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大法官 第672章

作者:南希北庆

  百姓们听得不禁是喜极而泣,必须要维护我们的利益,你说得是真的吗?

  但是苏辙却是呆若木鸡。

  什么鬼?

  祖宗之法?

  陈琪、王申也都傻眼了。

  张斐等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方才所有官员的供词,都未有给出解决方案,显然他们都没有考虑到超发盐钞的后果,这在表面上看来,与我朝祖宗之法是背道而驰。本庭长也希望检察院方面能够在这方面有所监督。”

  苏辙顿时心中一喜,看来他与我想到一块去了,点点头道:“我们检察院会调查此事的。”

  他本来就想调查此事的,结果张斐还送给他一个祖宗之法,这更是名正言顺。

  而韦应方、何春林、曹奕、秦忠寿等官员不禁是大汗淋漓。

  这帽子扣得,大家都懵了!

  蔡延庆都是一脸纳闷道:“元学士,皇庭还能判决是否违反祖宗之法吗?”

  从未有官府判决哪个案子违法祖宗之法,因为没有这条法律,祖宗之法就只是限制皇帝的理由。

  一般官员哪里承受得起这顶帽子。

  元绛道:“蔡知府莫不是还不知道,那新一版的《宋刑统》,第一页上面就写着祖宗之法,事为之防,曲为之制,并且是由官家亲笔所写。”

  以前祖宗之法不是成文规定,但是经过那场官司后,赵顼亲笔将祖宗之法写入《宋刑统》,因为赵顼认为,不成文,你们天天拿各种祖宗制度来约束我,这可不公平,老子直接写到《宋刑统》里面去,大家都受约束。

  而且有得一辩。

  朕有张大珥笔,朕怕谁。

  张斐环目四顾,道:“双方若对此判决有异议,可拿出相应证据提出上诉,今日审理到此为止,退庭。”

第五百一十章 针尖对麦芒

  这张斐刚刚起身,庭外的议论声就是直接原地爆炸。

  “这么看来,皇庭可真是为保护我们百姓,今后咱们可再也不用害怕了。”

  “那以后官府让咱们多缴税,是不是咱们也能来告皇庭。”

  “应该可以吧!律法规定咱们缴多少,那咱们就交多少,多一文咱也不交。”

  “这可是说不准,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时候赔偿,拖到后面,也可能不了了之。”

  “就算是真赔了,咱们可也别学着,到底是皇庭厉害,还是张庭长厉害,目前可还说不准的,张庭长万一调走了,那可怎么办?那些人不得报复咱们。”

  “也是,也是,官员干几年就走了,咱们可是一直住在这里的。这还是不靠谱啊!”

  ……

  这一年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更何况他们是十年被蛇咬,这可想而知。

  百姓们虽然激动,但他们还是比较稳健的,毕竟在他们看来,张斐也是一个官,好官他们也是遇到过的,但是这人走政息,张斐又没有三头六臂,也照看不过来。

  “李小哥,这……这咱们赢了没赢?”

  段朝北等一干盐商,顾不得那么多,直接跑到长廊上,向李敏询问道。

  李敏道:“当然是赢了,你们方才没有听张庭长的判决吗?”

  段朝北道:“听是听见了,但也没有什么时候补偿啊!可不能一直都拖着,咱也拖不起啊!”

  有道是夜长梦多,这钱不到手,心里总是忐忑不安,尤其是对面还是官府。

  李敏笑道:“这你们放心,皇庭判决不同于以前的官府,必须是尽快给个答复,不可能拖太久。”

  正聊着,只见一个个官员气冲冲的往后堂行去。

  李敏见罢,倒是有些担心,皇庭要是撑不住,这里就没得玩了。

  反倒是段朝北他们并不担心,因为他们这么做,是得到不少人的暗中支持,人家就是借他们来对付皇庭的,而他们只是要钱,双方表面上是敌对关系,但其实是各取所需。

  ……

  其实对于这些官员们而言,也不是说不能补偿,但这得是上级命令,或者是官家做主,不能是你判决我赔偿。

  这涉及到权力问题。

  在官场中,这个是最为敏感的。

  因为朝廷是明确表示,公检法和行政是互不统属。

  但你这个判决,是明显促使我要改变当下的政令。

  而且,这已经是第二回 ,甚至比上回还要更加严重。

  真的是咄咄逼人。

  元绛、蔡延庆、韦应方、曹奕等官员直接就追了上去。

  后堂!

  元绛气愤道:“张庭长,你这分明就是独断专行,滥用职权,这本是元某人的职权,如今就变得,我若做得好,那是你的功劳,我若不做,那我还违法了,可真是岂有此理。”

  蔡延庆一看元绛演得这么过分,心想,既然你们都已经商量好了,那我怎么也得说上两句。也皱眉道:“我也认为此事你们皇庭做得确实过分,你出尽风头,但令我们官府权威丧尽,到时谁还会听从我们的政令,我们还如何管理这河中府。”

  韦应方、曹奕等官员见这两个老大终于坐不住了,不禁心中暗喜。

  面对他们的咆孝,张斐面无表情,语气坚决道:“首先,不是我成心要令官府颜面尽失,是有人上门告状,且拿出充分的证据,皇庭必须得受理,但我也有跟元学士商量过,你们双方能不能私下和解,是元学士不答应,那我能有什么办法?”

