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饼
不过，艾文有些奇怪，为什么事情还没谈完，这个女人却把自己带来这样不方便谈话的地方。
似乎猜到少年心中的困惑，走在前面的海蒂歪着头看向他。
“声音，汝非海浪，汝乃湖泊，蓄而不散。”奇特的咏唱从她口中传出，两人周围的声音立刻变得安静下来，而夜市中的其他人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见到这一幕，艾文的眼神迅速变得犀利起来。
他认得这种奇特的施法方式，那并非正统的法师施法，而是某种更加原始而诡异的方式。那是以谎言欺骗混淆事物后，以暂时改变其原有性质的特殊方式来达成近乎魔法的效果。
当然，实际运用过程中远没有基础原理描述的这么万能，会受到不少来自各方面规则的束缚影响。
声波原本会向四面八方扩散，但当海蒂完成那个看似简单的小法术后，至少两人周围的声音都变得如同宁静的湖泊般，只会在很小的范围内积蓄。
等到法术解除，混杂在一起的声音就算扩散开来，传入旁人耳中的也只会是一阵好似大风吹过般模糊不清的杂音。
而拥有这种施法方式的职介……
“巫师？不，你是女巫？”艾文皱着眉头问道：
听到这个称呼，海蒂风情万种地白了他一眼。
“相较于那个好像儿童睡前故事里常见反派的名号，我还是比较喜欢‘魔女’这个叫法。”
三阶职业魔女，施法方式奇特，法术类型怪异，她们能让一倍普普通通的水变得可以治愈疾病，也能把坚固的金属手铐变作如泥土般柔软的质地，被评价为简直就像把童话故事剧情具象化一样的少数派施法者。
只不过，魔女们独特的施法方式虽然会在一些方面产生奇效，但也因为与主流正统相差甚远的关系，不像传统法师那样较为轻松地找到晋升路径，往往很难成为三阶以上的超凡者。
这似乎也解释了海蒂为什么会对所谓的‘巫王秘法’产生野心。
“你已经是三阶了，想要继续往上可不是单靠秘传仪式就能达成的。真正的重点应该放在灵魂力量的完全觉醒上。”艾文摇摇头，就像聊普通话题般说起只有高阶超凡者才知道的隐秘知识。
作为经历过诸国崛起时代的超凡者，他对神秘学、隐秘知识等等超凡者才知道的信息了解甚多。
在未来，新时代的超凡者们都逐渐意识到，除开少数真正超越时代的天才，占绝大多数的人还是更适合通过增加信息交流的速度与规模，以集合更多人力量的方式，才能更好、更快地发展自身学派。
但那毕竟是后世的看法，现在这个新时代的门扉刚刚开启一道缝隙的时间点，绝大部分超凡者还维持着敝帚自珍的老旧思维。
这也是海蒂此刻面露惊讶的原因，她用奇特的眼神看向身旁格外高大的黑发少年，接着不禁开口问道。
“你知道自己说的东西，对于缺乏传承的野生超凡者意味着什么吗？”
“这不是常识吗？”艾文愣了一下，随后才意识到这可不是完全潜入式游戏的帕拉迪亚，也没有大家随意爆出各类隐秘信息的玩家论坛。
或许，那只是一句听起来好像常识的简单话语。
但没有受过完整教育的野生超凡者，却根本没机会了解到这种关乎高阶超凡者的信息。
“真是的，你这样可不像北地冰原出来的野小子，反而更像我那些从小成长在千塔之城，性子过于天真的学弟学妹。”海蒂揉着眉心无奈地感叹道：
“不至于……吧……”艾文有些不确定。
时间是，虽然有着虚拟帕拉迪亚的经历，但他与这个时代的人依然存在不小差距。
这是当事人自己不太容易察觉的，但在旁人看来，却如同一头大象漫步在鹿群之中，突兀而异样。
不论是远在埃隆德的阿芙蕾蒂雅与卡杨，还是身处林德的凯瑟琳亦或是戴安娜，这些与艾文熟悉的人都对此有所察觉。
此时此刻，海蒂也体会到了那种奇特的异样感。
她用微妙的目光注视着艾文，直到后者露出非常不适应的神情。
