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碉堡大大
走在前往指挥室的路上，艾尔一边回忆着在直升机里发生的荒唐事情一边无奈地摇了摇头。在内格夫语出惊人之后，他们花了好长时间才知道“生小孩”这种说法原来是伊萨卡告诉她的，说是一种向他人表达自己谢意的方式。
而对这方面的知识一无所知的内格夫想当然地就信以为真了，于是才有了后来那令人啼笑皆非的一幕。
虽说下直升机的时候德莎莉在他耳边低语说今晚会在自己的房间等他，但艾尔还是决定像往常一样不去赴这场诱人的约会。那处在周围的黑暗里显得有些孤单的亮光已经不远了，他得抓紧时间向顾夕颜报告这次战斗的具体情况，然后赶回那个像家一样的地方——因为他知道，她一定在等着他回来，带着期许，还有不安。
“我回来了，总指挥——”
艾尔的声音在跨入指挥室大门的瞬间戛然而止，因为在大部分情况下打扰别人的美梦都是一种不礼貌的行为，更何况对方还是他所尊敬的那位总指挥官。
紧闭着双眼靠在椅背上，顾夕颜那张冷艳的脸即便是在睡梦中都美得无可挑剔。她的呼吸不太平稳，微蹙的细眉说明她现在做的并不是什么好梦。人在精神过度集中之后会产生强烈的疲惫感，艾尔现在才明白，或许这次战斗对她而言并没有自己之前所认为的那么轻松。她会纠结每一步行动需要承担的风险，也会盘算每一个决定所要面对的相应后果，虽然坐镇后方，但她所投入的努力却绝对不会比身处前线的自己少上多少。
“这样子会不会感冒啊......”
或许顾夕颜是为了让自己在指挥作战时始终保持头脑清醒的关系，指挥室里并没有开空调。注意到顾夕颜无意识中抱紧了自己身体的双手，艾尔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盖到了她的身上，又在不经意间发现那副精致的黑色细框眼镜竟然在这种时候还架在她的鼻梁上。
“竟然连眼镜都忘了拿下来就睡着了吗...看来真的是很累了啊......”
小心翼翼地取下了顾夕颜的眼镜，艾尔折叠好镜架后把它放在了顾夕颜面前的办公桌上，然后伸手摸到了位于座椅下方的调节旋钮，缓缓地把椅子的靠背往后放了一些后轻手轻脚地走到了门口。
“虽说很有可能马上就会醒过来，但姑且还是和你说一声晚安吧，总指挥官。”
小声地说着，艾尔把手伸向了电灯的开关，但动作却在视线最后一次触及到那张脸时不由自主地停在了半路上。
“......”
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注意到艾尔已经发现了自己的顾夕颜下意识地往椅子里窝了窝。她的身体像是在害怕一般微微颤抖着，把原本盖在自己身上的外套往上拉到了只露出眼睛的程度，而那对红棕色的瞳孔中......
除了惊恐，就只剩下了令人心疼的不安。
第二十二章 另一个顾夕颜
“......咳咳。”
在跟看上去似乎有点不太对劲的顾夕颜沉默地对视了很久之后，见对方并没有打算率先开口的意思，艾尔只好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然后抬脚向顾夕颜所在的方向走去。
“那个...总指挥官，我——”
“你...你你你别过来！”
仿佛向她走来的艾尔是什么可怕的怪物一般，在椅子里缩成一团的顾夕颜突然用双脚抵住地面，拼命地向后退去。而因为动作太大的关系，顾夕颜不仅把手边的茶杯弄到了地上，连向来稳当的办公椅也在她的惊慌失措中失去了原有的平衡，在一声悲鸣中连人带椅一起摔倒在了地上。
“欸...欸？总指挥官！”
意想不到的突发状况让艾尔大吃一惊，除了会打断他的话这一点还是没变之外，面前的顾夕颜简直和他所认识的那位总指挥官判如两人。但此时此刻艾尔并没有心思去考虑这些，而是下意识地把顾夕颜的警告抛到了脑后，快步走向了她摔倒的位置。
“你不要紧——”
“都叫你不要过来了！”
“嗖！”
迎面袭来的危机感让艾尔条件反射地歪了歪脑袋，随后那个刚刚才幸免于难的茶杯就擦着他的脸飞了过去，并且在指挥室的地板上摔出了无比清脆的音效。
“......”
