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所见的废土原风景 第95章

作者:哲学的世界

  “职责所系,等回联邦我一定请将军喝个够。”小铃柔顺一笑,“中央许多跳梁小丑,皆视钢铁兄弟会为洪水猛兽,然而只有吾等丰总理一派才明白,由军神所统帅的兄弟会坐镇,实乃联邦之幸。”

  然而小兔姬此时却埋头重欣赏起电影,对这堂而皇之的伸橄榄枝视若无睹。

  也不是头次从她这碰钉子,小铃表现出极佳的涵养,果断处理完政务,起身自书架上选了本厚皮精装书,回桌前摊开细细阅读。

  “在读什么?”

  小兔姬看完电影后,竟凑她桌前,冒失地掀起封面,一字一顿念出书名。

  “尼采的教诲——”她讪笑道,“大半夜读这种书,也不怕纠结得睡不着啊。”

  小铃神态自若道。

  “我听闻军神大人,也素来有秉烛夜读的雅兴。”

  “Boss的确喜欢读书,而且她基本不睡觉。”小兔姬干脆地承认,“还说过,倘若看不透一个人的心思,便从她喜欢的书看起好了。”

  明明是个喝了不知多少的酒鬼,她盯着小铃的眼神却比猫头鹰都精。

  “会在这时候读书解闷,那个城主给你出了个难题吧。”

  “不愧师从钢之军神。”小铃眼神真诚道,“我更想向您讨教了。”

  小兔姬见她不似作伪的模样,撇撇嘴。

  “不是有句话说,虫子怕被踩到,就把身体蜷起来,人类管这叫谦恭。”

  “将军也读尼采吗?”刻骨的讽刺,依然未能扰乱小铃心境。

  “不——”赵轻婵吐出来的声音骤然变冷,“圣白莲亲口跟我说的。”

  书房内气氛刹那凝重如冰结。

  “那时她还只是个小小的传道僧,混在贤野镇十万民本党叛军和平民中行医,而我只是个把枪口指向她的娃娃兵。”

  小铃眼神陡然掠过忌讳之色。

  “赵将军慎言。”

  她的语气之沉重,终究失去了泰然处之的余裕。

  “怎么?怕了?”小兔姬闷声嘲笑道,“连千音铃也不敢听的秘密,我能活到现在也是个奇迹。唉,觉醒了就这点害人,不管喝多少酒,也无法醉得把过去那点破事忘掉。”

  她曲指弹着小铃手中书的封面道。

  “你们这些人啊,老想像书里所说流传千古,却总为一些蠹虫才喜欢的陈词滥调所困。”她又敲敲脑壳,“思想家的斗争很有趣吗?”

  仰头猛灌着壶中烈酒,女猎兵擦着嘴道。

  “知道B级片不?”

  小铃微微一愣,她此时已被眼前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搅和得有些烦了,但还是得体回应道。

  “最早是旧时代因投资所限,为票房拘泥于暴力情色题材,不太为主流审美接受的电影类型,后来逐渐演变为一种受底层欢迎的次文化。”

  小兔姬诧异地挑眉道:“了解得蛮清楚嘛,还以为你们这种精英,从不接触烂俗的低端娱乐呢。”

  “我在人大社科院担任助教时,曾接触过这方面的资料。”小铃认真回答,“按联邦文化部的政策,战前B级片都是划归禁片的,而且也严禁拍摄。”

  “那帮官僚还真是管得宽。”小兔姬不屑道,“这类片子最亮眼的卖点,就是血浆了。不法之徒盘踞的贼窝,模糊了善恶的灰色边界,但总会有几个死硬分子挺身而出做斗争。当观众的只需把暴力当娱乐,享受着那种黑色的、残暴的美学,刺激生理带来的快感。真让人佩服战前人类的想象力啊,他们甚至很早就设想过核大战后的废土会是什么样——坚持以人类身份求生的,和堕落为野兽的坏蛋,勾心斗角用最野蛮的本能,进行生死角力。”

  小铃听出了与之前的谈话不同,小兔姬这回是真起了兴致,所以她也打算安静地听下去。

  “在离禹王坝不远的旧黑山市,有一座被矿山污染,弄得鸟不拉屎的边境小镇,我退伍被调到那当巡警时,爱去黑街的一家酒吧。经营那家店的是一名隐退的杀手,他超喜欢在吧内放爵士乐,还有跟音乐风格格格不入的B级片,就是他教会了我用哔哔小子转码战前的电影。我们一直很默契的相安无事,直到被卷入当地某起酝酿已久的纷争,还有外来的过江猛龙搅混水,没有敌意的人也最终拔刀相向。”