“算了，话题有些跑远了。”叹了口气，海蒂意外有种回到千塔之城的感觉。
在那座与其说是城市，不如说是好像城市那么大的学院的地方，虽然也有讨人厌的老顽固，但她也遇到过许多天真到让人讨厌不起来的家伙。
“说回有关秘法的事。”提到这，海蒂不由抬眼看了看远处城市中心。
那里是巫王与贵族们所在的王座去，如神庙般高大耸立的宫殿即使在城市边缘的夜市也能清晰看到，谈及与前者相关的话题，女法师的眼神也随之变得凝重起来。
“每一位巫王擅长的东西虽然各有不同，各自掌握的灵魂能力即使经过百年也没有彻底暴露。但他们无一例外，全都拥有超乎想象的庞大魔力储备。”
听到这一点，艾文不由竖起耳朵，周围嘈杂热闹的集市仿佛瞬间远去。
“我以商人的身份在这片沙漠生活了两年零九个月，虽然没有查明为什么巫王拥有远超普通四阶的庞大魔力储备，但也发现了一些线索。”
“首先可以确认，巫王们没有依靠魔力炉之类的魔力生成装置，尽管以他们的身份地位，应该能入手这样的装置，可他们并没有这么做。”
“而且，就算是极为稀少的大型魔力炉，照理来说也很难支持如巫王所化身怪兽那般庞大的身躯进行战斗。”
“现在已知的魔力来源之一，就是以税款形式从沙漠城邦内所有住民身上抽取的魔力，天知道那些巫王是怎么做到的。”
“并非超凡者的普通人虽然体内也存在魔力，但是那种自然魔力就如同生物体内流淌的鲜血，正常情况下很难调用，而频繁失去这些魔力必然会造成生命力的损耗，所以沙漠民族的平均寿命才会仅有三、四十岁。”
捏起一枚晒干的无花果放入好似被鲜血染红的双唇之中，海蒂那对黑褐色的眼眸也变得格外深邃，令人猜不到其真实想法。
“血税……”艾文低声念出那个名词。
“是的，他们将其称之为……”
“血税！”
第八章 八方云动
以生命支付的税赋，其名血税。
伴随海蒂的讲述，一条条线索逐渐串联起来。
这个女人现在手里端着的，是她刚才从旁边小摊处买来，以荷叶盛着的一捧无花果干，令她看起来完全就是个享受集市的游客，但从其口中说出的信息却让艾文迅速想明白一些事。
不成为超凡者的话，普通人体内可以调动的魔力相当有限，况且，就算是伊斯梅利亚这样的商贸中心，沙漠城邦的人口也远没有其他地区的大城市那么多。
考虑到降水这样操纵天候的超大型魔法所需要耗费的惊人魔力，就算按照强行转化部分生命力的极端数据来推算……
大量数字在艾文心头滚动，自认还有些信心的思考能力让他无需演算草稿，便在几秒钟内推算出粗略的结果，但这却让人感到更加疑惑。
“巫王，还有其他途径获取魔力。”黑发少年十分确定地看向海蒂。
女法师眉头一挑，甜到发腻的无花果似乎让她笑得越发灿烂。
“反应很快啊，少年。”
“或许，我可没说过那份秘法只是简单的秘传仪式。”舔了舔手指上留下的糖霜，海蒂继续说道：
“虽然说起来有些残酷，但是将生命力转化为魔力的方法，一些黑法师或邪术师以及更邪恶的家伙也能做到。”
“不过，按照逐渐扩散开的传言所说，其中涉及到真正的巫王秘法，也就是五位陛下得以统治这片大地的强大力量的源头，一种谁也不知道，有别于血税体系的魔力秘法。”
“据说……”海蒂背对着夜市明亮的光芒，阴影笼罩下的面容透露出一缕诡异。
“那股魔力来自这片大地本身。”
这倒确实勾起了艾文的兴趣，如果单纯依靠压榨普通人获得额外魔力补充，那所谓的秘法便不过如此，就算送给自己，他也只会将之视作一叠废纸弃之不用。
可真正能够调动环境中庞大魔力的秘法，却对他有着很强的吸引力。因为那可以解决巨神形态无法正常使用的难题，同时将自己的战力体系推进到更高的境界。
坚固的装甲，有效的攻击，充足的能源。
就算灵魂力量没有完全觉醒，他也可以化身一座各项属性均达到六边形的完美火力平台。
除此之外，来自大地的魔力，这种描述也让人很容易联想到巨人或泰坦。
