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碉堡大大
“双重人格？”
艾尔在听到这个词的瞬间下意识地愣了愣。他当然知道这个词背后的意义，但他还是不愿意相信那位令他敬佩的总指挥官竟然会有这么严重的心理障碍。如果不是玲珑亲口告诉他，他还以为顾夕颜只是没睡醒或是因为压力太大而想找个方式发泄一下情绪罢了，毕竟这种情况比起玲珑所说的那个要好得多。
“不会吧...这可是那位总指挥官啊......”
“一开始我也不愿意相信。”
似乎早就猜到了艾尔会有这种反应一般，玲珑的脸上露出了苦笑。
“但事实就是如此，只不过，小姐的情况和一般病例相比较为特殊。”
“怎么个特殊法？”
“小姐的两种不同的人格，是可以通过某种特定方式进行自主切换的。”
“你是说——”
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艾尔很快就猜到了答案是什么。
“她的那副眼镜吗？”
“正是。”玲珑赞许地点了点头，“只要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摘下那副眼镜，小姐就会表现出另一个人格来。”
“...什么叫做‘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
“因为总会有不得不需要摘掉眼镜的时候。”见艾尔敏锐地抓到了话中的细节，玲珑也只好耐心地向他解释起来，“如果是在小姐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她是可以在主动摘掉眼镜时抑制另一个人格的出现的。”
“原来如此。”
艾尔尴尬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发，因为玲珑的话变相地印证了刚刚其实是他把顾夕颜吵醒了的事实。
“我还以为总指挥官会这样是因为没有了眼镜而让视野变得模糊进而诱发内心不安...之类的理由。”
“这个完全不用担心哦，指挥官。”
故意卖着关子，玲珑在收到了艾尔好奇的目光后才揭晓了答案。
“因为小姐其实并没有视力方面的障碍，那副眼镜上配的其实是平光镜片。”
“...居然是平光眼镜吗？”
艾尔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根据玲珑告诉自己的信息，他不难猜到那副眼镜对顾夕颜一定意义非凡。
“看来关于那副眼镜，一定发生过什么事吧？”
“抱歉，指挥官。”
注意到艾尔问询的视线，玲珑无奈地摇了摇头。
“关于这件事我也是一无所知，虽然我也有试着向她问过关于眼镜的事，但小姐她怎么都不肯说。”
“是么......”
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过去，艾尔苦笑着摇了摇头，又很理解地点了点头。
“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提及的事情啊。”
“您能理解就再好不过了，指挥官。”
“那么能和我说一说‘另一位’总指挥官的具体表现吗，玲珑小姐？”
打算缓解一下两人之间稍显沉重的气氛，艾尔刻意在“另一位”这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如果上司总是这么难以捉摸的话，作为下属的我压力可是很大的啊。”
“请不要说笑了，指挥官。”
看着摆出一副愁眉苦脸模样的艾尔，玲珑不禁莞尔，但很快就把不小心漏出的轻笑声给收了起来。
“小姐的另一个人格，可以说完全就是她平时表现出来的那个人格的对立面。关于这一点，相信经过刚才的事情指挥官您也应该有所体会了才对。”
“...确实。”
感触颇深的艾尔对玲珑的话表达了认同。他所熟悉的顾夕颜自信满满，杀伐果断，思维缜密，考虑周全，从来不把自己内心的想法表现在脸上，颇有大将风范。但刚才在指挥室里见到的那家伙却是个极度怕生，举止莽撞，内心脆弱又多愁善感...不，那已经完全不能用多愁善感来形容了，动不动就哭的行为完全就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要是让那样的人来指挥这场战斗，艾尔几乎可以肯定他们在与敌人交锋的瞬间就会全军覆没。
“那副有点...那什么样子，真的很难让人把她和平日里那位总指挥官联系到一起啊。”
“话虽如此，但我却觉得...那应该才是小姐最真实的一面。”
“欸？”并没有料到玲珑会这么说，艾尔很是不解地看向了她，“为什么你会这么想，玲珑小姐？”
“您还记得那时候小姐跟我说的话吗，指挥官？”
“......”
艾尔沉默了，事情才发生不久，他当然没有忘记那段顾夕颜一边呜咽着一边说出口的话。她拼命地向玲珑倾诉着自己的担心和顾虑，而那份夹在声音里的无助和害怕，是艾尔从来没有想过在会出现在那位威风凛凛的总指挥官身上的。
“其实，小姐她并没有我们看来那么坚强。”
玲珑轻轻地叹了口气，声音也随之轻了下去，从她的声音里，艾尔能够听得出一丝隐隐约约的怜惜。
“和表现出来的那个人格相比，小姐的另外一个人格虽然有些...不堪，但却是最诚实的。她不会隐瞒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也不会压抑自己的情感。每次见小姐这个样子，我就不禁会觉得...小姐她真的太不容易了。”
“伪装出来的坚强吗......”