  “那个前杀手后来怎么样了?”小铃也被勾起了兴趣,她敏锐地把握到小兔姬话里的异常点。

  “被我弄死了。”女猎兵轻描淡写道。

  “唯一可惜的是,再也喝不到他调的鸡尾酒。”

  小兔姬随手把便携酒壶搁眼前,打量着上面贴着的各色酒商标。

  “假如把那段经历拍成B级片,我和他绝对会是出色的主角,一帮牛鬼蛇神群聚的小镇,腐败的当地政府,加上血与酒精,毒品犯罪与压抑后爽快的大开杀戒……种种要素,票房真有可能大卖——至于性欲,很遗憾,每次男人敢找我调情,想把我骗上床前,我一定会先打断他的腿。”

  “在那样的电影中,没有大团圆结局,每个被卷进厮杀中的人,都找不到救赎的彼岸,我总想不通和平年代的人类,为何热衷于拍这样的片子。”

  “没什么好奇怪的。”小铃保持着冷静的语调,“祸乱之龙统治东南时,养龙池里的表演,远超史书上记载的古罗马斗兽场盛况,然而为暴政所苦的人们,照样为暴君而疯狂——”

  “人类对力量的渴望与恐惧是无限的,被压抑的欲望总要发泄出来,而生与死的欲望,是最强烈的。”

  小兔姬闷了口酒,突然问。

  “你亲手杀过人吗?”

  小铃认真回想了会,摇头。

  “不弄脏自己手的感觉很爽吗?”小兔姬冷笑,“我靠拳头说话,你们却总爱给别人洗脑。”

  “不管是为了国家民族信仰,再高尚的思想,教唆别人去杀人时,也成了恶。”

  “或许大家都承认这种恶是必要的。当年白慧音和我家Boss是生死之交,她们结成的战线在所有人眼中都牢不可破,然而白泽之变发生了,转眼挚友变成敌人。我们那时都只是被卷进时代浪潮的小小蝼蚁,哪怕圣白莲也是如此。可本该撼动整个世界的真相,随着绞死白慧音的那根绳索断掉烟消云散,她的骨灰被破晓天火夺回后,洒遍废土每个角落。那样一位伟人的事业也可以说是恶,不过她那种恶是纯粹的。”

  小铃强自按捺着内心的悸动——哪怕不回头,她也能清晰地在脑海勾画出,背后墙上高挂的那副字的每一个细节——“此心光明,亦复何言”。

  “你看看为了维持现状——”小兔姬指着另一侧墙面张贴的巨大废土政图道,“那些必要之恶,总是掺杂着太多邪欲,虚伪到让人反胃的谎言。”

  “你应该清楚我那部B级片的结尾是什么——杀死了所有人的退伍军人,被关进了联邦的灵能者监狱,本没有想再出来。”

  “直到从牢里被Boss拎走,我就发誓今后要凌驾于一切‘主义’,只承认自己为生死而战,我要当个纯粹的恶人,心里那把军刀只用血与酒洗亮,无分善恶,不为荣辱,只为杀人。”

  “可一个战士,真能割舍掉荣誉吗?联邦已在您心脏刻上无法磨灭的烙印。”小铃声线冷淡清凛,“就算是吃人的野兽,一朝被体制驯服,也可冠以忠诚之名,更遑论您是铁血的卫士。”

  小兔姬原本尖锐如刀的眼神,恍然散去了焦距而浑浊。

  “我实话对你说吧,千音铃。”

  然而浑浊中,却有咄咄逼人的血腥色翻涌。

  “我们都身处不同的炼狱。”

  “时代改换,权力易帜,战争却从未改变。这世上尽是没有明天的人,为明天而斗争。偶然从严酷的命运那夺到一点东西,就想奢求更多,不过是重复连锁的牺牲,也造就了祭神的狂欢。”

  “你明白我的意思吧。”女猎兵近乎恐吓地死盯着小铃,“这么多年也看到了吧——整块世界被人为地分裂了。”

  “它原本是完整的,在太阳与黑夜的包围中浑融一体。可人耐不住夜的寒冷昏暗,这时有谁发现了某种鲜红炽热的花。”

