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碉堡大大
似乎是要印证柯莉卡的猜想一般，尖锐的警报声突然响彻了整个指挥室，与此同时，两人面前的战术指挥屏上也弹出了一个新的画面。但还没等柯莉卡看清上面的内容，画面就瞬间失去连接变成了黑屏，前后相差的时间甚至不到两秒。
“这、这是——”
尽管刚才的突发状况让她感到惊诧不已，但反应过来的柯莉卡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该做些什么。
每台铁血智械都具有相当完善的信息分级系统，凡是被列为重要情报的视频资料都会第一时间自动生成录像并且上传至主服务器，而刚刚那段足以引发警报的影像当然也不会例外。
“请稍等，欺诈师大人。”
熟练地调出了刚才那段寥寥几秒的录像，柯莉卡把播放速度调整至原来的十分之一后摁下了播放按钮。于是在镜头正对着的方向，他们看到了那个一闪而过的模糊身影，紧接着就是那道由远及近，最后填满了整个画面的白色刀光。
“果然已经潜入了么。”
在观看录像的同时，莱尔也顺便看了一眼提供了这一重要情报的机体编号——那是台他刚刚才派到第四道防线附近进行巡逻的巡游者。
“贸然进攻也好，不敌撤退也罢。”
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莱尔渐渐敛起了脸上的笑意。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上次窃听艾尔与顾夕颜的通讯时那家伙表演得是多么的自然，以至于把自己都给骗了过去。
“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为他打的掩护而已，我们的注意力越是集中在前方的战斗上，他就越容易成功得手。”
“请您不必担心，欺诈师大人。”跟着站起身来，柯莉卡郑重其事地向莱尔微微鞠躬，“我早就已经在基地附近设置了无死角监控设施，各项防护设备也运行稳定，他绝对不可能进得来。”
“并不是我不相信你的能力，柯莉卡。”
尽管柯莉卡说得信誓旦旦，可莱尔还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只不过既然顾夕颜敢制订这样冒险的计划，就说明她肯定有什么办法能破解我们的防护手段，我们必须以防万一。”
“...那您是想......”
“总之，绝对不能让他靠近我们的基地。”
把挂在椅背上的黑色斗篷披到了自己身上，莱尔伸手从桌上拿起了那个代表欺诈师身份的怪异面具。
“我亲自去对付——”
“不，请让我去吧，欺诈师大人。”
手臂被人从身后紧紧拉住，莱尔转过身来看着故作镇定的柯莉卡，笑着把她的手放到了自己手心。
“别担心，不会有什么事的。”
“...我只是...从理性的角度为大局着想而已。”
知道自己的小心思在莱尔面前根本就瞒不住，柯莉卡微微红了脸，低下头避开了莱尔的目光，只是解释的声音还是不由自主地小了下去。
“您...您的指挥能力要比我出色得多，应该留在基地操控全局才对。至于其他的事，就请交给我吧。”
鼓起勇气抬起头来望着莱尔的眼睛，柯莉卡的声音中透着些许固执与坚持，以及隐隐约约的期待。
“我...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
............
“该死。”
把回到手中的狩魂重新插回刀鞘之中，艾尔稍一思索便纵身跃上了一旁的大树，比起在地面上行动，还是从高处进行转移比较不容易被发现。
“我大概应该已经被发现了吧，明明还没到那个时候啊......”
有些懊恼地想着，察觉到前方似乎有情况的艾尔在一根粗壮的树杈上停下了步伐，迅速地于黑暗中隐去了自己的气息。事情果然不出他所料，没过多久，一队亮着红光的小型悬浮机甲从他下方经过，头也不回往他来的方向赶去，像是一群在森林里徘徊的幽灵一般无声无息。
“又是这东西吗......”