艾尔沉吟着，他不知道顾夕颜的过去里究竟发生过什么，但其中必定有些事对她产生了非常大的影响，才会逼着她让自己变成了现在这副内在和外在判若两人的样子。她总是遍体鳞伤却又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而或许只有当她躲在没人会注意到的角落里舔舐伤口的时候，才能在她的眼角找到那滴她最真实的写照。
“...总之，我今天把这些都告诉您，也是希望您如果有机会的话，多少可以在这方面的问题上帮小姐一点忙。”
玲珑停下了脚步，微微抬起头看向了艾尔，眼中充满了无比恳切的神色。
“可以拜托您吗，指挥官？”
“...我会尽力的。”
虽说还没什么头绪，但此时此刻艾尔实在没办法拒绝玲珑的请求。他点了点头答应下来，然后在趁着玲珑的眉头渐渐舒展开的时候，假装不经意地提起了另一件他早就在意了很长时间的事情。
“话说玲珑小姐，为什么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叫总指挥官‘小姐’呢？”
“......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思。”
艾尔的话让玲珑脸上的神色一僵，然后一边淡淡地回避着他的问题一边移开了视线。
“真的是这样吗？”
艾尔在心里暗暗地叹了口气。师父早就跟他抱怨过，说他总觉得玲珑老是在拿自己当外人。因为之前的相处时间并不长的关系，艾尔还没什么感觉，但如今在五星小队也融入到了自己这个大家庭中后，他却发现玲珑对顾夕颜和顾靖龙抱有的敬意确实已经远远超过了家人的范围。暂且不提刚才的对话中全程都在使用那种可疑的称谓，就连平日里被其他人问起他们两人的事情时，她的口吻也是无比尊敬，也从来没有说过他们父女一句不好的地方。
而除此之外，顾靖龙还告诉过艾尔，一开始，玲珑称呼他的方式并不是现在所用的“先生”，而是“老爷”。
而无论是“小姐”还是“老爷”，在汉语中都有着另一种释义。当然，类似的情况艾尔也在蜜拉贝儿，威尔斯先生和洛耶尔管家身上见过就是了。
“其实...你真的没必要刻意这么做的，玲珑小姐。”
既然玲珑之前都已经说过自己“不算外人”，艾尔索性也就不避嫌了。
“其实无论是师父还是总指挥官，他们都是真心实意地把你和牡丹当成自己的家人来看的，所以你完全可以——”
“这个，小女当然知道。”
罕见地出声打断了艾尔的话，玲珑的声音并不大，但口吻却突然变得异常恭敬。
“先生和小姐对我们姐妹二人恩重如山，虽说小女也知道他们是真心相待，但小七年纪尚小不谙世事也就罢了，小女却是自知不可得寸进尺的。”
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玲珑的脸色渐渐地黯淡了下去，如同夜空中那轮被阴云遮住的月。
“比起先生和小姐，小女与先生...终究不是血浓于水的至亲，终究...也只是寄人篱下罢了......而又有哪里会是我的归宿呢？又有哪里...会有属于我的...真正的依靠呢？”
声音渐渐变得轻如蚊呐，玲珑自嘲般地笑了笑，在自己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上留下了难以掩饰的茫然和悲伤。
“果然...哪里都不会有的吧。”
“......”
看着面前的玲珑，艾尔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伪装坚强的人何止顾夕颜一个，平日里对谁都是彬彬有礼笑脸相迎，丝毫不吝啬自己的温柔，却从来不会把自己柔弱的那一面示人——这样的玲珑，实在是令人怜惜。
“......如果可以的话，要依靠我试试看吗，玲珑小姐？”
“欸？”
惊讶地抬起头来，玲珑不敢置信地看着艾尔，甚至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您...说什么，指挥官？”
“如果你没法接受师父和总指...师姐的好意的话，不如让我...还有大家成为你的依靠，怎么样？”
艾尔总觉得自己说的话好像有点奇怪，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奇怪，于是他只好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发。
“在我们这些人当中，大部分人都没有血缘关系，但大伙对我而言，对她们彼此而言，就真的像是真正的家人一样，我们一起面对一切，一起承担一切...这种感觉...或许就是你想要的‘归宿’也说不定。”
“......”
“当...当然了，这完全取决于玲珑小姐你自己的意愿！”
见玲珑没说话，以为自己说错了话的艾尔赶紧补充着解释道。
“但我能够肯定，大家一定会很欢迎玲珑小姐你...还有五星小队的其他成员加入的！”
“...是吗......”
呆呆地注视着艾尔的脸，慢慢的，就像那轮终于摆脱了乌云的月一样，那令人赏心悦目的动人笑颜再一次回到了玲珑的脸上。
“关于这点，就让小女回去后好好考虑一下吧。”
留下了一串如同风铃般悦耳动听的笑声，玲珑把双手背到了身后，迈着轻快的步伐向前走去。
“至于现在，小女就先丢下你了哦，指挥官。”
“欸，为什——”
话还停在嘴边没有问完，艾尔就已经知道了答案。或许是和玲珑交谈时太过投入的关系，他甚至都没有感觉到时间的流逝，不知不觉中，那栋熟悉的三层小楼已经近在眼前，门边的窗口透着淡淡的温暖的光，也透着一股属于家的感觉。
“因为啊...现在的我，还没有资格出现在这种场景里呢。”
用艾尔没法听到的音量小声说着，玲珑敲响了屋子的门，然后在门内那位早就等候多时的少女把门打开后笑着把她推到了门外，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屋内。
“原来...都已经走到这儿了吗？”
望着那个站在门口的熟悉身影，艾尔的脸上不禁露出了安心的笑意。他快步走到了门口，温柔地把她揽入了自己的怀里，感受着她的温度和发香，低下头在她耳边说起了那句永远都不会厌倦的话。
“我回来了，春田。”
“...嗯。”
所有的担忧和不安都在被艾尔拥入怀中的瞬间烟消云散，春田小声地答应着，闭上眼睛靠在了心爱之人的怀里，抱着他的双手却不自觉地紧了又紧。
“欢迎回来，指挥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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