  “人们管它叫火。堆起篝火围绕着它取暖,人们把木柴、烂叶收集起来,后来又把血肉酒精投进去。”小兔姬晃着酒壶道。

  “于是火堆烧得越发旺盛,火光所照耀的地方成了他们的领土,举着火把在黑暗中开拓疆界——遇见了其他人,就宣扬着火的好——然而不止一群人拥有火,守护着不同火的人们相遇了,为了维护各自的火堆不熄灭,人们抢夺燃料、驱逐异己,最后还学会了用火来对抗——直至失控的烈焰吞噬了我们脚下的大地,被烧裂成分崩离析的炼狱。”

  “有谁能从这炼狱中脱身呢?”小兔姬自顾自摇头。

  酒徒大都是多话之人,而她或许是喝闷酒太久了,才会在暴风降临前,有了今晚这一通发泄:“还有谁想用火,把这散落的灰烬, 再人为地重铸为一个世界?”

  赵轻婵俯身逼近微微仰头凝视她的小铃,两人都能从彼此的虹膜中看见自身倒影。

  “我见过的圣白莲,是联邦孕育战火的土壤上,长出的最纯粹的一朵恶之花。”

  女猎兵呵着酒气。

  “她曾告诉为真相动摇的我,善恶的对立,本质上是精神中高贵与可鄙的对立。”

  “区分善恶,是人向内心崇高的神性奉献的仪式,而统治者却基于自身立场,擅自独断了‘善恶’在人间的概念——可笑吧,人明明和赤裸的野兽一样,都在剥削其它生命活着,却非要裹上‘文明之善’的遮羞布,才能自我欺瞒、心安理得的茹毛饮血——能坦诚面对这世间荒诞与真实之恶的,只有她口中的超人。只有所谓超人,才能从凡尘乃至神的善恶原则囚缚中解脱,因为他能完全靠自己而活,也因此消除了原罪和业力——所有灵能者都应身先表率,凭神赐的强健肉体和精神,带领人类超越永劫业力的审判。”

  小铃悄声叹息。

  “据我所知,圣白莲仅向最心腹的信徒阐释过超人论,没想到她的传教,竟从那时便开始了。”

  她整理着蠢动的思绪,面对颇有些癫狂的小兔姬,也不知是为辩驳远在天边的圣白莲,还是说服自己道。

  “原始的超人论,曾强调阶级上的优越性,以‘贵族’式的强权打造最高意志力,放到如今明显指代灵能者——力量带来权力,权力成就了强大,强大力量的意志,便是生命的意志,而剥削是固有的强力意志的结果,是历史的真实,不应被带有偏见的钉上耻辱柱。”

  “由这种思想下诞生的超人,便是敌基督者,可圣白莲却反以宗教为大旗,假托神佛之力被奉为救世主,她的思想早已不纯粹。”

  “我不是和你讨论哲学。”小兔姬神态厌烦地直起身,“这些东西当下酒菜可恶心得很,你爱谈明天找那两只雏儿谈。我讲这么多,只是告诫你,别把我误以为和你是同类——,

  女猎兵单刀直入道。

  “你应该早把我摸透了吧。”

  “我跟白莲教战斗不是为了联邦,我故乡被并入联邦许多年了,久得连家都没了——我也是因为联邦发动的战争,才成为孤儿的。Boss收养了我,给了我战斗的力量和理由,只有她的命令我才会听。”

  “赵将军——”小铃遗憾地道,“您难道就不愿再相信曾为信仰战斗的自己吗?”

  “信仰很早就烧成灰了,只有一些执念挂在亡骸上当皮肉,又渐渐被蚕食。我现在只追求自己战场的终点在哪儿——把生死当诱饵,暴露在风险中很刺激不是吗?我所附身的那架战车,因为惯性已经停不下来了,我也不会跳下来。”

  “直到和它夷平的废墟一起,以车毁人亡告终。”

  “就像一部经典B级片的开场白——”

  赵轻婵终于平静下来,却抬起空着的右手作枪状,抵住自己太阳穴。

  “有时候,人不得不用灵魂做赌注,而他只需说:‘好的。’”

  ……

  ……

  “我会成为这世上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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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

  写在一百章的纪念。

  大家好,先做个正式的自我介绍吧。我是哲学的世界,曾用名直笔春秋,大家叫我哲学♂菌或者笔菌都可以。直笔春秋这个ID来自孔夫子怀至诚之正直心,编订春秋史经的典故,正好我读初二时取的,中二时代的文学少年果然好狂妄啊,取了这么个寓意宏大的笔名,结果却成了现在热爱百合的宅文作者,人生的际遇,局中人真的很难料到,渐渐的,油库里油库里的——我就变成现在这个样了。