目送着小型机甲的队伍逐渐远去，艾尔皱了皱眉。正是因为这种名为“巡游者”的小型机甲行动起来几乎不发出半点声响，他才会在侦查前方时没有注意到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灌木丛里还躲着这么一个不速之客。虽然凭借过人的第六感瞬间就甩手用狩魂毁掉了它的控制核心，可艾尔清楚一切都为时已晚，敌人——不，是欺诈师，肯定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和意图。
“......也不知道大家现在都怎么样了。”
后方的森林中时不时地还会传来凌乱而又仓促的枪响，尽管模糊不清，却每一声地重重地敲在艾尔心上。艾尔心里很明白，既然现在他还能听得到枪声，那也就说明少女们一定在撤退的时候遇到了意料之外的麻烦，处境肯定会变得相当艰难。可为了防止在潜入时被铁血发现，他早就关闭了所有的通讯设备，也就无从得知少女们是否平安，只能在心里默默地为她们祈祷，然后头也不回地踏上自己该走的那条路。
“奇怪了...这一路上的敌人数量似乎比之前少了许多啊......”
也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长时间，艾尔再一次停了下来，因为他已经远远地看到了那幢藏于林间的建筑。周围甚至连盏用来照明的路灯都没有，本就透着股怪异气息的铁血基地在昏暗的月光下显得愈发阴森恐怖，但艾尔此时此刻并没有心情去在意这种无聊的事情，而是谨慎地环视着四周，留意着附近的风吹草动，一点都不敢掉以轻心。
“难道说...是把兵力都增派到前线去了么？”
在心里如是猜测着，艾尔再次纵身跳到了另一棵树上，树枝内的木质纤维因为受到压迫发出了痛苦的撕裂声响，虽然不大，但在静得吓人的森林间依然清晰可闻。
“这都不出来么？”
见自己刻意弄出的动静并没有引出什么敌人，艾尔略一思忖便从树上一跃而下，如同飘零的枯叶一般悄无声息地落到了地面上。他借助树木的掩护一点一点地向前移动，不知不觉中，视野尽头的建筑变得越来越清晰，而他离自己的目标也越来越近。
“...这是？！”
眼角的余光突然在不经意间瞄到了右前方树后的人影，艾尔脑海中的弦也因此瞬间绷紧。那个人影看起来像是坐在地上，斜靠着树的半个脑袋露在了外面，一条腿也一动不动地伸在艾尔的视野里。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情况实在是太过可疑，让艾尔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的警惕心。
“总之...先观察一下情况吧。”
并没有选择贸然上前查看，艾尔一点一点地向旁边摸索着，准备绕到侧面看个究竟。可就在他的手碰到不知第几棵树的树干时，伴随着那股令人无法抵抗的强烈麻痹感顺着指间传来，艾尔就知道——自己到底还是中了敌人的计。
“唔呃！”
足以令人动弹不得的麻痹电流瞬间窜遍全身，让艾尔僵硬地倒在了地上。但幸运的是，他那几经强化的肉体在此时此刻展现出了强悍的一面。尽管有种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不听自己使唤的感觉，但艾尔还是艰难地站起身来迈开双腿，跌跌撞撞地往回跑去。
但艾尔不知道的是，死神没有在身后追赶，而是正无比耐心地在他眼前的黑暗中等待着他的到来。
“砰！”
枪声响了起来，像是有人敲响了那口无比沉重的丧钟一般，一遍又一遍地回荡在安静的林间，经久不衰。
第五十七章 向死而生
“......”
