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碉堡大大
指挥附近的铁血人形把艾尔的尸体搬进了基地的空房间，柯莉卡一边整理着自己的情绪一边走向了莱尔所在的作战指挥室。这段路并不算长，她很快就来到了那扇熟悉的门前，停下脚步做了个深呼吸，这才伸出手去轻轻地敲了敲门，然后在耐心地等了一段时间之后，终于等到了从里面传来的那声细不可闻的“请进”。
柯莉卡慢慢地打开门走了进去。因为没有开灯的关系，房间里还是和她离开时一样暗，唯一的光源就是那几面战术指挥屏。可尽管它们尽职尽责，却也只能堪堪照亮面前的桌子和冷咖啡，以及那个一动不动地站在大屏幕前的人，以及那张在面具后面的脸。
“我回来了，欺诈师大人。”
沉默地看着面前那个有些落寞的背影，柯莉卡在莱尔身后站了许久，还是选择出声打破了这片沉默。
“......”
似乎是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有人，听到声音的莱尔身体微微地颤抖了一下，但还是没有回头。
“他...在哪？”
“在楼下的空房间。”
回答着莱尔的问题，柯莉卡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您要去看看吗？”
“...算了。”
呆呆地望着面前的大屏幕，莱尔自嘲般地笑了笑。
“看到他的样子...我只会想起那天...我在那片森林里对他做下的一切。”
“......抱歉，欺诈师大人。”
“...你没错，柯莉卡。”
听出柯莉卡的声音里掺上了不安和愧疚，莱尔淡淡地摇了摇头。面前的屏幕上频繁地跳出“offline”的字样，这是因为在得知了那个消息后他就再也没有进行过指挥，让已经被他逼到了绝路的少女们再一次冲出了包围。失去指挥的铁血人形在激战中伤亡惨重，可此时此刻，他却并没有关心这种事的心情。
“这种事迟早都会发生...比起这么懦弱的我...或许借你的手来了结他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是。”
“我很可笑吧，柯莉卡。”
抬起头看向了空无一物的天花板，莱尔傻傻地咧开了藏在面具后的嘴，可无论他再怎么努力，却还是连半点声音都笑不出来。
“......”
柯莉卡什么都没说，只是温柔地从后面抱住了莱尔的身体，像是怕他离开自己一般抱得很紧很紧。
“我，曾经想方设法地杀掉了他。”
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柯莉卡抱住自己的事情，莱尔呆呆地说着，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某个人听。
“可在知道他还活着的时候，我很震惊，也真的很开心。但如今...他的尸体又一次像那天一样只和我相距这么点距离，我......却早就已经没有了去看他一眼的勇气...只感到害怕...我真的...好害怕......”
茫然、无助、惊恐.....莱尔语无伦次地说着，声音颤抖得很厉害。
他仰着头，却没法阻止那东西顺着眼角划过脸颊，然后一颗又一颗地沾在了面具上，又沿着面具的轮廓一下又一下地砸在地面上。
第二次。
他的世界和他的内心，又迎来了无处可藏的末日。
............
“恩菲尔德小姐？醒醒！恩菲尔德小姐！”
“嗯......”
若有若无的呼唤声远得像是在天边，恩菲尔德艰难地睁开眼，让迟钝的大脑一点一点地找回属于自己的意识，也让眼前的世界一点一点地清晰了起来。
自从上次她尝试出逃被抓了回来之后，恩菲尔德的身体变得更加虚弱了。为了防止她再度逃走，稻草人减少了对她的营养供应，对她的精神折磨也愈发变本加厉。现在的她早已分不清所谓的现实和虚幻，生理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让她几度徘徊在崩溃的边缘，只是昏昏沉沉地睡去又醒来。尽管已经没有了像之前那样的束缚装置，但她的身上早就被安上了无形的枷锁，哪儿都去不了。
“你还好吧，恩菲尔德小姐？”
“唔......你是......”
终于缓过神来的恩菲尔德有气无力地抬起头来，看到面前那张灰头土脸的面孔时不由自主地愣了愣，然后露出了一丝轻蔑的冷笑。
“真的想不出什么新的花招了吗，稻草人。”
“让格里芬的指挥官出现在你们的基地里什么的，即使是编造的幻境......也未免太不合情理了一点吧。”
第五十八章 余烬重燃
“到时候我会找机会把你送到尽可能靠近铁血基地的地方，方便你接下来的潜入行动。”
“...我知道了。”
“那么在你潜入铁血基地之后......”
“欸？！”
“就找机会——”
“等...等一下等一下！”
一头冷汗的艾尔赶紧打断了正在向他说明计划内容的顾夕颜，然后看着面前那张挂满了不耐烦的脸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
“那个...所以我要怎么潜入进去呢，总指挥官？”
“怎么潜入？”
似乎是没有想到艾尔会把这个问题丢给自己，顾夕颜看着他很是疑惑地皱了皱眉。
“据我所知，这种事不应该是你的专长才对吗？”
“......”
万万没想到顾夕颜竟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底细，艾尔不由得心中一惊。不过既然事情都已经被知道了，而且顾夕颜看起来也是一副云淡风轻毫不在意的样子，艾尔也就懒得再去刻意掩盖些什么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
愁容满面地说着，艾尔冲顾夕颜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是能力有限。
“但再怎么说这也是铁血的基地，和我当初执行那些任务时需要潜入的地方可是天差地别，暂且不说外面肯定有重兵把守，光是它自带的防卫手段都已经够我死上好几回了吧。”
“既然如此......”