  最初写这个故事,真的只是一时兴起,看了个辐射的东方Mod视频,加上东方年代记的影响,就想了个东方人物在废土世界冒险的故事框架,取了个中二书名《辐射幻想乡:废土圣王传》在贴吧连载,动笔写了没几章,搜索相关资料时,竟发现还有《东方世纪末》这种恶搞的企划,于是囧囧的我决定把故事写得更包容万象,弄成《冰与火之歌》的POV群像剧写法,因为我以前一直想写本无限流,于是干脆把自己的ACGNM知识和思考心得融入这个故事中,最终弄成现在这个最终幻想式的传统大冒险故事了。

  然后拖到现在,整个故事的框架已近乎完善——现在的哲学菌,已经不是想到什么就文思泉涌,一泻千里而不克制的文科生写手了,而变成那种喜欢搭建积木迷宫的理科生写手。群里讨论过的朋友,也应该都知道我的大纲和细纲详细到何种程度,整个故事的大框架和设定我全都是编好的,光所有细纲和设定加起来就有600多kb,更别说搜集的资料了,除了废舰城篇,后面的故事真是有生之年系列,但我又是个完美主义者加懒癌晚期患者,拖拖拉拉到现在才写了40多万字。但我在多次忐忑后下定决心,绝对要把这个故事写下去,并且尽可能鞭策自己,只要愿意有生之年追着我这本书的读者在。

  说说莲子和梅莉这两个主角吧,她们都是我内心阿尼玛形象的一部分。

  宇佐见莲子在本文中,是一个具有非凡潜质,但被卷入诡谲浪潮中,却分外无力的角色,正代表着我内心中充满梦想,却被现实世界压抑着的那部分,而梅莉却是一位感性浪漫,没有具体目标地追求着浩大天空下,精神自由绽放的人儿,她已展现出非凡能力和纯粹意志,是不会因外界的恶意侵蚀而否定自身及万物,只会宽容地吸收世界光暗面的各种营养,而茁壮成长得更美丽、更富有自我特色的花朵——她代表着我梦想中,在内心花园和王国里自由翱翔的强大人格部分。比起最贴近本人现状的莲子,梅莉显然更接近我意识中完美的阿尼玛形象——所以莲子和梅莉的关系,可以用如量子纠缠的表里人格来形容,彼此相互影响,这也是莲子在文中为何如此憧憬梅莉的理由。

  哪个人会不憧憬自己的美梦呢?

  当然,在后续剧情中莲子并非永远无力,她终将在反抗和追寻自我渴望的事物中获得力量——代表着我们迅猛成长过程中,让人发自内心的感受到自我强大的力量,然后实现和一直以来压抑着我们的世界平等的对话。而梅莉也将随着冒险展开,遇到愈来愈多的人,如时间愈久就愈深沉馥郁的美酒,她终有一天会发现比起自由自在的翱翔,更重要的是找到能让自己一直走下去的道路,然后让泛滥而没有目标的梦幻之力(来自内心、潜意识乃至根源的灵能和境界的力量),转变成扎根现实,且能将现实铸造得更美好的动力,而引导这放纵无忌的梦之力的最重要的道标,无疑就是莲子。

  写这个故事的时光,在昼夜与秘封组的精神交流中,我内心的某种意识也正在觉醒。今生能知道幻想乡真是太好了,能认识秘封组真是太好了,她们多年来徘徊于幻想的大门外,为现实的引力波所束缚,却如此渴望着探寻神秘境界后自由瑰丽的天空,这两名举世无双的少女,正是Zun神对我最大的恩赐。

  除了她们外,我更倾注了许多心血在其她所有东方角色的塑造上,哪怕是东方黑历史中没人气的角色,我也要把她们在我这个故事中绽放的生命,写出灿烂的花来,所以某些以没人气角色为本命的人,看到后面或许会很开心吧,当然我也不会主次不分,最重要的还是包括灵梦在内的三位贯穿全故事的主角。

  在此借本章,来说说我这个故事的内核吧。

  我是个自封的民间哲学爱好者。这个故事的一些噱头和设定要素,有形形色色的哲学思想流派的影子,最重要的便是尼采的超人论。作为辨证唯物主义者的我,相信抛开不同哲学流派、基于历史时代土壤诞生发展的差异性和包装,内核肯定有相通之处,而这便成了千奇百怪却同出一脉的灵能的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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