沉默地注视着那个倒在远处地面上一动不动的模糊身影，柯莉卡过了很长时间才抬起头看了空中依旧维持着狙击模式的那台浮游炮一眼，然后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
虽然在莱尔面前表现得信心十足，但柯莉卡心里却一点都没有小看艾尔的实力。在艾尔可能会经过的路线上设置用铁血人形伪装而成的“遇难者”引起他的怀疑，预测他之后会采取的行动并在沿途的树上布置肉眼一时间难以分辨的麻痹电网，再将自己的三台浮游炮分别设置成狙击、压制和捕捉模式，更是在这一代附近埋伏了近百名随时待命的铁血人形......为了能够万无一失地完成莱尔交给她的任务，柯莉卡考虑到了各种各样的情况，只要艾尔踏入这个由她精心布置的陷阱，就注定会迎来失败的结局。
可就算她已经做到了这种地步，艾尔却还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柯莉卡没想到艾尔在被几乎能够致死的麻痹电流击中后竟然还能起身行动，更没想到在那种情况下他竟然还会跌跌撞撞地走进了那台切换成狙击模式的浮游炮射程内。只是那么短短的一瞬间，柯莉卡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丝犹豫，而也正是这丝犹豫，让被设置成自动射击的浮游炮赶在她改变主意之前抢先开了火。
紧接着，柯莉卡就眼睁睁地看着远处的那个身影像是体力不支一般晃了晃，然后无力地倒了下去。
先是意外，后是突然，一切就这么在那声单调的枪响后结束了，简单得让柯莉卡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她慢慢地向倒在地上的艾尔走去，环绕在她身体周围的三门浮游炮始终保持着警戒状态。即使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她依然不敢相信艾尔就这样死在了她的手里。
她一点一点地靠近，可就在走到距离艾尔尸体已经不足五米的地方时，终于还是停下了脚步。
“肯定有什么问题。”
始终没法赶走那股萦绕在心头的不安，柯莉卡打了个响指把三门浮游炮切换至攻击模式，齐刷刷地对准了地上的艾尔。反正人都已经死了，再怎么虐待他留在这世上的身体也不会让他感到疼痛。况且她也没有什么道德层面的无聊顾虑，这么做无非是想让自己能够安心。
“以防万一，还是再——”
“情况怎么样了，柯莉卡？”
就在柯莉卡准备下达攻击指令的时候，莱尔的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了起来，让她不得不暂时放下了这个打算。
“......”
“...怎么了？”
等了一会儿却没等到柯莉卡的回答，莱尔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解。
“让他跑了吗？”
大概是以为柯莉卡在因为没有抓到艾尔而自责，以为柯莉卡是默认了的莱尔换上了略带安慰的口吻。
“没关系，只要不让他接近基地就行了，目前我们的主要任务还是解决前线的战斗。”
“...不是的，欺诈师大人。”
“那怎么了？”
莱尔隐约感到了一丝不对劲，因为除了被自己的逗弄而感到害羞的时候，柯莉卡很少会像这个样子吞吞吐吐。
“...其实......”
想起了莱尔曾经告诉过自己的秘密，柯莉卡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决定把艾尔的死讯在莱尔亲眼看到尸体之前告诉他。
“艾尔......他死了。”
“............”
在柯莉卡轻轻地说完这句话后，通讯频道的另一端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而在耐心等待的期间，柯莉卡一步一步地走向了艾尔的尸体，直到鞋底碰到了地上那还没来得及渗进土里的血。
蹲下身体把那具背对自己的身体翻了过来，柯莉卡试探着艾尔早已停止的呼吸，感受着他再无反应的脉搏，然后一言不发地让自己的视线从他胸口那个触目惊心的弹孔一路上移至那张失去了血色的脸，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惋惜。
“事情...本不该变成这样的吧......”
“结果...变成这样了么......”
虽然并没有在回答她，但莱尔的话却像是听到了柯莉卡内心深处的想法一般。
“...欺诈师大人？”
有些不安地问着，柯莉卡几乎不敢相信这就是莱尔的声音。沙哑、低沉、仿佛一下子就失去了所有的精神和气力，奄奄一息得如同躺在病床上的垂危老人。
“您...还好吧？”
“...已经...确认过了吗？”
“是。”
柯莉卡小声地回答着，艾尔的伤口位于心脏附近，他没有了呼吸和脉搏，失去焦点的瞳孔也已然放大——这些都是说明他已经死亡的最好证据。
“...什么...都不要动。”
尽管莱尔是在叮嘱她需要注意的事项，但柯莉卡还是听出了他的心不在焉。
“他身上的那些装备要是离他太远...就和炸弹没什么区别。”
“那么...要把他留在这里吗？”
虽然嘴上还在用试探的口吻询问着莱尔的意见，但柯莉卡的心中早就已经知道了答案。但是就她个人而言，她是很不希望把艾尔的尸体带回基地去的。
“......”
又是长时间的死寂，频道里很安静，周围也很安静，让人仿佛觉得自己被关在了一个坏掉的表壳里。看着面前那张无比苍白的脸，柯莉卡甚至开始担心莱尔是否也像他一样停止了呼吸。
“...把他...带回来吧。”
终于，莱尔的声音再次响起在她的耳畔，很轻很轻，却艰难得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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