因为与之相关的描述中经常提到类似的话语。比如以大地为母诞生的，站立在大地之上便浑身力量永远用之不竭的强大巨人。
亦或是另一种更加夸张的说法，象征大地本身的泰坦巨神能够直接汲取地心魔力，塑造其高达数千米的高原与更加高耸的山峰，也能发怒击穿地面，制造出横跨八千公里接近六分之一星球表面周长的巨大裂谷。
艾文摇摇头，将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暂时抛到脑后，大雁还没打下来，就别光想着那大雁有多重了。
更何况，那到底是飞在天上的大雁，或是携带危险武器的捕食者无人机，都还有待商榷呢。
“传言是否有提到，所谓的秘法到底记录在什么样的媒介上？”艾文转而问起更加细节的情报。
“没有，或许是一本书，也有可能是封印卷轴，或者别的什么东西都有可能。”
女法师摇摇头，显然她并没掌握那么细致的信息。
“现在唯一明确的，只有一点。”海蒂认真看向艾文，黑褐色的眼瞳好似两道漩涡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那份秘法已经在本月初被转移到伊斯梅利亚，现在的持有者是第四巫王的侄儿，一位名叫索林的年轻矮人。”
“所有人都在搜索他的行踪，但直到现在也没有得到确切消息。不过，整个伊斯梅利亚已经被各方势力暗暗围住，普通商人虽然往来无碍，但短期内身份不明的超凡者全部会受到约束，无法轻易离开。”
“抢别人的东西，这种事可不好。”艾文摇摇头。
“没关系，我觉得那位索林先生应该很愿意以秘法为报酬，雇佣两位优秀且道德品质合格的超凡者护送他离开伊斯梅利亚。”海蒂笑眯眯地说道：
“……”坏女人就是坏女人，居然已经帮自己想好借口了。
黑发少年有些无语地望了望天空，心中希望那个叫索林的是个坏家伙。
毕竟，坏人不是人，抢他们的东西，自己可不会有半点心理负担，甚至还会感觉很爽。
就如同之前问那位农业大臣‘借’东西一样，嗯，虽然用了锤子和斧头，穿得更是像个恐瑞尔神选狂战士，过程中更是拆迁了大概四分之三座华丽庄园。
不过，姑且也算是借……吧？
“是呢，邪恶之辈毫无人权。”
“我有直接说出来吗？”
“看表情就猜得到。”
两人相互对视片刻，随即，艾文举起双手表示这个话题暂且揭过。
“短期内我不会离开伊斯梅利亚，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去陆港，那艘登录名为罗吉拉斯的沙舟目前已经归属我名下。”
“发展的很快嘛，我来沙漠两年也才建立起一家大型商会，你到这满一周时间吗？居然已经拥有一艘大型沙舟了。真是让人感到害怕的年轻人。”海蒂背着双手，上下打量着面前年轻的同乡，那种饱含深意的目光看得他一阵不自在。
漂亮大姐姐的冲击实在强烈，遭不住，有些遭不住了。
“对了，现在有那些人对这件事感兴趣？”轻咳一声，艾文将话题转向正题。
“如果那时真的，周围所有超凡者都会‘感兴趣’，不过，真正值得注意的，应该是另外四位巫王派出的手下。他们肯定最不希望所谓‘巫王秘法’被除自己以外的其他人知晓。”
尽管话语中提及寂静沙漠这片荒芜土地上最有权势的存在，但海蒂的声音却一如既往的淡定，甚至还略带些许嘲弄的意味。
接着，她竖起五根手指，想了想又收回其中一根，毕竟，第四巫王早在三个月前就被人刺杀身亡。
“第五巫王，斗士之敌，嗜血的霍特普。”
“第三巫王，沙漠之狐，狡猾的胡尼达曼。”
“第二巫王，蓝色睡莲，拥金的美尼斯。”
“以及，最为强大，也最令人恐惧的第一巫王……”海蒂竖起最后一根手指。
“永恒烈日，天上骄阳的兄弟，沙漠唯一湖泊新月湖的主人，地上的霸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