红棕色的瞳孔中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眼神，顾夕颜注视着面前一头雾水的年轻人，嘴角难得地往上牵了牵。
“那为什么不让他们主动带你进去呢？”
“...这怎么可能啊......”
被顾夕颜那不怀好意的眼神盯得心里直发毛，稍微猜出了些端倪的艾尔赶紧抢在她给自己下套之前开了口，指望着能借此断了她又拿自己冒险的念头。
“就算我故意让他们抓住,一般情况下至少也会把我捆起来或是给我上个手铐什么的，总不可能连最基本的预防措施都不做吧？更何况他们也不一定会把我带回基地，要是把我就地枪决了的话又要怎么办啊！”
“确实。”
似乎是觉得艾尔说得确实在理，顾夕颜点了点头对他的话表示同意。
“你还活着的时候他们当然会对你有所戒备，你行动起来也会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
“呼......”
艾尔这才在心里暗暗地松了口气。可这口气才刚刚松到一半，顾夕颜紧接着说出口的话却让他这口气差点就回不上来，顺便还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不过，要是你死了的话呢？”
“啊！？”
被顾夕颜的惊人之语吓得愣在了原地，艾尔惊恐万分地看着顾夕颜似笑非笑的脸，仿佛是在看一个虚伪至极的魔鬼。
“你...你说什么？”
“别那么紧张。”
从艾尔那里收到了自己意料之中的反应，顾夕颜的嘴角终于满意地扬了起来。
“又不会叫你真的去死，毕竟我也不是什么魔鬼嘛。”
“你是吧！你根本就是吧！！！”
在内心深处绝望地哀嚎着，如坐针毡的艾尔突然有种拔腿就逃的冲动。以顾夕颜现在这种泰然自若的样子来看，她分明是早就想到了如何把自己送进铁血基地的方法，至于之前那些像是从来没考虑过这件事的反应无非是在引诱一无所知的自己上钩罢了。
“所...所以......具体要怎么做？”
知道自己已经是在劫难逃，艾尔索性表现得识相一些。况且，他还真的有点好奇顾夕颜说的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委托萨蒂斯先生制造了一种以河豚毒素为主要原料的‘假死剂’。”
见艾尔一副像是已经乖乖认命的样子，早有准备的顾夕颜接着说了下去，语气自然得像是在告诉艾尔这个任务实际上和出门散个步一样随意。
“这种药剂的效果大概会持续半小时左右，期间你会暂时失去意识，生命体征也会表现出与死亡无异的状态。至于什么时候使用这种药剂，就要由你来决定了。”
“可...可是这样一来我不就什么都做不到了吗？”
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危机，艾尔梗着脖子向顾夕颜抗议着。
“而且即使做到了这种程度，他们也不一定会把我的‘尸体’带回去啊！”
“放心吧，他们一定会带你回去的。”
言语之间透着十足的自信，顾夕颜推了推眼镜，躲在镜片后的红棕色双瞳仿佛能够看透一切。
“因为你的身上，有他们想要却又一直得不到的东西。”
“...是什么？”
“你的装备。”
顾夕颜说着看向了艾尔的左手，却并没有发现那个不起眼的手环，于是就又一次把目光放回到了艾尔的脸上。
“欺诈师曾经窃取了密涅瓦的数据库中几乎所有的科研资料，其中当然也包括了你所拥有的盖亚装备。但据我所知，目前为止这种强大的新式武器就只有你能使用，而且使用期间不能离你的身体太远，因此——”
顾夕颜说着慢慢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不大的声音里带上了一锤定音的气势。
“就算只是为了对这种装备进行进一步研究，他们也肯定会把你带回基地！”
............
关于这段他一点都不想记起来的对话，艾尔的惨痛回忆就只清晰到了这里。
其实艾尔并不是没有尝试过装死这种事，对曾经的他而言，只要能够帮助他达成任务目标，无论什么他都会去做。
曾经有一次他在执行暗杀任务时，他就在无法轻易接近目标的情况下主动暴露自己，然后假装中弹，从高处摔到了地上。在那个脸都被他吓白了的大毒贩带着一帮小弟牛逼哄哄地冲上前来准备鞭尸泄愤的时候，他突然一跃而起，用狩魂一刀就划开了六个人的喉咙，然后在一片混乱中全身而退。
虽然说出去不怎么好听，但装死这种不体面的做法确实往往能起到出奇制胜的效果，让对手放松警惕，为自己找到可乘之机。但这么做的坏处是有很大概率会弄巧成拙，更何况这一次的“装死”简直就和“真死”没什么两样，艾尔甚至连最基本的反抗能力都没有。例如刚才，要不是莱尔的联络来得及时，艾尔早就已经在自己失去意识的情况下被柯莉卡打成了马蜂窝，这种超出预期的弄假成真可一点都不幽默。
不过艾尔也知道，如果不做到这种地步绝对没法骗到欺诈师和稻草人，也知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道理，但他真的一点都不喜欢这种把自己的命交到敌人手中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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