高仰止拱拱手,田麦是暗卫里头的把总,自己不过是普通成员,见了礼后,他才说道:“许是药粉放多了。”
说完之后,高仰止便默默的转动着脖子,眼神看向四周,不曾见到自己想要见的人,眼中却是有些失落,然而又见岸下那条被趟平的茅草丛,便又心中一紧。
田麦淡淡的看了这个暗卫新成员一眼,走进林间从马身上取下一个水壶,到了板车前掀开白布,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拔出塞子就将一壶水倒在了脸颊也带着青紫的唐可可脸上。
板车猛的一个晃动。
好似是诈尸还魂过来的唐可可,整个人猛的一窜就径直挺起腰板,坐直在了板车上。
他瞪大了双眼,顶着满脸的青紫,长大了嘴巴,深深的吐息,好似真的是被阎王爷放过一马的还魂者。
映入唐可可眼帘的是两名锦衣卫,再转头就是站在一旁环抱双臂正带着一抹戏谑笑容的高仰止。
唐可可不曾发出惊呼,也不曾有过震惊。
只是瞪大了双眼,无声的张着嘴巴,从板车上窜了下来,便双手重重的攥住了高仰止的胸口,竟然是凭空将对方给提举了起来。
高仰止先是示意田麦和两名锦衣卫无事,然后举起双手,面带笑容的看向唐可可:“你没死。那药不过是让你心脉号不出来,身上因药材起些反应。”
唐可可好似听不见一样,眼睛死死的盯着高仰止,用嘴重重的呼吸着。
良久之后,这才双臂一软,高仰止也就一个不留神摔在了地上。
而唐可可也跌坐在了地上。
田麦想要上前,与唐可可说清楚了今日发生的事情,却是被高仰止再一次的示意拒绝。
“你是锦衣卫?不,你不是。你是暗卫的人!”
唐可可终于是开口了,目光从不曾从高仰止身上移开。
高仰止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是暗卫的人,但也不过是今岁太孙从浙江道回来后接手的。我爹是老暗卫,去岁死在了浙江道,我便接下了差事。”
唐可可点点头,任由脸上的水一滴滴的落在身上。
半响的功夫,大概是捋顺了思路。
唐可可这才再次开口:“太孙也要我加入暗卫吗?应天城我是待不下去了,不能露面。太孙要我去哪里?”
高仰止默默的看了唐可可一眼,对方仅仅只是长得魁梧,能考上举子的人都不是傻子,这么快他就能反应过来当下的局势。
高仰止便说道:“去北平,你做暗卫,会有人安排你入北平都司,余下的就要靠你自己去长城外面获得战功了。”
唐可可瞳孔猛的收缩,而后缓缓复原,深吸一口气,他没问去北平做暗卫是为了什么,要对付的人是谁,只是问道:“我能相信谁。”
“北平都司都指挥佥事张志远。”高仰止默默的说出了一个人名。
唐可可却是微微一震。
张志远,正三品的北平都司都指挥佥事,这是今岁诸王入京的时候,朝廷因功封赏的官职。但是,他还有另一个身份,燕王府护卫指挥使司指挥。
唐可可看向面前正在默默注视着自己的高仰止,他轻轻的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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