很识相地停下了脚步，艾尔目瞪口呆地扭头看了看身后地上的茶杯碎片，要不他反应及时，他那还算有些英俊的脸毫无疑问会被开了花。沉默地把视线移回到已经在指挥室的角落里缩成一团的顾夕颜身上，一头雾水的艾尔甚至想给自己一巴掌看看这到底是不是梦，因为除此之外，他实在找不到别的理由来解释刚刚在他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我说...总指挥官？”
艾尔试探着和顾夕颜打着招呼，但就和他预料的一样没能得到任何回应。躲在角落里的顾夕颜只是怯怯地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后就迅速埋下了头，瑟瑟发抖地抱紧了自己并到一起的膝盖，惊恐万分的样子无助得像只羽翼未丰却又偏偏不小心在迁徙中掉了队的幼鸟一般。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发生什么事了吗，指挥官？”
在来的路上听到了指挥室内的动静，同样准备向顾夕颜报告战斗结果的玲珑匆匆地走进了门内，有些惊讶地愣了愣后，飞快地用视线扫过了指挥室内的一切，最后把目光停留在了那副放在桌上的眼镜上。
“指挥官，这到底是......”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玲珑小姐。”
苦笑着冲玲珑耸了耸肩，艾尔皱着眉毛看了看角落里的顾夕颜，摇摇头表示自己对眼前的情况也是无计可施。
“但是相信你也看得出来吧，总指挥官她好像...有点奇怪的样子。”
“请暂时不要说话，指挥官。”
小声地对艾尔说着，玲珑刻意放轻了自己的脚步，悄无声息地向顾夕颜所在的角落一点一点靠近，同时在经过那张办公桌的时候顺手拿起了那副被艾尔叠好的眼镜。
“夕颜？”
蹲到了顾夕颜的身边，玲珑温柔地呼唤着顾夕颜的名字，轻轻地把自己的手放在了她的头顶。
“呜欸？”
红棕色的双瞳中闪动着依稀可见的泪光，顾夕颜抬起头来呆呆地看着眼前面带笑意的少女，好不容易才忍住的眼泪终于像决堤一般倾泻而下。
“呜啊——玲珑...呜呜呜......”
一头扑进了玲珑的怀里，顾夕颜竟然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嚎啕大哭起来，一反常态的软弱模样让艾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在这时候，玲珑则是向他投来了一道别有深意的目光，于是心领神会的艾尔赶紧走到门口关上了门，这次的意外很显然是事出有因，要是格里芬的总指挥官被别人看到了这幅不成体统的样子，可不是什么好事。
“好了好了......”
把哭泣的顾夕颜抱在怀里，玲珑像是在哄哭闹的孩子一样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虽然她还是未经人事的少女，但艾尔却从她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母亲才有的独特温柔。
“不哭了哦，到底是什么事让你这么难过呢？”
“呜呜......”
尽管哭声在玲珑的安慰下渐渐变小，但顾夕颜还是没法停下抽泣，而说话也因此变得断断续续，几乎构不成完整的句子。
“李...被抓走了......大家...也受伤了......而且那时候...要是欺诈师...真的...动了杀心的话......那塔沃尔她们...还有艾尔...也就都回不来了......呜呜...这些...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别担心了，夕颜小姐。”
终于弄清了顾夕颜心中的不安到底从何而来，玲珑在心里暗暗地叹了口气，但还是柔声安慰着她，放在她背后的双手也悄悄地展开了那副眼镜。
“至少大伙都已经安全地回来了，不是吗？”
“但是...但是啊......”