  蔡延庆瞧了眼元绛。

  元绛没有做声。

  张斐又看向元绛,“元学士适才说,做得好,就是我的功劳,做的不好,自己还违法。那我也能说,我判了,得罪人,要不判的话,那我就是失职之罪,我职责就是审判,大家各司其职,又何来的滥用职权一说。”

  说着,他又回头看向蔡延庆,“蔡知府说谁还会听从官府的政令,官府也可以来起诉,若是有商人赖账,亦或者侵占官田,官盐,官府也可以来起诉,只要证据确凿,皇庭也会为官府主持公道的。”

  蔡延庆眼中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光芒,心想,是呀!今后我们也能够借皇庭处理一些棘手的事务。

  韦应方心里咯噔一下,好小子,你让我们自相残杀啊。立刻道:“如果我们官府都还需要皇庭来为我们做主,呵呵……如此一来,整个河中府那不就是你们皇庭说了算。”

  上面两位老大都撕破脸,他也不需要顾忌太多。

  张斐笑道:“我指的仅仅是违法之事,亦或者是财务纠纷,这当然是我们公检法说了算,不知韦通判认为,是谁说了算?”

  蔡延庆道:“但是你们也得考虑大局,考虑到这财政的难处,你这么武断的判决,会使得官府进退维谷。”

  张斐道:“我已经考虑的非常充分。首先,我私下有问过元学士,庭上也问过韦通判,但是得到的答案就是没有办法解决超发盐钞的问题。

  其次,你们又都说,超发盐钞,会使得盐法遭遇破坏,其伤害是远胜于补偿给盐商。

  最后,我是几番确定,你们是否要改革盐法,你们又说没有,我又询问,新旧法之别,任谁都说旧法不可用也。

  你们说说,到底还要我怎么去考虑大局?”

  这一番话下来,蔡延庆是无言以对,其实他早就知道,张斐在庭上问那么多,就是为了堵他们的嘴。

  元绛冷笑一声:“这边是军费,那边是要赔偿,你何不好人做到底,教教我们,该如何赔偿?”

  张斐道:“如果我这么做,那我就真的是滥用职权。”

  元绛立刻道:“那你就是在成心刁难本官。”

  张斐都给气笑了道:“如果一个公正判决,元学士认为是在刁难自己,那我也只能承认。另外,撒谎、掠夺、赖账,如果这一类手段可以来改善财政,那我上我也行,朝廷又何必派元学士前来。

  当初范提刑所面对的困境比现在应该要难得多吧,可范提刑也未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

  元绛脸上有些挂不住,但还是咬着牙道:“朝廷可没有规定,官府必须要执行皇庭的判决,若是本官不执行,你又能怎样。”

  张斐道:“官家可并未告诉我,在咱们大宋,有哪个官员可以不遵守法律。”

  “你……”

  元绛怒瞪他一眼,“咱们就走着瞧。”

  说着,他便袍袖一震,愤然离去。

  蔡延庆、韦应方等官员也都跟着离开了。

  “这回可好了!”

  蔡京挠着头,头疼道:“咱们将人都给得罪了。”

  张斐瞧他一眼,“蔡京,你知道上司最喜欢听什么话吗?”

  蔡京一怔,木讷地摇摇头。

  张斐道:“就是那种具有建设性的话,而最讨厌的就是你方才说得那种废话。你告诉我,我们如何做到在维持司法公正的前提下,又不得罪他们。”

  蔡京赶忙改口道:“学生也只是为老师感到担心。”

  “这还像句话。”

  张斐点点头,又道:“其实我也不想得罪他们,但我已经做了我所能做的一切,是他们屡屡刁难我们,根本就没有将我们放在眼里,既然如此,那也没什么可谈的,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要顾忌太多。”

  “是。学生知道了。”

  蔡卞、上官均两个愣头青拱手道。

  蔡京和叶祖恰这两个小滑头,则是满脸担忧。

  ……

  这当然张斐与元绛商量好的,既然元绛要吃两家饭,那么张斐必然是要跟官府发生矛盾,给元绛创造这个条件。

  只不过张斐面对是司马光和王安石,这二人都是正人君子,道德模范,且都是心系社稷,张斐是可以光明正大的吃,咱就是左右逢源。

  而元绛面对的全都不是君子,都是毒蛇猛兽一般的人物,跟这些人没法讲道理,只能将利益,那只能是一明一暗。

  虽然这与张斐的计划不一样,但是张斐认为这对于他而言,也是有利有弊,他现在无须委曲求全,考虑太多,可以去维持司法公正。

  元绛也不会做得太绝。

  ……

  而那边元绛等一干官员回到官署后,真是士气高昂,大家是团结一心,拼命在元绛和蔡延庆面前拱火。

  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