心中的顾虑并没有因为玲珑的话而消散，顾夕颜抬起头来看着她，荡漾着泪花的双眼里满是快要溢出来的自责和后悔。
“李呢...李要怎么办......他们...他们一定会杀了她的...都是我...都是我不好...李才会......”
没说完的话停在了嘴边，顾夕颜突然愣在了原地。因为趁着她没有防备的时候，玲珑已经飞快地替她戴上了那副眼镜。
“......”
指挥室里再一次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顾夕颜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无数种复杂的表情像车窗外倒退的风景一般飞快地在她脸上闪过，最后终于沉淀成了艾尔最熟悉的冷漠。
“......”
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顾夕颜背过身去，不动声色地伸手擦掉了眼角的泪痕后把身体转了回来，目光从玲珑和艾尔身上一一扫过，在注意到地上的茶杯碎片后不由得皱了皱眉。
“那个...总指挥——”
“辛苦你们了。”
毫无意外的，艾尔的话被再一次打断了。顾夕颜冷冷地看着面前没能搞清状况的部下，有些不自然地扶了扶自己的眼镜，然后弯下腰把椅子从地上扶起来后坐到了上面。
“想必今天各位都很累了，就先回去休息吧。”
“可是总指挥官——”
“回去吧。”
用略显强硬的口吻地下达了言简意赅的逐客令，顾夕颜拿过了一旁的文件低头查看起来，表明自己不想再继续这次谈话。而在玲珑的眼神示意下，心存疑惑的艾尔也只好乖乖地向她行了个军礼后离开了指挥室。
“咔。”
随着门被关上的声音传来，顾夕颜也慢慢地抬起了头。
“...又出来了吗...那家伙......”
把手放在了自己的镜架上，顾夕颜犹豫了一会，在闭上眼睛做了个深呼吸后，才把眼镜取了下来。
“让别人看到你这副不像样的样子，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低头看着镜片后和之前无异的一切，她淡淡地冷笑了一声。
“顾夕颜。”
第二十三章 伪装坚强
“刚才那个人...真的是那位我所认识的总指挥官吗？”
在回去的路上走了一会儿，内心始终有所疑虑的艾尔终于还是回头看向了远处那个大门紧闭的指挥室，然后一边不解地嘟囔着一边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了走在自己身后却一路上什么话都没有说的玲珑。
“就刚才的情况来看，我想你应该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吧，玲珑小姐？”
“......”
素来礼貌的玲珑这一次罕见地没有回答艾尔的话，而是低着头小步地顾自走着，失去焦点的目光说明她很可能正在想什么烦心事。
“那个...玲珑小姐？”
“...抱歉，指挥官。”这才反应过来艾尔在叫自己，玲珑冲艾尔露出了歉意的笑容，“您刚刚说什么？”
“我想知道，总指挥官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想起了玲珑在指挥室内的举动以及顾夕颜前后表现的巨大反差，艾尔补充着说道，“难道说，是和她的那副眼镜有关吗？”
“......”
并没有马上回答艾尔的问题，玲珑微微蹙着眉似乎是在纠结着什么，但最后还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原本这些事是不该对别人说的，但对小姐而言，指挥官您也不算是外人......总之，还请您听过之后保守秘密才好。”
“我会的。”
艾尔点了点头，在这一点上他对自己可是有着绝对的自信，毕竟保密可是他那一行的基本守则。他放慢了脚步，以便让自己和玲珑可以并肩而行。虽说这只是一个为了方便交谈的小动作，但注意到艾尔举动的玲珑却不知为何愣了愣，脸上也随之浮起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淡淡红晕。
“其实总指挥官...小姐她从很早以前开始就是这样了。”
“...很早以前？”
“是的。”
追忆着往事，玲珑微微颔首，金色的双瞳中露出了些许不忍的神色。
“在我最初在小姐麾下时，有一次偶然撞见了和今天类似的情况，于是小姐就把她的这一状况告诉了我。”
玲珑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她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人后再一次扭头看向了艾尔，斟酌了一番用词后才小声地开了口。
“小姐她的状况...如果用大部分人都能理解的说法来说，应该就是‘双重人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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